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确将宋十鸢带上灵舟时,船上已经乱成一团了。金玺羽已经和赤华宗弟子兵刃相向了,姜南站在中间拦住双方。

    沈确冷声道:“住手。”

    “仙君!淮山金家太过分了!我们以礼相待,他们金家就这般对待我们!”赤华宗弟子中有人喊道。

    “哼!”金玺羽将手搭在剑柄上,缓缓将剑抽出。

    姜南一手按在金玺羽剑柄上,一手止住对面弟子们冲上前来。

    “胡闹!”沈确拂袖,止住了所有人的动作。

    宋十鸢借机往船舱而去,结果还没走到陈长老屋前,就听见陈长老在里面对金家破口大骂。她苦笑着敲了敲门,房里谩骂声截然而止,片刻后,陈长老打开房门,看到门外的宋十鸢,又理了理衣摆,尴尬地咳嗽一声,问道:“什么事?”

    宋十鸢道:“陈长老,弟子们快要和金公子打起来了。”

    陈长老立刻骂了一声,又连忙闭上嘴,“走!”

    陈长老和宋十鸢赶到甲板时,众弟子已经苦着一张脸,跪坐在沈确面前,背诵着门规戒律。里面还有一头雾水的金玺羽和欲哭无泪的姜南。

    沈确见陈长老到来,向他做了一个大礼。

    陈长老连忙上前扶起沈确,“琢玉,你这是干什么?”

    “陈长老,您和弟子今日受此一遭,全是琢玉的错。本是清越峰的私事,却让弟子堂千里迢迢受此磨难,琢玉实在过意不起。”

    “琢玉,万不能说此话。各峰灵器宝物皆是本堂弟子在打理,本就是本堂弟子的工作。加之,我们都是赤华宗弟子,更不能让你一峰来此。”

    宋十鸢猛然上前,向着陈长老深鞠一躬,道:“全是小人的错!不然您不必受此屈辱!仙人的大恩大德,小人此生无以为报,若有来世……”话未说完,便被陈长老扶了起来。

    “女娃娃,修仙本就是为了天下苍生,更不要说,你哥哥现在昏迷不醒全是因为姜必回这个不成器的!”陈长老向姜南瞪去,姜南沮丧地垂下头。

    沈确道:“陈长老,琢玉打算在此向你们告别了,我先不回赤华宗了,劳烦您帮忙和宗主禀报一声。”

    陈长老点了点头,问道:“你打算直接去找龟片了吗?”

    沈确点了点头,道:“是。”

    “也好,早去早回。”

    沈确又向陈长老行了一礼,“之后,琢玉携礼会登门看望。”

    陈长老撩了把胡子,叹道:“琢玉,你是我看着长大的,我自是知道你的品行,如果老王也在的话。”

    宋十鸢睫毛微颤,垂下眼睛,不敢再看陈长老一眼。

    沈确微微侧头,道:“王长老不过是去南海了,不日便会回来,您无需介怀。”

    宋十鸢抬起眼睛,看了看沈确,又看了看陈长老。

    陈长老笑道:“这里停下可以吗?”

    “这里便好。”

    弟子堂的弟子听闻,立刻起身想去操纵灵舟。

    陈长老怒吼道:“都跪着,好好反省!老王真是太纵容你们了!”

    一个时辰后,沈确、宋十鸢、姜南和金玺羽站在沈确的灵舟中目送赤华宗众人离开。

    眼见那遮天蔽日的灵舟远去,沈确低声对姜南道:“必回,去幽都。”便转身离去。

    宋十鸢靠着栏杆上看着越来越远的淮山,转头却发现姜南还在手足无措地操控着灵舟,忍不住问道:“你在干嘛?”

    姜南盯着罗盘,问道:“幽都在哪里?”

    “妖城幽都,普通罗盘上不会有这个位置的。它会随机出现在任何一个地方,你得先拿到进城令,要拿到进城令,得先去万宝楼。你去万宝楼吧!”宋十

    鸢走到姜南身边,问道:“你师尊那块玉料是什么来历啊?”

    姜南设定好位置,环顾一圈,道:“金少爷呢?”

    “他说有点累,找了间屋子去休息了。”

    “那块玉料的事,你自己去问师尊吧,我只知道这块玉料是很重要的东西。”

    宋十鸢站在沈确房门前,犹豫半天后,敲了敲,却无人回应,她又抬手敲了敲,却发现房门并没有关紧,已经随着她的敲击开了一条缝。她随着缝偷偷往里看去,只见沈确正背对着她坐在椅子上,一如往昔般背脊挺立,不过肩膀却有点塌,黑色的绸带已经取了下来,就放在桌子上。

    沈确的长发没有束起,宋十鸢突然记起萧延文随口而出的辱骂,确实男子成年后都会束发,她记忆中的沈确也确实是老老实实将头发高高束起的,只有她会在当时大言不惭地怂恿沈确将头发放下。

    沈确微微侧头,低声问道:“阿鸢,你找我有事吗?”

    宋十鸢一惊,退了一步,险些摔倒。沈确闪身出去,拉住即将摔倒的宋十鸢。

    冠绝名仕榜的脸直接出现在宋十鸢面前,沈确湿漉漉的浅色眼睛让她失神了片刻。

    沈确将她扶正,侧过脸,转身要拿桌上的黑色绸带,他低声问道:“阿鸢,有事吗?”

    宋十鸢一愣,连忙道:“沈,沈仙君,我想来问问那块玉是什么来历?很重要吗?”

    沈确猛然止住步子,对着宋十鸢的背脊好像稍微有些弯曲,他哑声问道:“那块玉,你不记得了吗?”

    她摇了摇头,自那块籽料出现开始,她就开始回忆,确实自己和他相处过程中并没有出现过这类玉料,虽有些眼熟,但想必每块未经打磨的籽料都差不太多吧。她垂着头,看着他白色袍子上银白色的祥云纹,低声道:“用来交换宝物按照道理来讲,应该由我一力承担。让你拿出这么重要的玉,我实在是过意不去。”

    “阿鸢。”沈确嘶哑着嗓音,低声叫着她,“那块玉,它是……”他像是坚持不住般,转身缓步向她靠近,伸手徐徐拢住面前的人。

    宋十鸢被沈确的动作吓了一跳,抬头看向他,他颈部还被白色的纱布包裹着,却已经有血色渗了出来。他面色苍白,那双浅色无情的眼睛中像是蕴藏了无尽的痛苦,这般的沈确是她从来没见过的,她只能退后半步来逃脱这种感觉。

    沈确猛然收紧手臂,将她整个人困在自己怀中,倨傲的头深深埋在她的颈间,他喉头滚动,嘶哑开口,“我感应不到破云了,你用来给我做剑穗的玉,我也没有守住。你只给我了这些……”

    宋十鸢僵在原地,心道:原来是那东西啊,和当时捡到它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了,“沈仙君,那不过是我随手捡的,而且,我当时并没有把它赠与你。”

    沈确收紧怀抱,喃喃道:“我知道,我知道。”怀中的人开始挣扎起来,他满心不安地收紧,明明鼻翼间都是她的香味,却只敢低声呢喃。

    宋十鸢痛苦地怕着沈确的背,从不断缩小的胸腔中艰难吐出:“沈仙君,痛!”

    沈确一顿,缓缓地放松手臂,在她颈间低声叹道:“阿鸢,你别离开我,别离开我。”

    宋十鸢双手垂在两侧,看着屋顶的木板,颈间竟然传来一点湿润,“沈仙君,你我之事不过过眼云烟,此生我定不会再修仙法,你还是得以大道为重。”

    “大道?三百年前,我就为了它放弃了你。”

    心生执念,求之不得,终成心魔。

    宋十鸢心道不妙,抬手拍了拍他的背,小心开口道:“三百年前,是我咎由自取,死不足惜,仙君不必耿耿于怀。”

    沈确猛然放开她,眼中猩红一闪而过,无神的眼睛狠狠盯着他,“不必耿耿于怀?三百年来,我一直在后悔,不就是死了几个人吗,夏悯为什么不能活着。”

    宋十鸢瑟缩了一下,踌躇开口道:“沈仙君,您这些话和周宗主知道吗?”

    沈确突然低低笑了起来,调整了一下位置,将下巴虚虚搁在宋十鸢的头顶,道:“阿鸢,你在怕什么?”

    宋十鸢一时不敢回答,只能在心里咆哮:我怕你有心魔啊!你这样子太不对劲吧!

    “阿鸢,我不会有事的。”沈确顿了顿,低沉的声音从胸腔直接传到宋十鸢耳中,“只要你不离开我。”沈确蹭了蹭宋十鸢的头顶,道:“阿鸢,我得去把眼睛遮起来。”

    宋十鸢想抬头看看他,心道:怎么会把话题带到这个地方?却被沈确轻轻托住了后脑,止住了她的动作,他叹息了一声,道:“别看我,我伤了眼睛,得遮起来。”

    宋十鸢一时没反应过来,但也不敢去刺激他,万一他心魔横生,这船上谁阻止得了他!只敢抬手推了推他,好声劝他:“沈仙君,我带你回房间,好吗?”

    沈确只是收紧了环着她的手臂,却再没有弄疼她,低声叹息着:“我只要你,我只有你了……”

    宋十鸢靠着他健硕的胸口,双手垂在两侧,胡思乱想着:看着这么精瘦的一个人,没想到这么有料,她还得这么站多久啊……

    “师尊,嘶!”姜南从走廊过来,看见两人,倒吸一口凉气连忙转身离开。

    宋十鸢测过头,往姜南来的方向看了一眼,抬手推了推沈确,道:“沈仙君,你放开我吧。”

    沈确轻轻蹭了蹭宋十鸢的头顶,便转身避开了宋十鸢的视线进屋去拿桌上黑色的绸带。宋十鸢看了看似乎回到平时状态的沈确,道:“那姜南应该有事找你,我先走了。”

    沈确的手一顿,将黑色绸带在他指尖迅速翻转,他回过头,对着宋十鸢轻声道:“阿鸢,你好好休息。”

    宋十鸢点了点,补充道:“好的,我有点饿了,我去找点吃的。”便转身离开,路过躲在墙边的姜南,用奇怪的眼神打量姜南,问道:“你干嘛啊?”

    姜南一脸震惊地看她走远,才磨蹭着走向沈确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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