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处这么一个陌生的村落,而且这里还是袁烈袁勇等临州乱党的据点,潜在的危险因素太多。

    苏淮卿不放心让季楠思自己待在一个房间,对于袁烈的提议欣然接受。

    他笑着朝袁烈抱起拳,语调高昂,“还是袁大哥你懂小弟呐!”

    袁烈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都是兄弟,懂的都懂!”他挤眉弄眼地示意向车厢的方向,“不过村里有不少人,你今晚稍微克制点,可别弄出太大的动静。”

    他这荤话张口就来,苏淮卿的面色并没有因这话而有异,也挤眉弄眼地回道:“大哥放心,小弟明白的。”

    这番交流落入了车厢内季楠思的耳中,蓦然让她想起了早些时候在山洞里发生的事情。

    他的柔声低语仿若余音绕耳——“思思……你说的,我可是个大男人。”

    然后……

    季楠思回想起那个场景,不禁双手掩面,一阵脸红心跳。

    她的十指微微张开,指缝后边露出来的眸子眨了眨。

    是她疏忽了,竟真以为苏淮卿是个吃素的,还肆意逗弄他。她的那些举动在他看来,应当如同儿戏一般吧?

    怪只怪他之前藏得太好,两辈子以来都从未对她做过半点出格逾越的举动。

    谁曾想这家伙居然这么会撩拨人,再加上他这会儿在外边应对袁烈的那个游刃有余的劲儿……

    季楠思后知后觉起了一个疑问,双手缓缓从面上垂下。

    她们之前相识的那七年中,苏淮卿的身边除了她之外似乎没有长期交好的友人,更别提其他姑娘家了。

    现在的他,面对她的戏弄能够轻易反客为主,面对袁烈关于男女之事的调侃也能应付自如。

    这是为何?

    莫非……她当年离开边城后,苏淮卿在西丹四处游历的这段时间里,有过许多类似的经历,熟能生巧,也就见怪不怪了。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季楠思的眸中黯然了不少。

    他才刚和她提起过一名女子,那位醉仙楼背后的主人。

    那名女子就是混迹于市井的,苏淮卿与她相识,与她交好,还曾被她求嫁过,他们两人大抵一起经历过许多类似的调侃吧?

    季楠思的心头酸酸的。

    在山洞时他落在她唇畔上的吻,温柔、熟稔,令她久久无法平复心情,可他事后却像没事人一样……

    她不敢再继续往下想,负气地抿紧了唇线。

    罢了……想那么多作甚?

    她出城的目的是来见壮汉袁勇一面,她现在应该想的是如何与他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聊聊,从他口中探出些关于父亲的情报。

    车厢外持续传来苏淮卿与袁勇袁烈之间称兄道弟的客套话。

    季楠思瞄了一眼旁边的少年,后者安安静静地坐在角落,埋首于膝间看不见脸。

    少年方才的话里透露出一个信息,袁勇袁烈两兄弟并非善类,他们能够冷漠地拿老人和小孩当劳力,应当没那么好说话。

    他们此时对苏淮卿的友好也许只是一种迷惑人的假象。

    她得琢磨琢磨如何委婉地向他们套话,才不至于惹出不可控的变故。

    前方的车帘被捏开了一角,季楠思对上了苏淮卿探究的视线。

    “思思,你怎么了?我在外边唤你好几声了……”

    一看见他的脸,季楠思心底那些关于他的乱七八糟的念头又都冒了出来。

    她没忍住脸色微沉,冷凝着他道:“没怎么。”

    苏淮卿古怪地看了她几眼,狐疑道:“你……”他最终没说什么,朝她伸出了手,“咱们该进村了,此行你定要跟紧我,不要自己单独行动。”

    季楠思睨着他白皙如玉的修长指节,迟迟没有动作。

    也不知这般好看的手,在她错过的那段岁月中牵过多少次其他女子?

    “思思?”苏淮卿催促道。

    季楠思抿了抿唇,终是搭上了那只手。

    无妨,总归这只手如今是朝她伸出来的,她好好抓紧便是。

    至于旁的那些杂念,多思无益,空添烦恼。

    再抬眸时,她眉眼微弯,“只要你不主动撇下我……我一定会跟紧你。”

    “说什么傻话?我怎么可能会主动撇下你……”苏淮卿蹙着眉望来,被她的笑颜灼得愣了一瞬。

    这样的她,一个笑便能让他的心尖软得一塌糊涂,叫他怎会甘心撇下?

    怎么办……他明明除了在她的身边默默守护外,给不了更多了。

    可他却一再贪心了起来。

    原来他除了是个登徒子外,还是个放不下私欲的混蛋。

    想到这,苏淮卿不由在心底对这样的自己起了几丝厌恶,面色也难看了几分。

    他轻轻一用力,将她从座位上拉了起来,“走吧,不能再耽搁了。”

    季楠思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异常,捏了捏他的掌心。

    “你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总归我今晚迟迟未归,父亲和兄长他们定会顺着蛛丝马迹寻来。咱们防着那两兄弟,小心行事。若是真的发生了什么,只需要撑到父亲他们赶到即可。”

    苏淮卿默默点了一下头。

    她什么都不懂,压根就不明白今晚对于她而言,最应该防备的人或许是他才对……

    苏淮卿拉着季楠思从车厢内出来,协助她下马车来到地面站稳。

    袁勇凑了过来,热络道:“挤难死,当真是你!你上次骗俺骗得好苦!”

    季楠思含笑看向他,“上次若是不骗你,难不成眼睁睁看着你把我给掳走?”

    袁勇一噎,瘪瘪嘴,“俺当时也只是想将你请回来好吃好喝地住上几天,没想对你做坏事……”

    季楠思稍稍敛了笑,没应话。

    在西丹,女子若是被陌生男子给掳走过上一夜,就算之后完好如初地回去了,下半辈子大约都嫁不了正经的好人家了,甚至还要忍受各种流言蜚语、毫无根据的指摘。

    这袁勇是真想不到这点还是假想不到这点?

    就在这时,袁烈一个巴掌拍在了弟弟的后脑勺上。

    袁勇吃痛地惊呼出声,“啊嘶……你突然发什么疯?”

    袁烈没理会他,看向季楠思赔笑道:“季小姐,我代我这弟弟向你赔个不是。你看他一把年纪了连个媳妇儿都还没讨上,自然想不通贵族子弟心底的弯弯绕绕。希望你别同他一般见识……”

    一旁的袁勇不满道:“谁说俺想不通?”他不屑地别开了眼,“依俺看,那些贵族子弟所遵循的条条框框就是些狗屁东西!”

    “俺要是喜欢一个姑娘,她若是经历了什么,俺心疼还来不及,哪还有功夫嫌弃?”

    袁勇想到苏淮卿还在场,看向他笑了笑,“这么说来,苏老弟虽是贵族子弟,却一点也没有那些坏毛病,甚合俺的心意咧!”

    苏淮卿抱起了拳,一副谦卑的模样,“袁二哥您这话说的,你们肯认下我这个小弟,我高兴还来不及,受之有愧受之有愧。”

    季楠思的目光暗暗锁在了袁勇的身上。

    此人虽然看起来是个糙汉,说出来的话也糙,可他说那番话的时候面容中的不屑看似无假,表达出来的意思也胜过了许多贵族子弟。

    再结合之前慈溪山上他的一系列举动……袁勇至少应该是个没什么心眼子的人。

    套话之事,可以从他的身上入手。

    季楠思浅浅地笑了,“袁二哥做人坦荡,待人真诚,将来定然能够娶上一个好媳妇儿。”

    袁勇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黝黑的脸庞也飘上了一层暗红色,傻笑着垂下了头。

    苏淮卿见季楠思对袁勇示好,瞥过去了一眼,赫然发现一件事。

    袁勇这人有着一身比袁烈还要发达的腱子肉,看起来很是壮硕。

    苏淮卿猛然回想起下午的种种画面……

    思思似乎对他身上的腱子肉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兴趣,甚至不惜多次上手……

    苏淮卿的面容紧绷了起来。

    思思该不会因为袁勇的那身腱子肉而对他起了好感吧?

    他暗暗将空着的那只手握紧,垂眸看向自己拳头上隐隐暴起的青筋,心中略微安定。

    没关系,不就是腱子肉吗,他也有!

    大不了……他以后再多多勤加锻炼!

    想到这,他捏了捏季楠思的掌心,“咱们走吧。”

    跟着袁勇从村里出来的那位老妇人从刚才起就一直默默待在后方,不时朝袁家兄弟的背影投去敢怒不敢言的视线。

    季楠思不经意间捕捉到了几次,默默记下。

    看来那名少年说的没错,袁勇袁烈他们确实抓了一批人在村子里做苦力,这老妇人便是其中一人。

    这兄弟俩究竟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而她的父亲……又参与了多少?

    *

    半炷香后,季楠思和苏淮卿来到了老妇人为他们安排的房间外。

    老妇人对他们很是冷淡,将他们带到门外便转身离开了。

    季楠思唤了她几声还想多问几句话,也不知那老妇人是耳背还是存心不想搭理,并未回头。

    两人一起走进了屋内,房门关上后,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在空气中衍蔓开来。

    最终是苏淮卿率先打破沉默。

    “你睡床吧,我在凳子上将就一晚。”

    他俯身去摆弄屋内的两张长凳,却发现两张长凳横排在一起也只能堪堪侧卧,更别提这个长度只够躺半个身量。

    苏淮卿放弃了睡在长凳上的想法,转头准备席地而卧。

    他后背的衣摆被浅浅扯了扯。

    苏淮卿似有所觉,茫然地转过身子,对上了季楠思的额顶。

    她埋着头,看不清表情,声音弱弱的,仿若最优质的丝绸轻轻滑过耳畔。

    “地上凉,你来床上,咱们一起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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