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大家回过神来,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李睿:“刚才景麟说了什么?你们都听见了吗?”

    袁晖:“这里恐怕有蹊跷,莫非是......”实在不敢说下去了。

    裴素:“我就说景麟对姮娘上了心,他嘴上还不承认,这一桩桩的都是什么事呀。”

    “若只是上心便罢了,他博陵郎君崔五郎若是对什么女子动心,即便是天家的公主都是尚得的,更何况区区一个谢姮?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可若真的动心,为何不直接娶了便是呢?”

    李睿的话一语中的,若崔珩有心与张辞去争谢姮,张辞哪里是他的对手,怕只怕此上心非彼上心,不过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罢了。

    因为这桩故事,围猎变得索然无味,大队人马满载着猎物,趁着暮色往庄子上赶去。依旧是崔珩打头,提着那只无主的鸿雁,一言不发。

    路行至一半,前方出现一队打着猎旗的人马,旗子上明明白白写着一个武字。

    这武家在长安又如此酷爱围猎的,也就只有无法无天的那一位了。

    自上巳的曲水聚过一次,已过去数月,武怀砚与崔珩一众人再也没有见过,但是这不妨碍彼此的“亲厚”。

    听说竟是崔珩领众围猎,武怀砚搂着美人的手差点没兜住,一连问了亲随三遍:“真的是崔五郎?博陵郎君崔五郎?”

    这是武怀砚的营地,如今天色已暮,但是这位又觉得意犹未尽,不肯回长安,便索性在这边扎了营,正准备篝火野餐。而他身边的美人,也不是别人,正是名动长安的芙蓉娘子。

    “还不快快请过来。”武怀砚此前便听说崔珩好了,但是好了与能下场围猎毕竟是两码事。

    一行人被请进了营地,在武怀砚身侧的芙蓉娘子只觉得有点力不能支。

    认识崔珩四载有余,她见识过他各种形貌:被小厮搀扶着,颜若冠玉的样子;听自己抚琴时,静谧如松的神情;与自己谈笑时,泰然自若的模样。

    每一种样子,都俊美地宛若天人,一举一动都教人惊心动魄,让人忍不住沉醉、沉沦、沉溺。可他也遥远地像天边的明月,就连呼吸装在他的身上都觉得是俗的。

    没人知道,三年前她决意为他摈退宾客,天香楼只待他一人光顾,为的只不过是成就自己的一点情痴——她如今已经深陷泥淖,若还总与其他宾客相亲,又有何颜面见他呢?

    那个病入膏肓的崔五郎,就已然无人能匹了。那么如今这个人呢?

    恐怕是看一眼,都觉得自惭形秽吧。

    他一袭银袍,英姿飒爽地从玉骢马上下来,双眸如炬,目下无尘。

    “崔五郎看来是真的好了,天底下竟有这样的奇事,”武怀砚喃喃道,目光痴了一般,“这样的颜色,可谓是天下无匹了,你说,若是把他引荐给那位,会不会把那两人都给比下去啊?”

    芙蓉娘子面色微凝,很快便一闪而过,柔声细语:“你呀,难道不知道博陵崔家的门第有多清贵么,他的父亲还是当朝相国,身居高位,又怎可能会容许亲子去以色侍人?”

    “这倒是,”武怀砚叹了口气,眼神依然胶着在大跨步走来的崔珩身上,很是惋惜:“如若不然,也能越过姨母在那位面前拔得个头筹。”

    他口中的姨母就是天下闻名的平安公主,这位公主一向喜欢给自己的母亲送男宠而闻名,其中最得意的作品莫过于莲花六郎张宗昌了。

    武怀砚边说边起身,忙不迭地向崔珩迎了出去。

    “好兄弟,我原本以为市井上的传言不可信,如今亲见了才知道自己多没见识,看来你这身子骨真的教那万回神僧给治好了啊!”武怀砚拍了拍崔珩的胸膛,硬邦邦,哪有一点病气。

    崔珩淡然一笑,视线都不曾移向盛装娇艳的芙蓉娘子处,“我听说你三哥才封了爵位,以为你去洛阳庆贺了,不曾想竟然还在长安。”

    “咳,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他封他的公卿,与我何干?我们家已经有了两个王,再多一个公卿,不过寻常事尔,哪里就需要巴巴地去庆贺了。”

    “怀砚一贯潇洒,我们又不是头一次见识,若是平常人家,哪里还有心思在这里围猎啊。”袁晖借机说道。

    “我倒是从洛阳来的路上,正好遇上了安平王的使者,从嵩山送来的贺信。这安平王算起来也是你叔叔吧,一贯淡泊名利,四年前辞官不就,隐居嵩山,早就不闻政事,可如今居然都送贺信来,看来你三哥这个公卿,比起两个王,有过之而无不及啊。”李睿道。

    安平王武悠绪,在诸武心中是神仙般的存在,他的过人之处在于能在泼天的富贵与权势中淡泊名利,心慕太玄。

    明明被封了王,竟然能说放下就放下,隐退嵩山,当时可是震惊朝野的存在。

    而诸武一向野心勃勃,哪个不是想尽办法地攫取权力与财富。对于安平王的做法,诸武虽然无法效仿,心中却是钦佩之至的。

    这其中,自然也包括了武怀砚。

    “怎么可能?”他嘟囔着,一脸难以置信,“我叔叔怎么可能会理会那不成器的三哥封什么公卿。”

    “都是自家亲戚,这又有什么不可能的?就像这长安,在洛阳这个陪都面前,就算是再不合时宜,也是正经的京城,不是吗?”

    崔珩轻轻地说着,而这话就像一根尖锐的刺,深深地扎在了武怀砚的心口上。

    世人都知道武怀砚的三哥被封了公卿,却没几个人知晓这个武家三郎不过庶子出身,而武怀砚却是正正经经的嫡子。

    这陪都和京城之叹,不得不令武怀砚想到了自身。

    “嘁,你们这些王孙公子,都只道洛阳的风流,却哪里知道长安的富贵,”芙蓉娘子的一只纤纤素手搭上了武怀砚的肩上,恰到好处地插进了众人的谈话中来,“长安就算再不合时宜,却有一桩最是得意,那便是天高皇帝远,海阔凭鱼跃。也只有在这长安,我们还能两相厮守,若是在洛阳,我还不被人给活拆入腹了。”

    她说着这话,一双美目含情脉脉地投注在武怀砚的脸上,胶着了好半晌,这才将视线顺势移到了崔珩的脸上。

    就像是偷来的一点机会似的,她狠看了崔珩几眼,将他满脸淡然雅致的神态尽收眼底。

    心底涌上来的是一股撼人心魄的柔情蜜意,可惜对方却始终视若无睹,无动于衷。

    “这是哪里的话,你可是长安第一美人,难不成到了洛阳还能被那里的庸脂俗粉给欺负?谁敢动怀砚的女人?又不是不要命了。”袁晖呵呵笑了起来。

    “是啊,我反正在洛阳还没听说过那位娘子的名头有芙蓉娘子那般响亮的。”李睿道。

    这两人一唱一和,配合得可谓是天衣无缝了。

    “听你的意思,你是回不去洛阳了?”在一旁一直一言不发看了好半晌的裴素突然尖锐地问道,“你究竟是在洛阳犯了什么事儿,才会被赶到长安来的?”

    “净胡说什么啊?”李睿恨不得把裴素的嘴巴给缝上,不让他继续说下去,可是对方完全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裴素:“我怎么胡说了,人家兄长封爵都不去庆贺,若是在我们裴家,早就被我阿爷给打断腿了。定然就是犯了什么事,回不去了呗。”

    眼看武怀砚的脸色越来越黑了,只听得裴素继续道:“你也别太忧心了,即便是天大的事犯下了,毕竟是骨肉至亲,还能有什么隔夜仇吗?这也没什么难的,你就让景麟给你出个点子,定然保你重获隆宠。”

    武怀砚的双眸倏地就亮了,竟然也不介意适才裴素的话。

    “果真?有回洛阳的法子?能让我父王高兴?”

    “四郎,你莫非要弃奴于不顾了吗?”芙蓉娘子一脸嗔怪,摇着武怀砚的衣袖,风情万般。

    众人忍不住都吸了一口气:这样的美人恩,也实在是太消磨心志了点,想来就是铁石心肠也能化成绕指柔呀……

    “乖乖的,我去了洛阳,你自然也与我一道去的,我又不是疯了,居然会撇下你不管?洛阳的那些庸脂俗粉,哪里有你半分的风流,我是一个都看不上的。”

    崔珩看在眼里,心中了然,他点了点头:“若怀砚真的想回洛阳,并非是什么难事,只不过还需要从长计议,若没有一个万全之策,不要贸然而动地好。毕竟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才是上上之策,不是吗?”

    是夜,崔珩一行便在武怀砚的营地扎营,众人就着篝火,商谈至半夜。

    而裴素却一直懒懒的,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只是在临睡前,崔珩要回到自己的帐子里,被他一把给拦了下来。

    “你特意选了今日来围猎,就是为了给武怀砚出谋划策的?”裴素的眼神锐利,一扫平素不着调的模样,“你别以为我不知道,芙蓉娘子是你的人,武怀砚的行踪你定然早就知道了的。”

    崔珩挑眉,一点都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他今日心情不大好,若不是还有应酬,哪里还愿意与人闲谈半句。

    “我只想问一事,你明知道这次围猎会遇见武怀砚,而那武怀砚曾想染指姮娘,让那武怀砚再见到姮娘,你所谓者何?景麟,难道一个芙蓉娘子还不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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