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事一件接着一件,灾祸总是接踵而来。

    尤塔已经开始思考要不要寻人帮助,罗林森或许是个好人,但她不知道他住在哪。

    窸窸窣窣的声音从房间内响起。她不明白是不是刚才的东西,也不确定声音到底在哪,她只能迅速站了起来,尽可能不接触任何东西。

    或许是老鼠,她在心里安慰自己。毕竟她刚才听到的声音很大,她不希望面对一个体型巨大身形敏捷还带有毒素的生物。

    声音一直断断续续,可地板上空空如也,房间内只有只有床底和衣柜内可以藏身。

    尤塔内心纠结,最终还是穿上鞋子,在地板上使劲跳了几下,那声音没有受到惊扰的意思。她又朝床脚踹了一下,还是没有异样,迫不得已,她又朝衣柜踢了一脚,意料之中的毫无反应,她自暴自弃地打开衣柜门,果然,只有衣架在嘲笑她的谨慎。

    但那诡异的声音是不是更加明显了?

    她敲了一下衣柜的背板,沉闷的回响,不像有夹板。

    她试图静下心来,仔细去听。

    只觉得那声音越听越奇怪,是机械、风鸣、虫叫,还是人群的窃窃私语,模模糊糊的音节在脑子里扭曲成自己的名字,然后化作蠕虫在大脑中穿梭。

    她全部的心神都投入到这个漩涡其中,她努力的分辨为什么自己的名字会出现在其中,祂们在说什么?

    尤塔不由自主地停止呼吸,脸颊因为缺氧憋得通红,但她自己却没有发现。

    直到大脑一片空白,一阵白光充斥眼眶。

    她才手脚无力,跌坐在地上,剧烈地呼吸,掠夺着空气。

    然后她不安地环顾四周,好像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大脑混沌,回忆模糊,太阳穴传来一阵阵刺痛。

    闪电滑落,窗帘上闪现巨大的阴影。

    脊骨缝隙里穿过一阵冷风,头皮发麻,从脖子到尾骨都不由自主地战栗,尤塔精神高度紧张,稍有风吹草动都令她感到切骨之寒。

    她将被子拽到地上,顾不得虫子还没有踪迹,就将它裹在了身上。

    闭上眼睛,头颅都盖在被子里,日暖风和一样,心情逐渐平复。她才后知后觉觉得有点奇怪,这股恐惧仿佛无根之草,来得猝不及防。她自认为自己不是胆小的人,一阵奇怪的声音吓得她呆愣在原地,未免不可思议。

    老旧的房子不可避免地会有奇怪的声音,那是地基空洞或者水管老化产生的。

    被子外别无他物,一切都在灯光下无所遁形。

    她将耳朵贴在墙壁上,确切的听到了水流的声音,也就是说有水管镶嵌在墙壁里,这都是有理可循的。

    这一切是不是中毒产生的幻觉,这种念头一闪而过,尤塔慌忙地掀起裙摆。脚背绷紧,青筋鼓起,她不可思议地揉搓着上面的皮肤,哪怕用力到皮肤泛起瘀痕,也没有看出任何异样。

    她确实感到了疼痛,那这也不是梦境。

    她猛地拍了拍脸颊,踌躇地在屋子里转圈,眼角余光却不经意间扫到窗帘上扭曲出诡异的黑影,闪电降落,为它四周蔓延的脉络染上紫红的光晕。

    眼角有裂隙穿梭,空间变得扁平破碎。

    一切怪异的东西都是随着闪电降临的。

    尤塔没有感到恐惧,连逃跑的想法都没有,只觉得迷茫。她破罐子破摔地向前,直接拉开窗帘。

    玻璃外有浓稠的白色在翻滚,整座屋子都飘在云雾中般,像雾又像丝绸的东西婀娜蜿蜒,自顾自地流动。更深处藏匿着凡物截然不同的东西,影影绰绰地散落出身姿,特立独行的光芒,旁若无人的美丽。

    那身影明明是白色的,仔细去看,内里却仿若漆黑。

    它以黑暗掩盖自己,密云带水环绕着它。

    窗框与墙壁之间肉眼不可见的缝隙之中,扭动出丝线一样的白雾。尤塔后退一步,窗帘应声落地,打散了它跃跃欲试的气势。

    “愿人都尊你的名为圣,愿你的国降临,愿你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我们日用的饮食,今日赐给我们。免我们的债,如同免了人的债。不叫我们遇见试探……”

    任何一个虔诚的修女都会做出这样的举动,尤塔已经很迟了。

    但她别无它法,屋外雾气缭绕,连退路都没有。

    尤塔没有和人结伴的想法,她潜意识里觉得在不明的情况下,人群反而更加危险。

    更何况外面太安静了,没有急促的脚步声,没有人尖叫。若是只有自己一人看得见这种异象,那么教会可能认为自己被恶魔附身,那么一切都完了,教会不会让这样的人成为辉煌名誉上的污渍,她实在是顾虑重重。

    “尤塔,你没事吧?我好像听到你房间里有声音,你没事吧?”伴随着敲门声传进室内的声音十分熟悉,但隔着木门,带着力不从心的虚弱。

    尤塔听得出来这是罗林森的声音,但经历过这些奇怪的事情,谁知道外面是谁呢?

    《圣经》中说言及肉身,语言流动起来,即可拥有强大的力量,因此所讲出口的话,最终都会变成现实,构成肉身。

    所以最好的方法应该是缄默,你不知道自己是否会在语言中许诺出去什么。

    窗外寂静异常,鸦雀无声。

    “抱歉,尤塔,你还醒着吗?我刚才下楼的时候看见医生进来了,我们晚餐的蘑菇好像有问题,有人吃了之后出现了幻觉。因为人数太多了,我一直在帮忙。但医生检查过后说,没有大问题,好好休息,不用吃药也可以。但是最好晚上不要出门。”罗林森的声音停止了,他好像懊恼地愣住了,一会又慌忙地大声补充道:“明天早上就好了,记得关好门。”

    尤塔看着桌子上的几乎纹丝不动的餐盘,立马将耳朵贴紧了门口。

    走廊上传来慌乱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尤塔查看了一下门锁,确定完好。然后她转过身,窗户正好就在视线尽头,尤塔看着截然不同,已经隐隐约约透出一团漆黑的窗帘,好像想明白了什么。

    她步伐急促,胸有成竹地拉开窗帘,一个个黑黝黝的窗户,对着自己这里仅有的亮光,轨道寂静的铺在那,始终如一一样。

    脊背重重砸在沙发上,尤塔瘫软在海绵坐垫上,觉得一点力气都没有,热气顺着头发飘逸,只有手指在骤然放松下不受控制地痉挛,内心却满是轻松。

    自始至终,所有的异常都追随着自己的目光。她的精神在哪,后者就紧随而来,她越紧张,对方越肆虐,当她视之不见,对方就复归于无物。

    那么罗林森想必也是知道,才来吸引自己的注意力,来让它消失。

    大脑中好似有纺车牵引,她看着餐盘,思考着难道列车的停歇难道也和这个有关。罗林森的谎言也一定是在现实的基础上加以改编的,他特意提出来的,一定是有问题的。

    罗林森已经察觉到自己了,他们强势到可以逼停火车,那么会怎么对待知情人呢?他们会怎么处理自己。

    “抱歉,我找了个错误的借口,好像把事情搞砸了。”罗林森半弯着腰摸着后脑勺,慌乱地手足无措,对着穿着列车员服饰的女人脸上满是歉意。“我听见尤塔没有睡着。“

    “没什么,我们也没有把希望全放在你身上。”康斯坦斯叉着腰,夸张地翻了个白眼,全然没有之前舌战群儒的泰然自若。

    “别这么不客气啦,事情不是顺利结束了吗。”法威尔德眉眼弯弯地笑着,她穿着黑色的衬衫,外面盖着长长的白色背带棉布裙,黑发拢在帽子里,是非常典型的护士经常穿着的服饰。

    “那之后怎么办?现在尤塔一定觉得我是个骗子,没有吃饭却被我用幻觉当借口,我怎么会那么蠢。“罗林森快要哭出来了,他苦恼地询问解决办法。

    “真是丢人,闭嘴不就好了吗,反正列车到站就再也见不到了。”康斯坦斯不解,也满不在乎,更何况她讨厌哭哭啼啼的男人。

    “我也是这样认为的,教会那边的人可不好接触,如果害怕面对的话,换一个车厢也可以。”法威尔德想了想,热心的提出意见,但她对于教会也没有好印象,第一想法就是敬而远之。

    “可是我不想失去这个朋友。”罗林森不好意思,他吞吞吐吐,坚定的目光也掩盖不住眼底的担忧。“尤塔和教会的其他人不一样,她只是从小在那长大。”

    “你们不是才认识吗?”康斯坦斯目露诧异,脱口而出。

    法威尔德也有些不解,和康斯坦斯对视一眼,然后又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那你就如实告诉她,不要撒谎。”康斯坦斯顿了顿,看着罗林森坚决的目光,露出蔑视的表情,“你的脑袋应该知道什么能说的吧。”

    “谢谢你,康斯坦斯,我一定会慎重的。”罗林森感激地连连点头。

    “没有必要,要是被我发现你在工作上有所懈怠,你就给我等着吧。”

    康斯坦斯懒得废话,转身就走,事情已经还没有结束,她还要负责收尾,琐碎的工作让她头疼,能够抽出时间来听罗林森的苦恼也只是当作娱乐。

    “要好好相处,小罗林森。”法威尔德叮嘱他,然后去追康斯坦斯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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