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怀昙发现,她的耳坠不见了一只。就是慕思南给她新买的青玉耳坠。

    不对,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逃出那个房间后究竟发生了什么,她又是怎么回来的?

    她这人不能喝多酒,一喝醉就容易断片。如果遇到危险,还能勉强撑一会儿,但只要察觉到安全,大脑便会停止工作,不会记得任何事。

    慕怀昙躺在自己的小床上,看着眼前熟悉的房梁,陷入了沉思......

    难不成真的是慕思南突然良心发现,还打败了那一群人,把她扛回来的?

    “小姐,昨晚你不是自己走回来的吗?还唤我帮你换衣裳。”锦纹边给她梳头,边回。

    “你怎么会问这样的问题?”锦纹疑惑极了,“是昨夜喝酒太多,失了记忆吗?”

    “都说了酒量不好,就不要在外面与人喝酒,你看看......”锦纹又开始唠叨起来。

    她自己走回来的?可她为什么一点印象都没有?慕怀昙越想越觉得头疼,她完全没有头绪。

    “快走吧小姐,今日午膳,老爷也在呢。”

    慕怀昙闻言一愣,“这是为何?”

    “说是那什么贪污案,终于结案了。”

    这是慕怀昙第一次见慕文秋,堂上那人分明年逾四十,却保养得极好,一身深紫色朝服,头发整齐地拢在官帽里,衬得人气宇不凡。

    慕文秋正和华夫人说着话,见慕怀昙进来,只是微微点头。慕怀昙也朝他行礼,但那个“爹”字,她叫不出口。

    慕文秋也没在意,好像这就是他们正常的相处模式,彼此像个陌生人,也难怪那群人欺负原主,欺负得那样肆无忌惮。

    他和华夫人说话的声音不算小,慕怀昙跟着听了几句。

    大致是说,王尚书被抄家了,他贪污大量金银财物,圣上亲口判的流放三千里。如今尚书令位置空悬,圣上召百官进宫,共同商讨合适人选。待会儿慕文秋吃完饭就要去。

    慕怀昙还听见,慕文秋竟然问华夫人,她想要让谁当尚书令。

    这两人关系这么好吗?还一起商讨朝事。慕怀昙不知道这是不是普遍情况。

    慕怀昙原以为自己会像平常一样,从头到尾都被无视个彻底。她吃饱就想溜,但华夫人竟然叫住她。

    等到人都走光,华夫人才说起叫她留下的缘由。

    “思南不见了。”

    “不见了?”慕怀昙一时没反应过来,还以为慕思南逃出柴房的事,被华夫人发现。

    华夫人却说:“昨日你与他一同外出。”她紧紧盯着慕怀昙眼睛。

    “你知道?”慕怀昙没想瞒她。

    “那你也应该知道,我和他上了画舫。”慕怀昙反问起来,她想知道,华夫人对慕思南把她卖出去这件事,究竟知不知情。

    华夫人点头,又摇头,“那是大皇子的画舫,我的手下跟不上去。”

    “我的人只看见他下了画舫,他的手受了伤,伤得很重。但他似乎发现有人跟踪,甩脱了我的人。”

    “之后,他便在京城销声匿迹,我动用了大理寺的人脉来寻,也没寻见。”

    华夫人一口气把实情全告诉了慕怀昙,可慕怀昙也没有头绪。

    “我连自己怎么下的画舫都不知道,又哪里顾得上关心他?”慕怀昙嘟囔着。

    她这句话引起了华夫人的注意,华夫人皱着眉问:“你们在画舫上究竟遇到了什么?”

    慕怀昙闭紧嘴,她不太想说。

    这种事在一个是敌非友的人面前,还是不说为妙。

    华夫人见再敲打不出任何消息,便也不再执着。

    她只丢下一句:“明日圣上办赏花宴,邀文武百官携家眷进宫,你今日有空多练练礼仪,宫里的人冲撞不得。”

    华夫人走到门外了,忽然想起什么,回头问:“你的那些衣裳呢?怎么上回去王尚书府上,就穿了那么一件?”

    “那件......有什么问题吗?”慕怀昙是真心求教,她觉得还挺好看的呀。

    华夫人一噎,转身递给锦纹她的信物:“拿着它,去织霞布庄取几件合身的成衣。”织霞布庄是慕府的产业。

    华夫人走后,慕怀昙还拉着锦纹问,她的那件衣裳是怎么了吗?

    锦纹说话直白:“太便宜了,布料不好,夫人嫌掉价。”

    慕怀昙不懂这群人,六两银子诶,还便宜吗?

    -

    直到真正到了赏花宴上,与那些穿着华贵的郡主、侯府千金一对比,慕怀昙才知道这个世界的参差。

    分明说的是赏花,但那些人,个个争奇斗艳,也不知道是该看花,还是看人。

    慕怀昙又看见了翡烟郡主,她凑在白瑾身边,高兴地比划着什么。他们身边围着不少人。

    慕怀昙懒得去凑热闹,她躲在花丛后,看两只蝴蝶围着一簇名贵的紫牡丹飞。繁茂枝叶将她的身形完全遮挡住。

    她正观察蝴蝶翅膀上的纹路,看得入神,连人群走到自己身边了,都没发觉。

    “啊!”

    一声尖叫突然在她耳边炸开,慕怀昙被吓得回头。

    “你鬼鬼祟祟地躲在这里,究竟在干什么!”

    慕怀昙被问得一愣,顺着那织金百迭裙摆往上看,一颗拳头大的翡翠映入眼帘。

    “翡烟郡主。”昨日一下午的礼仪没白练,慕怀昙动作比脑子快,先浅浅行了个礼。

    她不欲与这人多纠缠,转身要走,可翡烟郡主身边的那群人,显然是不想让她走。

    这些公子贵女不动声色地将慕怀昙围住,翡烟郡主故意放大了声音,“今日来的人,都有说有笑,哪个跟你一样,孤僻寡言,还举止异常。”

    “说,你躲在花丛后,究竟在做什么?”

    后花园里不止慕怀昙这一群人,还有高门贵妇们坐在亭台里,甚至远处湖中央的,帝王隔着层层帷幔,正与朝中元老相谈。

    翡烟郡主这一声,呼来了许多目光。

    平白被针对,慕怀昙也有些恼,她反问:“你是看到了什么,笃定我在做坏事?既然没看见什么,又为何认定我行为不轨?堂堂郡主,就是这样空口污蔑人的吗?”

    翡烟郡主也是年纪轻,被她这一连串问得哑口无言。

    在王尚书府上时,慕怀昙就看出这人是个吵架上的菜鸟,偏偏又爱挑事。

    “不过郡主警惕心强也是好事,如今应该再没什么误会,我也告辞。”慕怀昙给了翡烟郡主一个台阶下。

    翡烟郡主又犟起来,她拉着身边人,非要那人给自己讨个说话,“三哥哥,她就是鬼鬼祟祟地躲在那儿,对不对?”

    她可怜兮兮的,像是白瑾不说对,她就要哭出来。

    白瑾以前最头疼他这个堂妹哭,因为翡烟郡主一哭起来,就会没完没了。

    但现在,他有了更怕的事,那便是被慕怀昙一双眼睛盯着,盯得他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慕怀昙其实也没别的意思,就是看见这好不容易有个认识的人,便多看了几眼。

    她仗着什么也不记得,目光无比坦荡。

    但她发现,白瑾目光左瞟右瞟,就是不肯直视自己。

    要装不认识吗?慕怀昙觉得自己好像明白那人的用意,他们本来就不应该认识。

    不过令慕怀昙感到讶异的是,面对着翡烟郡主的胡搅蛮缠,白瑾直接说:“你的确看错了。”

    “什么?”翡烟郡主显然不敢置信,“三哥哥,你怎么帮着她说话?她不是还......不是还对你做了那样的事!”

    翡烟郡主急起来,也不知道该怎样措词,但也无需她多说,世人都知道是哪件事。

    白瑾嘴角僵了一瞬,虽然他至今不知道慕怀昙来强抱自己的缘由,但他并不想那事在这个场合被提起。

    “翡烟,不可妄言!”白瑾神情冷硬。

    翡烟郡主哪里被白瑾这样凶过,她嘴一撇,眼泪就要掉下来。

    但不知为什么,那群帮她围着慕怀昙的伙伴们,此时却不来帮腔。

    翡烟郡主听见他们唤:“章公公。”

    她扭头,颊边挂着颗要掉不掉的眼泪,与一张笑吟吟的脸对上。

    章公公是皇帝身边的大太监,纵是贵妃都不敢轻易得罪他。

    章公公没什么架子,朝翡烟郡主和白瑾行礼,末了,竟还向慕怀昙问了个好。

    “各位小贵人,圣上见此处热闹非凡,唤奴来问一声,是有何喜事呀?”

    最吵闹的翡烟郡主,此时哑了声。

    章公公仍是笑着,“圣上请各位移步临水殿,也想沾沾喜气哩。”

    临水殿位于一鉴湖的正中央,面积宽广,四周镂空,用最名贵的鲛绡纱围挡起来。风一吹,轻软长纱飘荡起来,闪着粼粼波光。

    皇帝名唤白玄佑,他高坐于台阶上,看不清他的面貌,中间由一层珠帘挡着。下面陪侍的皆是朝中重臣。

    慕怀昙一行人来时,他还在与人谈笑风生。瞧那气若洪钟的样子,丝毫看不出他已是知天命之年。

    慕怀昙在那群朝臣里看见了慕文秋,但慕文秋只淡淡瞥了她一眼,便扭头与旁人交谈。

    她也懒得去自讨没趣,躲在人群后,权当是个透明人。

    “爹!”翡烟郡主甜甜地叫了一声,朝一人飞扑过去。

    广惠亲王一向溺爱他这个幼女,他稳稳地接住她,笑骂:“这么大姑娘了,怎么还跟个小孩样冒失?”

    翡烟郡主撅起嘴,“有多大?我明年才行及笄礼呢!”

    她这副作态笑倒了一干人,就连白玄佑都在珠帘后感叹:“岁月不饶人啊,一晃十余年过去,小辈们都长成大人了。”

    白玄佑对广惠亲王说:“有个粘人的女儿你还不珍惜,等她长大了,有你后悔的时候。”

    “你看我这个老三,除却宫宴,什么时候回来看过?”白玄佑把话题引到白瑾身上,语气里竟似带着幽怨。

    “瑾儿啊,听闻前些天你大哥在楚亭湖设宴,你也去了?”

    白瑾答是。

    白玄佑没怪他话少,和气道:“年轻人是该多出去与朋友聚聚,不要常闷在道观里。”

    他又朝大皇子白珏道:“你是个有本事的,能把老三这个闷葫芦拉去画舫上看伎乐会。”

    白玄佑虽在宫里,却也耳听八路,眼观四方,他好似不经意地问白珏:“你租的那画舫,叫什么......蓬莱阁?”

    “回父皇,正是。”

    “蓬莱阁号称全天下第一舫,是富商尹丁花重金打造,奢华至极。你租一晚,需要多少银子啊?”

    白珏正要顺着答下去,忽觉衣袖被贴身侍从扯了扯,他终于反应过来不对劲。

    下一秒,白玄佑的声音骤然变冷,“贪污案刚结束,你身为皇子,不引以为警,反行骄奢浪费之举,像什么话?”

    白珏“扑通”一声跪倒在白玄佑面前,待皇帝怒火稍稍降下,他才谨慎辩解:“父皇,租下蓬莱阁,儿臣并未花一两银。”

    见白玄佑愿意听,白珏继续道:“涉及贪污案的官员中,有些欠了尹丁的贷。但那些官员都精明,知道把钱转移出去,这样一来旁人就追不到了。”

    “儿臣是猜到他们会这样做,便提前与大理寺卿打了招呼。后来,追回财产之事儿臣也有参与,进展十分顺利。尹丁感念儿臣为其挽回损失,便主动提出将蓬莱阁借出一晚。”

    其实白珏此举,也帮朝廷挽回了巨额损失,但他并没有邀功。

    无需他多说,白玄佑心里也清楚,白玄佑将目光投向慕文秋。

    慕文秋忙站出来,“回圣上,此事涉及账目繁杂,预计明日才能将案卷呈上,还请圣上责罚。”

    白玄佑拜拜手,“爱卿辛苦,不必如此紧迫。”

    二皇子白琅一直立在一旁观察局势,他见皇帝仍没有让白珏站起来,便知皇帝是还在气白珏太过招摇。

    白琅笑着站出来缓和气氛,“父皇有所不知,那日在蓬莱阁上,大哥是把人聚在一处,筹集银子呢。”

    “他筹银子做什么?”白玄佑问。

    白琅有双狐狸似的笑眼,让谁看了都如沐春风。“大哥一向仁善,不忍见南边涝灾频频,是集众人之力,筹钱换粮食运过去。”

    “哦?”白玄佑微讶,望着地上的白珏,“此事你竟不说?”

    白珏答:“为民解忧,本就是儿臣分内之事,不该以此居功。”

    白玄佑终于笑起来,让白珏起身说话。“很好,比那些个平登青云,却忘百姓艰辛的贪官要强太多。”

    “来人,赏珠玉一匣。”

    白珏抱着赏赐,却有些开心不起来。他谨慎揣摩圣意,不知道白玄佑为什么夸就夸,非要拿贪官来和他作比较。

    白玄佑似是没想那么多,转头问起二皇子白琅,“听闻民间出了些新戏?”

    “不止,还有新的书册,销量极好,老奴刚抓了几个偷懒的太监,便是因为看这个。”章公公那语气,配着他一张极具喜感的脸,逗得皇帝朗声大笑。

    白琅适时回:“儿臣常伴父皇身侧,随着年纪渐长,更对父皇言行感悟甚多。想必大家都是这么想,才对书册爱不释手。”

    原来,白琅把白玄佑这半生的事迹编成了书册和戏,隐去主人公的身份,放在民间流传。

    少了身份的加持,却仍旧广受追捧,没有什么比这个更令白玄佑开心的了。

    白玄佑显然很吃这套,他大手一挥,对白琅道:“编书的人才可难寻。这样,你挑几个人,去翰林院学习。”

    翰林院只有才学极高之人才可以进,历代宰相皆出自翰林学士。学习倒是其次,重要的是,白琅得了皇帝首肯,可以在翰林院中培养自己的势力。

    这不比那盒珠玉实惠?慕怀昙想。她好似看见白珏的脸色变暗了。

    慕怀昙没想到自己是来看戏的,不过这样也好,舒心。

    她正打着如意算盘,下一秒,她听见皇帝在上面说:“谁是慕家大姑娘啊?”

    霎时间,无数双眼睛看向这个角落,慕怀昙顶着压力,站出来朝皇帝行礼。

    “听闻你和孤的三儿子之间,还颇有一段渊源?”好在,白玄佑面上仍是笑着的。

    这是可以拿出来说的吗!慕怀昙在心中呐喊。她朝白瑾瞥了眼,发现那个几乎不吭声的人,竟然往前走了几步。

    “父皇,那日只是个意外。清虚观外台阶甚陡,脚滑跌倒是常有的事,慕姑娘只是与儿臣恰好撞上。”白瑾拱手道。

    白玄佑微怔,他没想到白瑾会站出来说话,分明方才闹得那样凶,白瑾都未置一词。

    慕怀昙也没想到,是脚滑还是故意扑过去,她不信当事人能不知道。既然如此,白瑾为什么还要帮她说话?

    当事人都这样说,白玄佑也不好再问下去,“既然是误会一场,那此事也就到此结束,不可再人云亦云,更令真相蒙尘。”

    慕怀昙知道,有了他这句金口玉言,她与白瑾的事,算是真的翻篇了,世人也不能再拿此事来污她名声。

    虽然也不算污......

    她的心刚放回去,台上的白玄佑又开口:“听闻慕家大姑娘以‘武’闻名京城,这在对女儿家而言,可是罕事。”

    “孤也未曾见女子有这般武艺。不过这是好事,世人都说女子应柔,应贤,孤却不以为然。孤的子民里,女子占一半,若人人弱柳扶风了,仅靠剩下的一半男子,还要除去大半不成器的。那国还怎么强?”

    “但朝中的那群老古板偏要对孤说,女子生来柔弱,孤的想法是逆天而为。慕家大姑娘,你可否让这群人看看,孤究竟是不是逆天而为啊?”

    慕怀昙只能应是。

    她实在不想揽这差事,没有实质性的奖励不说,还两面不讨好。表演好了是驳朝臣的面子,没表演好就是驳皇帝的面子。

    她走上前,本想赤手打一套拳。但白瑾走过来,把自己的桃木剑递给她,并耳语:“太初剑法。”

    慕怀昙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太初剑法是玄门的入门剑法,以基础、实用、易于流传著称。原主初习武术时,练的就是这门剑法。

    慕怀昙虽是第一次使太初剑法,但这具身体已经练过千万回,再加上她对武术的领悟力,几乎已经达到人剑合一的境地。

    她动作舒缓而有力道,一呼一吸间,招式万变。槛外鲛绡纱被剑气带动,本是世间至柔之物,此时却变化迅疾如白电。

    湖中水被白纱拍打起来,在空中飞溅,落出无数清脆的雨滴声。场上人皆屏住呼吸,早已看呆。

    随着慕怀昙一式收剑,万音骤停,湖面平静无波,仅余波光粼粼。

    柔软鲛绡纱滑过桃木剑,又从慕怀昙面颊上拂过。待鲛绡纱落下,那明亮如炬的双瞳,已然恢复平静。

    但没有人能忘记那双眼。待看客回神,发觉背后已出了层薄汗。

    慕怀昙不骄不傲地朝皇帝拱手道:“此为太初剑法,为玄门入门剑法。清虚观慷慨,曾将此剑法广授于民。民女便是以此剑法入门。”

    “若要鼓励女子习武,依民女见,太初剑法便是不二之选。”

    白玄佑俯手称好。无论是慕怀昙的表现,还是她的那一番话,都深得他意。

    他顺水推舟地差人去办,往日总是反对他的顽固派老臣,此时也说不出什么反对的话来。

    “慕家大姑娘,孤封你为护英使,日后若有什么武学方面的问题,孤便要他们来问你,可好啊?”

    慕怀昙也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看翡烟郡主那不可思议的表情,她便知这是好事。

    谢过皇恩,慕怀昙把桃木剑还给了白瑾。她正要道谢,白瑾却先走了。

    慕怀昙望着白瑾背影,面露疑惑,她怎么觉得,白瑾似乎总躲着自己?

    她也要离开,但一个宫女将她拦住,说:“慕姑娘,贵妃娘娘有请。”

    宫里只有一位贵妃,那便是白瑾的生母乌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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