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十鸢靠在甲板的栏杆上,将她与沈确相处的时光都回忆了一遍。

    沈确的母亲本就是清越峰的弟子,父亲据说是一个有盖世之才的散修,但因为心系天下,并没有随着他母亲一起回清越峰。沈确是天生剑体,他生在清越峰,长在清越峰,而清越峰却在他爬上登天梯前全部折损在了伏魔大战中,包括他的母亲。

    沈确肩负着重振清越峰,再扬清越剑的重任,所以当年整个玄英峰都反对她和沈确走得近。是她,太过自负,以为自己作为穿越女,肯定是带着什么金手指的。梁澜总共九个弟子,她入门最晚,修为最高,到了后期,连梁澜都指导不上两句,她怎么会不骄傲。

    宋十鸢搓了搓鼻子,苦笑一声,看着下面的山川,自言自语道:“所以说骄兵必败、骄兵必败。”

    败了,搭上了袁黯之、林灵、梁澜、自己和一群死在自己手上的人才明白,自己不过只是一个过客,就算是穿越,那其实也不过是芸芸众生,没什么了不起的。

    明明三百年前,沈确还是一副要死死远点,别打扰我修仙的死样,咋就能崩成现在这样。

    宋十鸢将脸埋在手心里,狠狠搓了一把,心道:得去找姜南套个消息。

    她转身想走,却见边上不知何时站着一个的头戴金冠,面如冠玉的少年,她惊得退了一步,颤抖着双唇问道:“金少爷!你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的!

    金玺羽斜睨了她一眼,“有会了。叫了你一声都没理人。”

    宋十鸢平复了一下心情,心道:真的是安稳日子过太久了,现在变得毫无戒心了。

    “我,我真的毫无礼数吗?”金玺羽望着远方,轻飘飘的话随着微风而去。

    “唔,有点吧……”

    “你!”金玺羽怒目。

    “那不是你问我的吗?我如实告诉你了呗!”宋十鸢看了眼船舱,见姜南并没有出来,又靠回栏杆上。

    “那你就是又土又丑!”金玺羽急道。

    “哦。”宋十鸢无所谓地点了点头,转过头问他:“如果我有个朋友送别人剑穗,是什么意思啊?”

    金玺羽狐疑地上下打量她,面露嫌弃道:“你别送我啊!我不收!”

    “我送你干嘛!是我朋友!而且也不送你!”

    金玺羽了然,“你送沈峰主啊?”

    “啊呀!都说我朋友!我朋友!”

    金玺羽嫌弃地看了她一眼,敷衍道:“行行行!你朋友,你朋友。你不知道送剑穗给剑修的含义吗?尤其是异性之间。”他看着她一脸愚蠢的样子道:“送异性剑修剑穗就相当于说我心悦你,如果剑修把它挂在剑上,尤其是本命剑上,就说明那剑修接受了。”

    “啊?”宋十鸢急忙追问:“真的假的啊?”

    “不信,你为我做甚!”金玺羽用下巴和他讲话。

    宋十鸢一脸震惊看着他,金玺羽瞥了她一眼,慢条斯理道:“剑对剑修意味着什么,你不会不知道吧?尤其是本命剑,在剑柄上挂一个他人送的剑穗,这还不明显吗?所以,‘你那朋友’送沈峰主剑穗了?沈峰主收下了?”

    “我,她……我朋友就不能认识其他剑修了?”宋十鸢小声挣扎道。

    金玺羽嗤笑一声,并没有揭穿她。

    灵舟悠悠在空中航行,不出三日便来到了一座被终年被迷雾包围的山下。

    姜南在隐蔽处停下了灵舟,众人下了船,宋十鸢摸出几张在藏书楼里翻出来的符纸分给几人,对着姜南和金玺羽解释道:“要么贴到衣服内侧,要么随身带着,能帮你模糊在他人眼中的形象,隐匿身影。”

    却见金玺羽掏出的面具和披风,宋十鸢刚想收回分给金玺羽的符纸,他便一把抽过,将面具和披风扔给宋十鸢,稀奇道:“这就是你的符纸吗?”按着宋十鸢的说法,贴在了外袍的内侧,转头问姜南:“有效果吗?”

    姜南点了点头,金玺羽又装头看向宋十鸢,问道:“那我们四个走散了怎么办?”

    宋十鸢掏出符纸翻了翻,叹了口气。沈确递给她桃木小笔和已经裁剪好的黄纸,她顺手接过,沈确拉住她的左手,澎湃灵力便顺着相连的手传给宋十鸢体内。

    她眼中白光闪过,桃木小笔便自行在黄纸上写好了符咒。宋十鸢手指敲了敲沈确的手背,他便停下了灵力。宋十鸢将新写的符纸递给姜南和金玺羽,“随身带着就行。如果那符纸开始发烫或者直接化成灰烬,自己小心点,周围肯定有危险。”

    姜南和金玺羽接过,谨慎地放入怀中。

    宋十鸢翻了翻金玺羽扔给她的金色披风和面罩,全是金线织成的高级货,里面还带着隐匿身影的法阵,惊喜问道 :“给我了?”

    金玺羽点了点头,道:“不是什么值钱物,给你了。”

    宋十鸢开心地将符纸收回,披上新到手的“不值钱”的披风,却被一只手取了下来,换上了一件白色带着祥云暗纹的披风,和沈确身上的袍子是相同的花纹。

    沈确将金玺羽的披风和面罩还给了他。

    “走吧。”沈确将宋十鸢给他的符纸小心的放入怀中,便牵起宋十鸢的手,往万宝楼走去。

    万宝楼,建在各方势力都不想管的雾山之中,楼主不详。本只是买卖灵器宝物的小楼,后来买卖的东西越来越多,范围越来越广。只要能出的起价,灵器宝物、独门消息,甚至是修者,都能买卖。

    原本只是雾山中小小一幢楼的万宝楼也渐渐占了整个雾山,甚至都有了内外万宝龙楼之分。外层万宝楼已经何一般城镇别无二致,可以买卖普通的灵器宝物,而内层万宝楼还是原先的那幢小楼,用来拍卖很多在外无法想象的东西。

    宋十鸢躲在沈确的披风中,从阴影处四处打量着万宝楼。外层万宝楼街道错综复杂,最外层的铺子不过是潦草地在地上摊了了层布,买卖的货物就放在地上,而老板本人就躲在雾山万年照不近阳光的阴影中,越往里走,越是昏暗,商铺越是高级,灵器宝物也越是高级,价格自是天价。

    万宝楼内无论是老板还是顾客都带着隐匿身影的法器,很多人都在万宝龙买东西,但没人希望被人看见。

    金玺羽好奇地四周观望着,引得藏在阴影里的老板们频频侧目。

    “啧!”宋十鸢看着前面的金玺羽,本想提醒他,但是自己没了灵力,没法密音。

    马上,一个全身躲在黑布下的人拦下了四人,“各位,我这边可有好东西,你们没见过的东西。”

    金玺羽停下,好奇的看着他。

    状如枯木的手从黑布下伸出,紧紧握着一个木盒,手指微微扣动,发出哒哒声。一只泛黄的眼珠从黑布中露出,闪着疯狂的光芒,压低声音道:“南海的龙珠,要吗?”

    金玺羽挑了挑眉,看了眼那个木盒一眼,嗤笑一声,问道:“就这?”

    黑布下的人一顿,连忙收回手,在黑布下一顿翻找:“自然还有别的。”

    姜南一把拉着金玺羽,问道:“今日为什么没什么人?”整个外层万宝楼的客人寥寥几人。

    那泛黄的眼珠一转,伸出状如枯木的手往前一摊。

    “这也能要钱?”金玺羽震惊道。

    姜南手掌一翻,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就抵在黑衣人手腕上。嗖的一下,那手就躲回了黑布下,“内楼在拍好东西,都去看了。”

    姜南收回匕首,点了点头,拉起金玺羽往里走去。沈确和宋十鸢也跟着往前走去。

    路过黑衣人时,宋十鸢被他一把拉住手臂,低声问道:“要魔族之血吗?”

    宋十鸢一愣,眼前寒光已经往黑衣人刺去。黑衣人躲过沈确的灵力化成的剑,往阴影处一钻,借着错综复杂的地形跑走了。

    沈确甩开了剑上的血,一放手,剑就溃散了。低声问道:“没事吧?”

    宋十鸢摇了摇头,笑道:“没事,他只是拉了我一下。”沈确皱眉,无神的眼睛透过黑绸盯着她。

    “走吧,我真没事。”宋十鸢紧了紧沈确牵着自己的手,这种地方,她现在不过一介凡人,一旦和几人走散,凶多吉少,活着要紧。

    内楼就在昏暗的街道尽头,原本所有的街道就是围着内楼逐渐建造的。内楼边上熙熙攘攘聚集着一群人,每个人都带着隐匿身型的法宝或披风。

    姜南环顾四周,小声问道:“进去吗?”沈确点了点头,几人顺着人群的缝隙挤了进去。

    “……里面在拍什么东西……”人群中有人在窃窃私语。“……据说是妖女死前留下的天雷符……”“……把前判查司司长劈死那个?”“……这种东西怎么会流出来?”“……有人出价,就能流出来……”

    黑衣守卫拦住几人,面上带着面罩,声音真真假假,道:“令牌。”

    沈确从怀中取出一块黑红色的令牌,守卫点了点头,将人放入。内楼中的人明显比楼外人少,基本都聚在大堂的拍卖场上。

    沈确领着几人绕过拍卖的人群,往里走去,来到了一团黑烟前。他将手中的令牌塞到宋十鸢手中,轻声道:“选你想要的。”

    宋十鸢接过令牌,“直接会在令牌中扣钱吗?”沈确点了点头。她眼睛亮亮地看着手中的牌子,心道:这不就是黑卡吗?

    沈确拉着她进了那团黑烟,姜南和金玺羽紧随其后。

    黑烟后只是一个小小的柜台,台面上零零碎碎放着很多杂物,柜台后面又是一团看不清的黑雾,一个不辨男女的声音从黑雾里传来:“看点什么?”

    沈确答道:“凉皮一碗。”

    黑衣又问:“一碗三两?”

    沈确再答:“看天吃饭。”

    黑雾中伸出一根烟管,敲了敲柜台,黑雾裹挟这所有障眼法如烟般进去烟管内,露出原来的摸样。

    一位美艳的老板娘手拿烟管,踩着木屐从黑纱后面走出,用普通的面纱遮着半张脸,眼波流转,勾心心魄。

    沈确往宋十鸢面前一挡,遮住她一眨不眨的眼神。

    老板娘敲了敲烟管,看了眼沈确,用不辨男女的声音道:“是你啊,今天怎么带人来了?还是和之前一样吗?”

    “不,今天不买那些。”沈确的睫毛在绸带下轻轻颤抖。

    老板娘瞥了一眼被他挡在身后的人,拿烟斗敲敲台面,各种法器皆出现在台面上,老板娘侧靠在柜台上,抽了口烟,道:“那你自己选吧。”

    宋十鸢看着面前各种法器,又侧头看看美艳的老板娘,又低下头看看面前的拇指粗的锁链,又抬头看了看老板娘。

    老板娘嗤笑一声,凑到她面前,笑道:“小姑娘,你面前这个锁链呀,只要捆住了,绝对打不开了,据说沈琢玉的破云剑都砍不断。”说罢,又向她吐了一口气。

    “姐姐,你,你叫什么名字?”宋十鸢看着眼前的媚眼如丝,一时有些结巴。

    沈确皱眉,一手推开老板娘的头,声音冰冷道:“他叫岐羽,他是个男人。”

    “放手。”岐羽用烟管抚开沈确的手,靠在柜台上,向着宋十鸢笑道:“小姑娘第一次来,我介绍介绍,怎么了?你第一次来的时候我不是也给你介绍的吗?”

    宋十鸢看着沈确僵硬的背景,头发无风自动。岐羽后退几步,皱眉看着两人。

    “我要幽都的进出令。”宋十鸢连忙站在沈确面前,一手拉住沈确,急忙道。

    岐羽警惕地看着两人,烟管往一侧的柜子敲了敲,一块黑色的手掌大小的令牌飞到两人面前,“食梦貘的血少用点吧,小心产生心魔。一千极品灵石。”

    “好。”宋十鸢抓住悬在空中的令牌,点了点头,拉起沈确往外走去,“走了!”

    “小姑娘。”岐羽叫住她,趴在柜台上道:“你边上那人用了快两百年的食梦貘的血了,你小心点吧……”

    寒光乍现,一把灵力做的剑直刺岐羽的脑袋,黑雾直接将岐羽完全笼罩,整个人直接消失在黑雾中。

    “师尊!”姜南急忙上前。宋十鸢挥了挥手,“你们两个先走!金玺羽看了看情况,直接拉起姜南离开。

    宋十鸢看着面前的沈确,面色晦暗不明,以她现在的视力,只能看到他紧绷的下巴。

    她想了想,小心开口:“宋玉,保持本心。”

    “宋玉?”沈确缓缓开口,顿了顿,又道:“对,是我。”他缓缓抬起手将面前的人保护怀中,“别离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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