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无日月,寒暑不经年。

    转眼就过了半年,等到了十二底,山上早早就积满了雪层,宋十鸢就请了所有课的假,一个人躲在用火盆烧的暖暖的藏书馆里,她在山上呆了那么久至今没有做到引气入体,御寒全靠衣服,根本没法做到在风雪中还能像其他人一样衣服猎猎在空中借宝器飞行。

    “砰!”

    宋十鸢躺在贵妃榻上,手中的书都没放下,就抬眼看了将门踢开进来的人。

    “大师兄,麻烦顺手带上门谢谢。”她打了个寒颤,道。

    “你!”萧延文看着她这幅样子,养了快一年了,八岁的孩子还是看着像六岁一样,躲在火盆烤着的房间里还是裹着厚厚的棉服里,就吹了这么一会,脸色立刻变得苍白,只能恨恨地将门关好,“这小楼怎么回事?”他颤着手指,指向多出来的贵妃榻、火盆、木材等物件。

    “啊,我托三师兄买的。”宋十鸢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一圈,答道。

    “那师尊知道吗?”

    宋十鸢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师尊当然知道了,钱还是师尊给我的啊。”

    萧延文感觉脑门上有青筋突突跳着。

    “说起来,师尊不是出门游历去了吗?你居然没跟着去啊?”

    “你还好意思说!师尊让我盯着你修炼!”萧延文快步走到宋十鸢面前怒吼道。

    宋十鸢翻了个身,不像看这个唾沫横飞的人,“喔。”

    “说说看,你怎么回事啊?外门弟子都能引气入体。你再不进阶,师尊快要保不住你亲传弟子的身份了。”

    宋十鸢终于放下了手中的书,将身子转回去,认真道:“我不太理解‘气’还有‘体’。哪里有‘气’,我的‘体’怎么接受它?”

    萧延文有点不可思议地问她“你能借灵石里的灵力驾纸鹤去偷闻香峰的灵草,你感受不到灵气?”

    “是啊。别和我那些文绉绉的话,能问的人我都问了一遍。”

    “你先和我讲讲你到底偷了什么灵草?闻香峰的诸师叔已经来问过好几次了,就是拿不出证据,都被师尊拦回去了。”

    “诸师叔真小气,区区灵草而已。那灵草,前几次我做的烤鱼大家吃得不是都挺欢的吗?”

    “你拿了灵草做香料?”萧延文惊道,“千万别被诸师叔知道了。现在来看看你的问题了。”他一脸严肃站在宋十鸢面前。

    宋十鸢掀开身上盖着的毯子,盘腿打坐在贵妃榻上,正色道:“我给你演练一下。”语闭,闭上眼睛开始进入入定状态。

    萧延文眼见她入了定,澎湃的灵气从四面八方涌到她身边。他看着那灵力浓郁得几乎要凝成实质了,心下不免大惊,不能引气入体的人居然能在体外凝聚起如此浓厚的灵气。那灵气在宋十鸢身边徘徊不前,根本无法进入她的体内,有几缕灵气侥幸进去了,却在她结束入定后,陡然离去。

    萧延文心下了然,见她结束,和她说道:“我带你再做一次引气入体。”语罢,走到她身后,一手抵住她的后背,闭眼道:“开始吧。”

    宋十鸢也闭上眼睛,缓缓入定。

    倏地,宋十鸢听见萧延文的声音从脑内传来:“十鸢,我带你去感受你的灵府。”

    她突然感觉自己的意识化成了一道烟,被另一道烟裹挟着从头顶离开了自己的身体,悬在小楼的半空中,飘飘然如坠仙境,迤迤然如行幻梦。

    四周如同浩渺宇宙、璀璨星河落入凡尘,和小楼的景色交叉出现,无色的灵气带着迷离的光晕如有实质般一缕一缕地飘在她身边,一会又散开在了空中,却又在她的催动下化成如水幕般的纱雾往她身边汇集。

    “不得产生任何抗拒之意,不然对你我都会造成重伤。”

    宋十鸢沉浸在这美景中,本就不对萧延文有任何反感,现在听他如此说,更是放下任何戒心。任由他裹挟着自己的意识,又回到了自己的体内,绕开跳动的心脏,终是丹田之地找到一片无迹的纯白之境。

    萧延文静默了一瞬,领着她的意识,将体外快凝成实质的灵力引入这纯白之地,将那白色灵力聚成一个带着五彩迷离光彩的小珠子。

    这珠子一成,萧延文的灵力就被弹出了宋十鸢的身体。他抚了抚隐隐作痛的胸口,忍不住地咳了一声。抬眼看了眼还在入定状态的宋十鸢,刚刚还澎湃得快凝成实质的灵气慢慢被她吸收,如同水流注入干枯的沙漠。

    见她一时也醒不过来,他也盘腿入定,借由汇聚起来的灵气修补被宋十鸢无意识弹出灵力的伤害。

    日薄西山,宋十鸢才慢慢出定,她张开眼,就觉得这世间万物都好像都不要了,当时她闭着眼就能感受到萧延文在她身边入定,因为看书而干涩的眼睛现在也变得清亮了,身体好像就变得格外轻盈了,并且也感觉没那么冷了。

    宋十鸢下了塌,在地上蹦了几下,惊喜地发现自己能跳的比之前高很多,蹦跳间突然发现萧延文好像脸色不太好,连忙停下,凑到他身边,一时有些局促,既不敢开口叫他,也不敢动手碰他。她学着之前萧延文的方法,分出一缕灵气试着慢慢靠近他,发现没有他的允许根本进不去他的体内。

    宋十鸢连忙上楼翻出梁澜给她的灵药,堆在了萧延文身前,匆忙地出门。

    梁澜带着二师兄和三师兄出门了,其他的几个师兄和师尊前后脚下山玩乐去了,现在整个玄英峰就她和萧延文两人,宋十鸢掏出纸鹤一时不知道方向,她掏出一块灵石含在口中,跳上纸鹤,往着最熟悉的方向飞去。

    清越峰一直都是冷冷清清的。宋十鸢跳下了纸鹤直接往深处的竹林慌张地跑去。“沈确!沈确!”

    竹林间,沈确刚刚行完一套“聚性太虚”,虚提着剑,感受着剑气带来的震荡,便听见宋十鸢的叫声,还未转身,她整个小小软软的身子就扑在了他身上,鬓发微乱,眼神慌乱。

    “你…….”沈确还未讲完便被打断了。

    “沈确,我大师兄他不知为啥受伤了,你也知道诸师叔对我有意见,你能不能帮我去请一下他?”宋十鸢慌忙道,“我师兄在我住的小楼里,我怕诸师叔他不肯去,你就说我和师尊下山了。求你。”

    沈确看着她着急的神色,眼中含着泪水,见他还未作答,眉头都皱到一块了,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好,你可以去清越主殿呆一会。”

    她松开了手,背着身后,诚恳地对着他说了谢,就见他御剑飞向闻香峰。做了几个深呼吸后,她终于冷静下来了,转身去了清越主殿,靠了根柱子坐了下来,吸了吸鼻子,抱紧了自己的胳膊,失神地盯着一片飞过来落在殿前的竹叶。

    不知不久后,宋十鸢肚子突然响了一下,喃喃自语道:“饿了,得去吃饭。”她看了看雪后放晴的夜空,起身往山下的外门弟子的食堂走去。

    还未走出殿门,便被沈确拦了下来。她看着沈确递给来的菜包子,小声地说了声谢谢,一边塞进嘴里,一边眼泪夺眶而出,浸染了手中的包子。宋十鸢转过身,并不想被他看到现在的囧状。

    “我也不想这样。我自从被师尊捡了之后,不能挨饿,不能吃肉。”宋十鸢嗡着鼻子开口道。

    沈确一时不知如何接她的话,只好说:“萧延文已经没事了,已经回自己房内休息了。诸师叔说你大可以去找他。”

    “嗯,谢谢。我之后会去找诸师叔赔罪。大师兄他怎么了?”宋十鸢擦干净脸,收拾好了情绪,终于将身子转了过来。

    “你引气入体的时候,将他的灵力也吸走了。所以你现在已经练气了。”

    “啊,这就是练气期了啊?”

    沈确皱起眉,问道:“梁师叔讲的课,你都没听吗?”

    “哈哈哈,没听。”宋十鸢笑了几声,下一秒就转了严肃道,“哪有课上得那么文绉绉的呀?讲得那么文,我还不如自己看呢。加上小楼里还有这么多有意思书,比师尊的课有趣多了。”她看见沈确的眉头越皱越紧,生怕被他留下来抄书,连忙补充道,“我会把那本书看了的!啊!不知道大师兄怎么样了?我得去看看了!”急忙扔出纸鹤,没时间找灵石,匆匆忙忙用着自己的灵力,高高低低地飞走了。

    回了玄英峰,宋十鸢去看了萧延文,听到他中气十足开始训人,宋十鸢心满意足地离开了。第二天,她乖乖地去了闻香峰,对着诸师叔诚挚地道谢和道歉后,提出了自己的请求。诸师叔不过吃惊了一下,留下了一院的草药要求她切成规定的大小后,也没有拒绝她的请求后便离开了。

    为了将任务早日完成,宋十鸢每天完成了早课后都早早地到了闻香峰,借着请教的油头躲在众多小医修里偷偷学习着,有时被诸师叔驱赶了,还会翻到大梁上偷摸躲着听。日子一长,夏青竹师兄已经给她支了个小桌子。

    春天都已经过去了,宋十鸢得知梁澜马上就会带着两位师兄回来,她特地向诸师叔请了几日假。

    萧延文带着众师兄妹们在山道尽头等着梁澜等人。看见三人身影后,宋十鸢操控着纸鹤迎了上去,完全没有理会萧延文在背后的大呼小叫。

    “师尊!”

    “哎呀!十鸢!”梁澜收回纸鹤,一把将扑过来的宋十鸢搂进怀中,小小软软的一团在怀中乱动,她的心都要化了。就连身后的林灵都不顾上礼数上前,乱摸那小小一团的头发,“小十鸢,已经会用灵力了呀。你大师兄教你教得真不粗啊。”

    等安顿好了一切,大家聚在玄英峰后殿。宋十鸢一把跪在梁澜面前,惊得大家都停下看她。

    “十鸢,怎么了?”梁澜问道,欲上前将她扶起。

    “师尊,弟子想去闻香峰和夏师叔学习一段时间。”

    一时间大殿内寂静无声,所有人都一脸严肃地看着她。

    萧延文率先打破沉默问道;“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宋十鸢愣了愣,不知道为什么大家突然都一脸震惊地看着自己,有些踌躇地点了点头。

    “十鸢,你知道为什么沈确一个人守着一座山吗?”梁澜背过身,看不清表情。

    “弟子不知。”宋十鸢道。

    “清越峰当年为封印魔头夏悯,清越峰主带着大半弟子战死,剩下的弟子也化身剑冢永镇魔头。而沈确当年刚刚拜入清越峰侥幸存活。因一弟子不得拜二师,不然不忠不孝,所以一直一人独守清越峰。而你现在却要一人拜二师?”

    宋十鸢向着梁澜磕下头,道:“师尊,弟子是有原因的。您不在的日子里,大师兄帮弟子引气入体,不幸被弟子重伤。弟子想去找夏师叔学习,不过是不想以后自己重视的人在眼前受伤,弟子手足无措。”

    梁澜听闻后,向着萧延文侧头。萧延文随即也跪下,道:“师尊,弟子知错。当时小师妹她不得其道,所以弟子才用灵力引导了一下。”

    梁澜拂袖怒道:“你小师妹不懂!你也不懂吗?灵力入他人体内对两人都是莫大的风险,你这都忘记了?!”话到后来,竟然带上了灵压,萧延文随即向着梁澜俯首。

    林灵见师尊真的动气了,连忙劝道:“师尊,大师兄和小师妹两人都年纪太小不懂事,之后多教教就会好的。您息怒。”

    众弟子都顺着劝道:“请师尊息怒。”

    梁澜沉默片刻,回过身,脸色阴沉道:“萧延文作为大师兄,知错犯错,去一止峰思过一个月。至于,宋十鸢。”梁澜一顿,“去一止峰思过半年。”

    “师尊!那弟子想去闻香峰的事!”宋十鸢急忙问道。

    梁澜冷着脸斜睨了她一眼,道“一年。”

    “师!”林灵连忙上前捂住宋十鸢的嘴巴。

    梁澜拂袖离开,留了一句,“林灵,你等下带他俩去一止峰。”

    “是,师尊。”林灵颔首道。

    等到梁澜离开,林灵才放开宋十鸢,叹道:“小师妹,等下我去帮你收拾点行李吧。一止峰太冷了,一年的时间,也不知道你受不受了。等师尊气消了,三师兄一定去帮你求求情,怎么能放这么个小姑娘去那一止峰呢?”

    宋十鸢无视萧延文快翻抽过去的白眼,问道:“一止峰?就是北面那个终年飘雪的山峰吗?”

    林灵拉起宋十鸢,牵着她的手,往藏书楼走去。“嗯,我会安排好你的三餐的,你放心吧。”

    宋十鸢点点头,拉拉林灵的手,示意他蹲下,在他耳边小声说:“三师兄,帮我去和诸师叔、夏师叔讲一声,我应该暂时去不了闻香峰了。”

    “好的。”林灵答应她,转身和萧延文说:“大师兄,你快点。”

    “喂!我才是大师兄!”萧延文在后面跳脚道。

    “来来,大师兄!我们帮你收拾”其他人簇拥着萧延文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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