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与地之间有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就像神乐哲也无数次伸向天空的手一样。

    站在大地上的人类是永远也触碰不到那道天幕的,即使是神乐哲也这样的天之骄子也没有什么不同,即使继承了最高贵的血统,也不过是一个凡人罢了。

    咒灵的血落到脸上的触感和人类的血也没有什么两样,同样的滚烫,同样的腥臭,同样的令人厌倦。

    人类是有罪的。

    人类的罪在于没有人有勇气去承担这罪,政客把军队送进战争,高层把咒术师送进死亡,祈祷,忏悔,愧罪,反复无常,实在令人厌倦。

    这样做都是为了人类的存亡啊!叫嚣着,嚎哭着,逃避死亡的罪责就像是躲避落下的雪花。

    但是神乐哲也对人类不感兴趣。

    他只是厌倦着身边的一切,天元,御三家,张着嘴大笑的人,伏倒的女人的柔声喁语,还有所谓的责任。

    他只知道,从他有意识的那一天,他就知道,他会承担自己所有的罪,绝不悔过。

    “你就是天元的后人吗?看起来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别的。”

    稀薄的高原之上,辉煌的彩金之下,血色长袍的女人,夜幕一样的眼睛,

    “天元大人也是你这样的模样吗?”

    像是翻腾的血海一般。

    神乐哲也爱上了一个中国女人。

    就像是漆黑森林里狭路相逢的野兽,神乐哲也和赤瑶相爱了,血像是海一样连接了他们,家主的婚约,圣女的职责,都像是风一样被丢掷脑后,他们奔跑着向着森林的深处远去,两只相依相偎的幽魂在这世上游荡。

    两双相似的眼睛,在这天与地之间,无数次印上彼此的脸庞。

    在世界最高的山巅,金色的太阳从皑皑白雪的影子里升起来。

    在最旷阔的海洋,山一样的浪花伴随着鲸鱼的狂欢之舞。

    在火焰的群山,有世上最激越的交融,水与火共赴沉沦。

    木仓炮,硝烟,横飞的肢体,残破的面容,血肉的天堂,这是战争。

    “这样的景色真是永远也看不够啊。”即使是坐在爱人的肩上,天空还是遥远的不可思议啊,永远无法触碰,永远无法抵达的存在。

    赤瑶蜷曲着身子将神乐哲也的头怀抱在臂弯中,将自己的一切都告诉了这个从遥远的海的那一边的另一个国度而来的日本男人。

    赤瑶是现任密灵教教主的女儿,应该是亲生的女儿吧,所以被赐下了高贵的姓氏,所以被尊敬地称为圣女,可是她的命运却和那些没有名字的女孩儿们一样悲惨,或许还要更加悲惨一些。

    至少,那些女孩儿能很快的被赐下死亡的恩典,而她却要在这世界上挣扎,更可悲的是,她是如此地爱着这个世界,恐惧着死亡,又生地毫无希望。

    密灵教从事的是咒具和咒灵走私的事业,红衣的教主大人为那些新出生的女孩儿赐予“吞藏”的术式,由此那些女孩儿变成了活体容器。

    每当向境内外走私咒力物品时,那些女孩儿就成了容器,美丽光鲜的少女们,从各个地方的海关出入,人们对她们投去艳羡或者爱慕的眼光,那些眼光或许善意或许下流,可是接受的人还能称之为人类吗?

    很快速地死亡,然后子宫被掏出,制成具有空间容纳能力的咒具,那就是她们悲惨生活的结束了。

    灵魂会升入乐园,因为她们为神灵的代言人教主大人做出了奉献。

    赤瑶却不一样,那些没有名字的女孩儿身体里只能藏下没有生命的咒具,而她却可以在身体里保存活体咒灵。

    那样的痛苦这世界上还能找到第二种吗?赤瑶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的父亲赤达摩不会放她走,他也不爱她。

    她想要自由,又恐惧死亡,当在文献中读到了日本境内永生不死的天元大人时,赤瑶的眼里第一次出现了贪婪的光彩。

    如果,如果她也能成为天元大人那样的存在就好了。赤瑶无时无刻不在这样渴望着。

    于是,在那个来自日本的,身上留着天元大人血脉的男人出现在她面前时,赤瑶毫不犹豫地,

    勾引了他。

    她不想就那样悲惨的死去,她的生命已经所剩不多了。她,要到日本去。她想要活下去。

    而神乐哲也,他憎恨着死亡。

    当神乐哲也带着赤瑶回到了日本时,反对的话语当然是源源不断地极其刺耳地传到他们的耳朵里。

    赤瑶被称为荡/妇,贱人,肮脏的异族女人。

    他们二人的结合被声称为是对神圣血脉的玷污。

    神乐哲也听到这话只是随性一笑,他知道他们为什么反对,因为他拒绝了那个无趣的禅院家的女人,本来应该成为他妻子的女人。

    御三家从千年以前就热衷将自己的血脉混入天元的血脉之中,因此神乐家一直是轮流和御三家通婚的,并在三家势力之间维持实力的平衡。

    简要的说,就是哪家弱小就帮衬那家。

    他自己的母亲就出身于加茂。

    简直无聊至极。

    所以禅院家觉得自己被下了面子,又捞不到好处,因此对神乐哲也怨言深重,后者当然是毫不在意的。

    他任性妄为,恣意无矩,所有人都对他不满,可惜,他实力强大,又是天元大人指定的继承人,没有人能拿他怎样。

    于是有恃无恐的神乐哲也,将自己所有的族人,兄弟姐妹全部赶出了神乐祖宅。

    神乐家族人无条件服从家主,是从天元大人存在起就不可撼动的规则。

    他将这偌大的宅邸变成了他和瑶夫人两个人的乐园,没有命令的仆人永远也不许擅自出现在他们面前。

    而就像他们所期待的那样,赤瑶在一个春天怀孕了。

    那时候五条家已经传出怀上了六眼的传闻,神乐哲也知道那是真的,因为得到了天元大人的肯定。

    六眼和天元之间一直存在了某种联系,当六眼要降世时,天元总是有所直觉。

    而在神乐家最为机密的“里庭”最深处,只有用鲜活的家主之血才能打开的卷轴中,某一个游离于天元之外的“长生者”,在很久以前就引起了神乐哲也的注意。

    那个身份不明的家伙,似乎也和六眼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神乐哲也确信那个人一定还藏在御三家里的某一个地方,只要六眼降世,那个人才会出来。

    所以,六眼绝不能出事。

    于是神乐哲也向紧张以待各种刺杀的五条家伸出了援手,两家的关系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改善。当然这种良好的关系在神乐霖和禅院直哉的婚约成立以后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就是后来的事情了。

    1989年,五条家的六眼降世后的不久,赤瑶撕心裂肺的呐喊也在鬼寂的神乐宅邸响彻,在12月24日,所有的城市都沉浸在平安夜的幸福喜乐中,飘飘白雪随风坠落。

    神乐霖出生了,注定了她这一生将要在阴谋和利用中度过,是扭曲的爱的结晶。

    神乐哲也高举着那个浑身赤裸的婴儿,把她举向高高的天宇,那里有着纷纷扬扬的白雪洒下,落到瑟瑟发抖的女婴身上。

    他放声大笑,声音里全是狂喜:

    “这个孩子!我为她取名为霖!”

    “用以赞颂这场由六眼降世所带来的,世纪的甘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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