陈洲洲离开了一阵子,回来的时候捎了几瓶酒,丛茹第一时间扒拉开标签,半天没看到价格:“大白天的怎么就喝上了?这多少钱啊?贵了你把我卖了我都没钱A给你。”

    陈洲洲没理她,叫了个服务生来开酒。

    林霖瞧她表情:“心情不错?刚刚出去碰到什么好事了?”

    “我上完厕所刚要往回走,就看见徐薇和她那个小跟班气呼呼地从老板的游艇上下来。”陈洲洲朝游艇停泊的方向努努嘴:“诺,你们自己看,她穿的比基尼我八岁的侄女穿着都嫌小,司马昭之心啊。”

    怪不得要开酒,陈洲洲只要看徐薇吃瘪就开心。

    许诺一摸着下巴说:“那说明我们老板坐怀不乱啊。不论其他,徐薇长得就是柔弱漂亮男人容易心动的那一挂的,咱们公司有几个男的不被她迷的团团转?技术部那个可怜的格子衬衫男,就被徐薇玩弄于股掌之中。”

    应仅宜听得好奇,忍不住坐起来往他们说的方向看,果然看到一个穿着嫩黄色比基尼的美女正给自己抹防晒霜。

    是很漂亮,那种孱弱的,溪水一般脆弱的漂亮,让人能升腾起浓烈的保护欲。

    “咦?老板在那干什么?”

    “靠,他怎么拿着望远镜看我们这边?”

    “不会是看徐薇的吧?老天爷我刚夸他坐怀不乱哎!”

    “呵,男人。”

    “是你太天真。”

    应仅宜回头望向游艇,视线聚焦时忽然一僵。

    应家没有近视基因,所以没人戴眼镜,她的视力极好,一眼就能看到拿着望远镜一股偷感的江至行,和背坐在沙发上的应晁安。

    她翻身摸着墨镜扣在脸上,小声叫周然,周然低头凑近了问她怎么了,应仅宜拽过他搭在腿上的外套盖在身上遮住脸,一套动作下来,几个人都有点懵。

    “怎么了?”

    “你是哪不舒服吗?”

    衣服下传来应仅宜闷闷的声音:“我有点……胃疼,可能是刚才吃什么吃坏了。”

    “我带了百宝箱,里面应该有胃药,我去给你拿吧。”

    “——不、不麻烦了!”应仅宜磕磕绊绊道:“我在这儿躺会就好,不用管我,你们先玩。”

    她说不用管,几个人虽然没继续说什么,聊天的时候还是关注着她的。周然看她手机震动了好一阵但是她完全没有要接的迹象,不由问:“宝贝,你不接电话吗?”

    他和应仅宜都是可以看彼此手机的,所以他翻开来电显示,是一串没有备注的号码:“垃圾电话?”

    “不是。”

    应仅宜感觉自己有点太背了。

    做了一会心理建设,她终于撑着椅子坐了起来,那个来电显示也在此时挂断,正当她要松一口气的时候,第二通再次打来。

    这下没办法了。

    “……喂?”

    江至行还在激动于自己超绝的第六感,竟然在茫茫人海中认出了只见过一次面的应仅宜,他吵得要命,应晁安站在船尾的甲板上,遥遥注视她。

    海风把他额前的头发吹浮起来,露出光洁的额头,下压的眉峰与眼间沟壑深沉,仔细看应晁安的五官,有一些亚洲人很难拥有的立体度。

    过了会儿,才说:“江至行他们几个给你准备了欢迎派对,来看看?”

    没有想象中的责问,应仅宜愣了愣。

    小时候只想让她和自己玩,独占欲强烈的小孩,如今给她充分自由,有分寸的哥哥。脑海中,稚嫩模样的少年和高大的男人渐行渐远。

    应晁安真的变了很多,在她参与不了的那段人生空白里。

    沉默了会,应仅宜说:“好啊。”

    周然拉住她的手,奇怪问道:“怎么了,你要去哪?”

    “我……朋友,在那个游艇上,刚才好像看到我了,我过去打个招呼。”

    丛茹反应过来:“那是我们老板的游艇哎,天,你认识我们老板?”

    她声音因为惊讶拔得很高,连不远处的徐薇都听到了,嗤笑了一声:“又是一个攀亲带故的。”

    陈洲洲立刻回嘴:“也比某些人想献身没人稀罕灰溜溜跑回来强吧。”

    “你——”

    周然有些担心:“真的是你朋友?我听说今天是老板带着他朋友开游艇派对,会不会挺乱的,要不然咱别去了吧。”

    “没事的,我很快回来。”应仅宜拍拍他的肩。

    如今下午一两点,日头正盛,应仅宜抬手挡着额头,上甲板的时候看错了落脚点差点踩空,江至行眼疾手快地拉了她一把才幸免于难,她呼了口气,感激道:“谢谢!”

    “见外了妹妹。”

    江至行一撸刘海,呲牙笑:“你说巧不巧,你哥我刚路过餐厅那边就看到你了,沈二还非说我看错了,开玩笑,哥哥视力5.0好吧!”

    沈荚湖把望远镜拍到他胸口:“视力5.0的江少爷,这是您刚才用的望远镜,您收好。”

    应仅宜咧开嘴也笑了笑,转头看着一甲板的花和粉色气球,转移话题道:“这是……”

    “给你准备的。”董玺承说:“江至行就爱搞这些,不用理他,喝酒吗?”他手上拎着一瓶红酒。

    应仅宜接过酒杯,比了个一点点的手势。

    “又抢我功劳!”

    江至行不满地扑过去抢酒,献宝似介绍:“妹妹,这可是我冒着被我爹打成三级残废地风险从他的酒窖里偷拿出来好酒,有价无市说的就是它!”

    应仅宜忍笑:“那我可得好好尝尝。”

    “有品位!”

    短短的接触中应仅宜发现,他们几个人中,江至行的心性最直白,喜形于色,天真活泼,无限接近于小孩子,只要顺着他的话哄他开心,或者肯定他的某个点,他就会顺杆而下,把你当做挚交好友提供情绪价值。

    应仅宜看着细心周全的游艇布置,船身铺着还带露水的鲜花,三层高的粉色蛋糕,还没用过的彩带枪,心里很触动。

    她也没想到仅仅见过一面,江至行就偷偷帮她准备了欢迎派对,很大程度是因为她是应晁安的妹妹,爱屋及乌。游艇看起来还是连夜装饰好的,如果不是他们目的地相同,就辜负了这一片好光景。

    应仅宜和他道歉,江至行赶紧说不是什么大事,只要她看到了就不算浪费。

    不过他还有另一件事很好奇。

    “对了小妹,你怎么会在这儿?你是不知道,我们几个大早晨就去你家找你,阿姨说你七点就出门了还给我们几个吓一跳。”江至行说。

    “我的……朋友!他们公司来这儿团建度假,可以带好朋友或者家属,我在家也无聊,就一块过来玩了。”

    沈荚湖眨眨眼:“这么巧?”

    “巧?”

    应仅宜联想到之前丛茹说这个游艇是他们老板的,难道……?

    她环视一圈,江至行大咧咧地挠了挠头发,说:“这酒店是我家的,你说的来团建的公司……不会也是我的吧?”

    应仅宜哑然。

    这还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幸好她和丛茹林霖他们交换了名字,此时拿几个女生搪塞过去,江至行他们倒也没发觉。

    但是肯定瞒不过应晁安。

    应仅宜走上楼梯,来到船尾的甲板上,应晁安正在打电话,她就在一旁坐下。应晁安没多久就结束了通话,但也没开口,就静静等待她说什么,或者结束这场还没开始的对话。

    “你不想问问我?”应仅宜仰脸看他。

    “你是个成年人。”应晁安说:“恋爱这种事,你自己拿清楚分寸就好。”

    “我以为你会问我他是什么学历,什么家世背景,父母做什么的,然后审视一下我们是不是匹配。”应仅宜笑了笑,头顶的遮阳伞在她的面颊投射一层干净的蓝色阴影:“毕竟这才是一个哥哥该做的,不是吗?”

    “你需要我问这些吗?”应晁安看向她。

    应仅宜隐去了梨涡。

    “可以帮我个忙吗?我没告诉过他我们家的事,你也先别告诉爸妈他的事。”

    “为什么?”

    “恋爱是两个人的事,牵扯到家庭就太复杂了,我现在和他在一起很开心不就好了吗?至于其他的,比如我们家……这个故事说起来你不觉得太长了吗?”应仅宜撑着沙发,下巴垫在手背上,去望波光粼粼的海面,听应晁安问:“你没想过和他结婚?”

    她笑了起来,如羽的睫毛扑簌颤动着,沾上了透亮的光点:“想过,我想和他有个家。”

    “只属于我们的,小一点也没关系的家,一日三餐时窗外可以看到四季的变换。”

    她描述这个场景时,露出向往的笑。

    应晁安垂首凝视她,海风是潮湿的,发尾被吹乱后贴在脸侧,他的眉峰压得很低,遮阳伞下暗淡的光线,让那双眼漆黑无边,像一口无人造访过的古井,无波无澜。

    “很普通吧?”应仅宜偏过头:“和你的商业蓝图相比,我想要的都是些不起眼的东西,可这个世界上宝贵的不就是那些普通又转瞬而逝的东西吗?”

    “所以,你是为了他才回国的。”

    应晁安的这句话并不是问句,应仅宜也没有否认。

    只说:“我要回去了。”

    站起来的时候动作迟缓了几秒,像是在思考什么。忽然,船身晃动了一下,船尾传来江至行的惊呼骂声,她在沙发上翻了个身,跪在沙发上忽然抱住应晁安的脖子。

    手掌之下,肌肉猛然绷紧,犹如一根掠出残影的弦。应晁安的肩很宽,具有漂亮的力量感,他今天穿的是黑色衬衫,领口敞开露出流畅起伏的肩颈线条,应仅宜埋首下去,贴着那温热的皮肤小声在他耳边说:“再帮我个忙吧,哥哥。”

    “我男朋友在看呢,我想让他吃点醋。”

    应晁安的手虚托着她的腰,冷声道:“下来。”

    “哦。”

    应仅宜此时倒是听话的很,撑着他的肩站了起来:“你怎么什么时候都没什么表情?还以为闹你一下能让你笑呢。”

    应晁安曲起腿坐直,抚了抚身上的褶皱:“感情不是用来试探的,帮你做这种事我笑不出来。”

    应仅宜撇了撇嘴,狡黠地挥挥手:“好吧,不管怎么说谢啦。”

    离开游艇的时候,江至行把沈荚湖手下正在倒的那瓶有价无市的好酒强行塞给应仅宜,后者无奈地揣着这瓶酒回了沙滩。

    沈荚湖去负一层的酒柜里又拿了一瓶香槟出来,拉开玻璃门,看到应晁安仰在沙发上,一手背遮住眼,不知在想什么。

    “怎么了?”

    他走过去问。

    应晁安没回答。

    他就笑了笑:“看开点嘛老应,妹妹大了,谈个恋爱多正常的事,人男生是老江公司的普通员工,你们家肯定看不上,这事儿成不了。”

    沈荚湖眼睛向来毒辣,应仅宜那点避重就轻的小把戏,在他面前无所遁形。

    同理。

    见应晁安还是没说话,他叹了口气,晃着脑袋走远了,咸湿的海风里只留下他渐远的感慨。

    “有那根线在是好事,但过犹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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