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云燕在梧桐山公园遭了事,晚上舒瑞英同志给她安排门禁,必须要在八点半之前到家。

    吃完饭已经不早,在星星湖边上说会儿话,就到门禁时间。

    谢慎泽送云燕到门口,站在门边恋恋不舍地望着他的小姑娘。

    云燕先跟舒瑞英打了个招呼,转头出了门,靠在墙边抬头看向谢慎泽。

    谢慎泽挡在她面前,好想亲她一口。

    云燕似乎察觉到,嘟囔着说:“家门口可不能耍流氓。跟你再说两句我就进去了。”

    谢慎泽理解地说:“明白,我现在还没过明路,等过了明路我再进去给你妈打招呼。”

    云燕失笑道:“你急个什么?”

    谢慎泽说:“先前跟你妈提亲的人不少,让我看看你家门槛是不是被踏平了。”

    云燕笑着推了他一把:“别乱说。”

    谢慎泽攥着她的手捏了捏,远处小广场集市散场,有人往这边走。他松开手叹口气。

    云燕说:“你回吧,谢科长。”

    谢慎泽无动于衷。

    云燕软软地说:“慎哥,你回吧。”

    谢慎泽满意地说:“明天早点起来,我让按暖炉的师傅过来。”

    云燕点头说:“那早上过来吃饭?”

    谢慎泽说:“这么粘人?”

    云燕面无表情地转身要走,谢慎泽笑出声,拦住她说:“明早上我吃了再来。”

    云燕背着他摆摆手,谢慎泽无奈地说:“小没良心的。”

    隔日谢慎泽说到做到,不光是暖炉师傅来了,还买了四百斤的煤球送到墙根下放着。

    云燕昨夜看他新写的诗集,不小心睡的晚。谢慎泽到的时候,她还捧着碗吃面条。

    谢慎泽打趣儿说:“伙食不错。”

    云燕还没说话,舒瑞英从屋里出来,她见谢慎泽开口道:“小谢,今天多谢你帮忙,真是麻烦你了。一早上吃了饭没有?”

    谢慎泽装的像个人似得说:“吃过了阿姨,一点不麻烦,就是两句话的事。你看这个高度怎么样?”

    舒瑞英看到暖炉师傅在墙上窗户上掏个洞,按了个碗口粗的烟道。她满意地说:“可以可以,这个高度正好。”

    转头舒瑞英看到墙角堆着的煤球,她早上不在家,到别人家做活儿去了,晌午回来看到这么多煤球着实吓了一跳:“这得好多票吧?你回头算算一共开销多少。”舒瑞英犹豫着说,担心煤炭票不够使。

    谢慎泽瞟了吸溜面条的云燕一眼,话里有话地说:“先不着急,过几天再一起算。”

    到时候彩礼还得往上加呢,哪里要未来丈母娘还给他的道理。他从一开始就表示跟云燕是以结婚为目的的相处,现在的每一步都是为了给未来过明路打下坚实的基础。

    好在舒瑞英在绒花巷是个懂理的人,谢慎泽知道未来丈母娘不会太为难自己。

    就是多年在俩家看来的兄妹关系一下成了对象,得花点时间让大家接受吧。

    装暖炉花了大半天的功夫,装完暖炉谢慎泽到底被舒瑞英挽留吃了一顿饭,吃完以后又把煤球重新整齐的摆了一遍。

    谢慎泽回去后,云燕抱着灵儿出去串门,没发现舒瑞英含笑的神情。

    礼拜一早上,谢慎泽接云燕一起上班。

    他骑着自行车,云燕坐在后面,大大方方地进到厂里。此举不言而喻,当天棉四厂的人都知道,厂花跟谢科长处对象了。

    上午头也不抬地踩缝纫机,到中午吃饭,谢慎泽已经在食堂里打好饭菜等着。

    云燕坐在他对面,六人一张的桌子,居然没人往他们身边凑。

    今天食堂买了新鲜鱼,做了鱼籽豆腐。谢慎泽给云燕夹了两筷子鱼籽,又把她碗里的葱根和蒜块夹到一边。

    别的菜里还有胡萝卜丝,云燕不喜欢吃,自然而然地送到谢慎泽碗里。

    吃到一半,云燕忽然笑了。

    谢慎泽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云燕乐着说:“怎么咱们俩就没个热恋期,感觉像是老夫老妻呢。”

    谢慎泽也乐了:“我也想激情,就怕把你吓到。到底细水长流好,日子要慢慢的过。”

    用另外的话说,是放长线钓大鱼。一开始就把鱼吓跑了,谁能赔?先憋着就憋着,总比从前强,现在还能捏捏小手呢。

    吃完饭,谢慎泽把俩人的饭盒一起拿着去水池,云燕跟在后面磨磨唧唧地走。早上起得太早,有点打瞌睡。

    要是水池边没人刷碗,她肯定要靠在谢慎泽的后背上眯一眯。

    见她懒洋洋的,谢慎泽脑子里飞快地想着厂里哪里没人,可以让她眯一会儿。要说小姑娘确实辛苦,裁缝的活儿动不动要加班,业余时间还要管修理,脑子和体力都消耗,能不累么。

    他琢磨着实在不行让她到他办公室睡去,反正办公室里还有其他人,趴在桌子休息一会儿,也算不得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他还在想,远处见到胖雁跑过来。

    “坏了坏了!”胖雁饭都没吃,从几个食堂一路找过来,好不容易见到云燕了,一张嘴就是这个。

    云燕打着饭盹,困倦地说:“怎么了?”今天是发工资的日子,总不能说工资发不出来了吧?

    胖雁忿忿不平地说:“刘主任到车间找茬,说你把机器修坏了,轮到他们车间用用不了!”

    谢慎泽站住脚,跟云燕说:“我陪你过去问问。”话里话外都是给她撑腰的意思。

    胖雁在边上看的稀奇,谢科长成了他们自己人啦。听说谢科长很有背景,不知道会怎么收拾刘主任。

    云燕却不让谢慎泽给她出头,单位里的事情自己解决就好,让对象出头像什么话。

    再说她可以保证机器检修没有问题,不存在她把机器修坏。

    云燕还不知道谢慎泽和阮主任俩人当着刘主任的面一唱一和给她涨工资的事,就觉得刘主任有病,咬着她不放。

    事实上也是这样,从一开始看不顺眼,现在不管云燕做什么刘主任都想好好的教训她一番。

    特别是要提拔总负责人的敏感时期,云燕俨然成为阮主任的左膀右臂,打击云燕就是打击阮主任。

    要不让等到阮主任上位,云燕鸡犬升天,以后免不了给他穿小鞋。

    不得不说,刘主任是什么样的人就习惯用什么样的思维去揣测对方。

    谢慎泽听云燕的话,也相信云燕能把事情处理好。他送云燕到车间门口,看到刘主任和阮主任都在场,李副厂长也被叫了过去。

    另外还有个意想不到的人,是梁欣。

    云燕看到梁欣第一眼就能笃定是她在中间搅混水。刘主任见她来了,下意识地往谢慎泽那边瞟过去。

    谢慎泽站在云燕身后不说话,只是跟李副厂长还有阮主任点了点头。

    刘主任还不知道谢慎泽跟云燕俩人处对象的事,三角眼往他们俩人之间来回看了看,觉得俩人之间的气氛不对,不过又觉得自己感觉错误,毕竟谢慎泽是什么样的人?大家挤破头进来的棉四厂,也不过是人家下基层锻炼的地方。他的起点是绝大多数人的终点。

    云燕先往机器那边看,刘主任见谢慎泽没动静,松了口气。

    “机器警报响了一中午,梁同志实在受不了想要把电源拔掉,结果后面挡板掉下来,里面卡着这么个东西。”刘主任把小一号的扳手在大家面前晃了晃,云燕一眼认出这是她的扳手。毕竟其他人用的都是大一号的扳手,云燕觉得上下班背着重,特意买的小一号的。

    “怪不得我扳手丢了,原来被你拿去了。”云燕直接问梁欣说:“是在我屋里偷的还是在车间偷的?”

    梁欣理直气壮地说:“你别胡搅蛮缠,就是在机器后面掉出来的,你看把里面的电线都卡断了。你说你每天修理机器,到底修的什么东西?原来车间这台裁剪机最好使,你修完就不能用了!不断的发警报,我们都不能干活了。”

    云燕走到机器后面,仔细看了看说:“就算真的扳手掉在里面也不会把线路卡断,我都给换成铜丝线,根本断不了。要是真的卡断了,它也不能报警。”

    刘主任指着云燕说:“你别乱说啊,我找的老师傅马上过来看,明明就是你的缘故你怎么能说不会报警?不报警它中午响个什么?”

    云燕说:“那我就不知道了,反正它肯定报不了警。”

    阮主任在边上一直盯着刘主任,开口说:“为什么不能报警?”

    云燕解释说:“因为卡断的线是备用线,我还没往主机上面插呢。想着机油润完以后再插上,等到过年哪怕主线路有问题,我一时忙不过来,备用线路也能自动启动。”

    阮主任说:“那就是你根本就没插电?”

    云燕说:“对啊。”她转头幽幽地问刘主任:“没插电的玩意能报警?”

    刘主任不着痕迹地往梁欣那边瞥了眼,梁欣眼珠子一转说:“也不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这分明就是被你卡断的线,你居然说没用?就是想要逃避责任。谁知道那么多台机器你是不是都弄坏了,你以为你自己是谁呢,还把厂里的机器全都摸了一遍。要是都坏了,把你卖了也赔不起。”

    云燕冲着她冷笑着说:“我要是不会修理,那边车间坏了多年的机器是怎么启动的?”

    梁欣胳膊在胸前交叉,抬着下巴说:“敲啊,我亲眼见到你敲机器来着,这不跟你在家修你妈的收音机一样么?”

    云燕都要笑了,这是没脏水也要创造脏水往她身上泼啊。

    李副厂长不会修理机器,但也听出点问题。他知道云燕跟梁欣俩人似乎有血缘关系,这样闹起来说不定跟个人私事有些关联。

    但厂里的事情远比私事要大,若是为了私事故意坑害同事,他也要追究的。

    另外他内心多少偏向云燕,毕竟刚给她涨了工资,今天还是发工资的时候,要是云燕真的失误,打的也是他的脸。

    刘主任找的老师傅快要到了,刘主任知道厂里会维修机器的人少,老师傅是原先在机器厂家那边特意挖角过来的,是他的人。他手里有对方的把柄,不怕老师傅不为他说话。

    这时候,谢慎泽低头跟阮主任说了几句,阮主任随后突然开口说:“这台机器是贵州产的72型裁剪机,我记得咱们郭厂长家的女婿是从贵州机器厂调过来的,不妨找过来一起看看。”

    刘主任的脸色一下难看起来:“金同志事务繁忙,何必特意找过来。”

    云燕明白他们肯定是勾结在一起故意要整她,与其用他的人,真不如顺着阮主任的意思把金同志找来。

    人家是郭厂长的女婿,在厂里除了老丈人的脸色谁的脸色都不看,这样说话才有个准儿。

    先到的老师傅站在门口,略有些驼背。他见到一屋子的领导就他岁数大还什么都不是,面上有些尴尬。另外知道刘师傅的意思,他大约能猜到是让他来做什么,更是不敢随意开口。

    胖雁自告奋勇去找金同志,巧不巧金同志跟郭厂长利用中午休息时间打乒乓球,闻言郭厂长也一路过来了。

    “我也不能白给你们看,总得有点彩头。”金同志没着急看机器,这人有点没正形,说话总是笑嘻嘻的。

    郭厂长站在李副厂长边上,板着脸说:“好好做你的事。”

    金同志往云燕和刘主任之间看了看说:“肯定有一方是被冤枉的,也不能让人家白被冤枉,大家说是不是?”

    胖雁当即说:“是!”

    吴可奈被挤在门口,周围里三圈外三圈都是过来看热闹的。他伸个脖子张了张嘴也说了个“是”。

    与他们坚定的相信云燕不同,看热闹的人里面有几个人说话不大中听,总不过是看云燕每天风风火火的不顺眼,觉得云燕没什么真本事,就是靠着长得好看被阮主任留在身边的。

    金同志笑着说:“那咱们拿什么当彩头呢?”

    刘主任瞧不上地说:“她能有什么,她拿什么我出双倍。”

    云燕淡淡地说:“这个月工资。”

    刘主任:“......行。”云燕目前的工资再翻倍可就一百二三十了。

    金同志点点头:“那咱们就定下来了。出云燕同志一个月的工资,若是云燕同志的问题,罚一个月工资给刘主任。若不是云燕同志的问题,刘主任就出她双倍的工资给云燕。”

    说着他招招手,让老师傅过来,他没有把胳膊搭在老师傅的肩膀上说:“您要不把眼镜戴上吧?我担心你看不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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