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如同失控的琴弦,疯狂地敲击着地面。

    解兰站在阳台,她看见雨水沿着屋檐滴落,形成了一道道细密的水帘,将这座医院与外界隔绝开来。

    护士走进来,笑着道:

    “解小姐,吃药了。”

    在医院治疗的这些时日,解兰的精神状况明显好起来。

    最大的变化是她重新会笑了。

    她向着护士走去,接过药,嘴角微微上扬,形成了一个温柔的弧度:

    “谢谢。”

    突然,原本被黑暗和雨水笼罩的静谧被一声声尖锐的刹车声骤然打破。

    声音如同钢铁撞击般刺耳,瞬间撕开了雨幕的寂静。

    护士被这样的声音吓到,连忙往阳台探出头去查看。

    她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

    数十辆黑色的车如同从暗夜中涌出的幽灵,悄无声息地围住了医院。

    这些车车身光滑如镜,车灯在雨幕中闪烁,仿佛一双双冷酷无情的眼睛,紧紧盯着医院的入口。

    解兰手中的玻璃杯猛地坠地,碎片四溅。

    她的双眼紧紧盯着地上那堆碎片,瞳孔中倒映出它们锋利的边缘和闪烁的寒光。

    手指还保持着紧握杯子的姿势,但玻璃杯已经不见,只留下了一丝丝湿滑的玻璃碎屑残留在指尖。

    护士来不及收拾玻璃碎片,慌张地拿出手机,给负责安保的人打电话,却在一声声忙音中冷汗直流。

    前几日医院的安保有专门做过升级,若发生什么事,只需要一个电话,不到五分钟就会有保镖上来。

    可今天,竟然鸦雀无声。

    雨势似乎变得更加猛烈,雨点砸在车窗上发出密集的声响,形成一道道细密的水痕。

    而医院内本就不够明亮的灯光在雨水和车灯的映照下显得更加微弱,仿佛是暴风雨中的孤舟,摇摇欲坠。

    “解小姐,您锁好门,我立刻给老板打电话,千万不要出去。”

    护士神色沉重地叮嘱,随即急急忙忙地跑出去。

    贴身照顾解兰的护士可以直接同周安通话,为的就是以防万一。

    解兰看见护士的背影着急忙慌地远去,她的脸变得僵硬而冷漠,沉默地在床边坐下,只留下一片死寂的灰白。

    锁好门吗,恐怕没有用。

    没过几分钟,解兰听见护士的尖叫声,如同锋利的刀片划破寂静的夜空,格外清晰。

    她绝望又疲惫地闭上眼,眼角滑落下一滴晶莹的泪珠,悄然消失在鬓角。

    下一秒,她落入了一个冰冷而坚硬的怀抱。。

    “我来接你回家,姜太太。”

    姜南正亲昵地拥着她,把下巴搁在她的肩膀处,轻声附耳喃喃道。

    他闻见她的气息,如在沙漠中骤然见到绿洲的人:“你想我了吗?”

    抬眸,却对上一双盛满厌恶的眼睛,他用手蒙住她的眼:“别这样看我,我们回家吧。”

    他将她抱起来,路过被保镖押着的护士。

    护士脸上有伤,被胶布堵住了嘴,呜呜地发出声音。

    解兰的眼睫颤了颤,手死死抓住了他的手臂。

    姜南正看向她紧握的手指,攥住他,却并不疼,猫儿抓似的。

    纤细葱白的手指上,钻石的光芒闪过。

    是婚戒,她竟然还戴着。

    他呼吸滞了一瞬,心被柔软的羽毛拂过,这些时日的不痛快刺挠地发痒,但又缓缓被抚平。

    姜南正吻了吻她的眼睛:“听话,我不动她,好不好”

    解兰这才无力地垂下手,偏过头去,不再看走廊上黑压压的保镖。

    姜家别墅。

    保姆们沉默地立在两边。

    姜南正径直将人抱回卧室,解兰闭着眼,没有一点力气挣扎。

    直到陷入柔软的床被里,强烈浓厚的男性气息逼近,她才猛地睁开眼。

    他呼吸很重,手揽在她的腰上,粗粗地喘息。

    解兰黑白分明的眼珠子一动也不动,整个人从内到外散发彻骨的冷意:

    “我对你没感觉,要做的话,去拿润滑剂。”

    姜南正眸色一沉:“什么意思?”

    解兰在这样的事上一贯腼腆,如今却这样毫不在意地说出来,究竟他的触碰叫她多厌恶。

    “你不会觉得自己很深情吧……可笑。”她干干笑了一声,歪过头去。

    解兰不能理解什么样的人才会把强取豪夺当作真爱。

    用下作卑鄙的手段逼迫对方感受所谓深情的疯子,无论多么位高权重,永远是阴暗得难以见光的疯子,根本不会因为披上爱情的外皮而变成正常人。

    畸形的关系下,被强迫的一方并未被赋予“人”的尊严,她被降格为失去自我意志的“宠物”。

    疯子对着自己的宠物说爱情,不可笑么。

    更遑论企图利用“性”当作工具、枷锁、牢笼,把生理的原始冲动歪曲为爱情的证明。

    真是恶心至极。

    被冰冷的目光刺痛,紧紧握住她腰的手指蓦然松开,姜南正咬着牙:“我没有。”

    解兰拢了拢被弄乱的衣服,把自己缩成一团,靠在床头柜上,侧过头,一个多余的眼神都不肯给他。

    姜南正想再次伸出手去碰她,看见那副瑟缩又仇恨的模样,手却僵在了半空中。

    他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忽然地往外走去,猛地一挥手,门被大力地摔上。

    解兰冷眼看着他离开的背影,门板微微颤动的余音在空气中回荡,她眼底的恨意慢慢聚集,越烧越旺。

    .

    水悄无声息地渗出,从浴室门的缝隙,像一条条银色的小蛇般蜿蜒流动,沿着门外的地毯蔓延开来。

    地毯吸饱了水分,变得沉甸甸的。

    她沉入浴缸,那么凉、那么多的水漫上来,她的身体就像一颗被剥离了光芒的星辰,在无尽的黑暗中孤独地漂浮。

    最先尖叫出声的是阿梅,她惊恐地跌倒。

    随即有胆大的保姆也上楼查看情况。

    当她们靠近时,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浴缸中的水已被染成了刺目的红色。

    解兰的手臂无力地垂在浴缸边缘,手中紧握着锋利的刀片,上面还残留着未干的血迹。

    血液在水中缓缓扩散,如同盛开的红花。

    姜南正的身体猛地一颤,青筋暴起,淬着冰冷的眼揪住来书房的保镖,双眼充血,仿佛要喷出火来:

    “胡说什么,找死是不是。”

    保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还未回话,却被猛地甩手狠狠推到一边。

    书桌上的酒杯连同剩余的酒液都被他甩带起的风卷倒。

    姜南正扭曲的脸在踏入浴室的那一刻,突然凝固成一片死寂。

    一股强烈的寒意瞬间穿透他的脊背,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力量钉住,动弹不得。

    他没有动作,死死盯着解兰闭着眼的模样,双眸中闪烁着晦暗不明的光芒,像是深邃的黑洞,吞噬着所有的情绪。

    直到反应过来的阿梅尖叫着扑向解兰,他才恢复知觉一般动了动脚步。

    可并不是往前走,而是向后退。

    双目怔然,他感到心脏猛地抽搐起来,痛得弓起背,喘不过气来。

    在他手里,有多少人命,记不清了,反正记那些也没意义。

    那些人并不是心甘情愿去死的。

    他似乎想起来,有一个太不听话,是被按着头溺入了水中。

    哦,是那个企图把机密卖给宋怀煦,背叛他的蠢秘书。

    只是那个秘书太不中用,就那么一会儿,便没了气息,他甚至没来得及让人把他的头抓起来,问问是什么感受。

    所以姜南正一直没弄懂一个问题:人在浴室割腕自杀的时候,所以,到底是刀划破手腕皮肤的那一刻更痛,还是坠入浴缸时水呛入口鼻更痛呢。

    一个他只有十几岁时就想知道的问题。

    解兰的面容看起来像残破的落叶,她的血和着浴缸里的水,在他面前溢出来的时候,他依然不知道答案。

    她的口鼻都渗出血来,只是那么多的水,把那些血从她的脸上洗了下去。

    浴室地板上的水好像是殷红色的,不知道是因为他双眼通红,还是因为她的血混杂其中。

    一定很痛吧,那么多的血,怎么会不痛呢。

    他呆呆地站着,不敢上前。

    记忆交错着重合在一起,漂亮的中年女人在咽下最后一口气时,狠狠扯着他的领子,在他耳边说了最后一句话:“怪物。”

    此时此刻,在他的面前,解兰以同样的方式逃离他。

    她们都觉得他是怪物,宁愿死,都要离开他。

    姜南正一动不动地立着,他不上前,便没有人敢动。

    阿梅哆哆嗦嗦地掏出手机,给救护车打电话。

    “是……是割腕自杀……”

    “割腕”这两个字传入他耳中的刹那,姜南正突然动了,他猛地一步上前,几乎在瞬间就打飞了阿梅手中的手机。

    手机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重重摔落在地,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姜仁抓住姜南正的肩膀,目光阴鸷:“少爷,不能去医院。”

    任何脱离姜家掌控的医院,都是不稳定因素。前几次吃的亏,都是在医院造成的。

    听见这话,阿梅泪水夺眶而出,声嘶力竭地喊出来:

    “先生,先生救救太太吧,她会死的!”

    她不顾一切地向前扑去,试图抓住姜南正的裤腿。

    姜南正闭上眼。

    不,他不会让解兰死。

    姜家专业的医疗团队恰在昨日被派出去,若等他们赶回来,只怕会延误抢救时间。

    救护车还是进了别墅。

    姜仁紧随着姜南正而去,他从后视镜瞧见神情悲怆的阿梅跟着上了后面的车,深深看了她一眼。

    一切都乱了。

    医生自手术室出来,遗憾地摘下口罩,宣布抢救无效。

    姜南正像死去了一样站在手术室门口,没有表情,不肯挪动,只是逼着医生继续进去抢救。

    姜仁被打倒在地,保镖们不敢去扶他,因为动手的是姜南正。手术室外,姜仁吐出一口血水,和着掉落的牙齿。

    直到姜南正失去意识,轰然倒了下去,姜仁才吸了一口气,将口中的血水咽下,重新挺直了身体,吩咐保镖立刻将人送走火化。

    保镖们不敢动,姜仁笑得瘆人:“怕什么?”

    怕什么呢,解兰死了,再好不过,否则姜南正会被自以为是的爱情绊住脚步。

    阿梅呆呆地瘫坐在远处,目光空洞,瞧见远处闹成一片。

    她小心翼翼地环顾四周,确定没有任何人注意到她,才敢稍微松了口气。

    然而,她的身体依然僵硬,手脚不自主地颤抖着。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向了卫生间。

    卫生间里昏暗而安静,只有她急促的呼吸声在回荡。

    阿梅靠在墙上,感觉自己的心跳得如同擂鼓一般,她压低了声音,颤抖、激动,对电话那头道:

    “成了……姐,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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