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降世
滴……
滴答……
滴……
滴答……
声音有点远，手下的触感有点粗糙。
滴……
滴……
滴……
声音尖锐有节奏，视线一片模糊混沌的光影
。
除了手指，身体的其他地方好像离得很远。
“桃桃、桃桃！她手指动了，护士！”右边一个有点苍老的女声传来。
“睁眼了，醒了就好了。我去叫医生来看看。”左边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飞走了。
强烈的白光在眼前闪过，从左到右，从右到左，白色的人影在白光旁晃动。
“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没事了阿婆。” 一个浑厚的男声说。
“好、好！太好了。谢谢医生、谢谢医生。”老人的声音中带着愉悦的哭腔，一双温暖柔和的手握了上来，代替了手里粗糙的质感。
“准备转回加护病房吧。”男医生说。
病床上的人眼珠向右转了过去，头发花白的老妇人一边笑着，一边哭着。“桃桃，太好了，你终于醒了。外婆都要愁死了。”
桃桃，是谁？
外婆，又是谁？
躺在病床上的桃桃，浑浑噩噩地望向了屋顶悬挂着的排列整齐的圆灯。
周围的人仿佛忙忙碌碌，白色人影晃来晃去，听不懂的话语时不时传到耳里。身体被摆弄来去，缠在身体上的枷锁拿走了，鼻子仿佛能自由呼吸了。
过了好一会儿，白衣服、蓝色衣服的人围了上来，推动着身下的床。咕噜噜的声音从身下传出来。
天花板的圆灯排列着后退，顺着几条长长的灯带拐弯，身下的床终于停了下来，来到了一个新房间。这个房顶镶嵌着几个大方块，散射着柔和的白光。灯下围着一圈白色的幔帐，低低地垂下，阻断了视线。
“外婆去办理转房手续。”右手一空，温暖的手放开了。自称外婆的人走出了幔帐，才离开几秒，又听见她的声音传来：“你，你又来了……行，你帮我看着她，我去办手续。”
这是哪里？
谁又来了？
一个高大的身影渐渐走近，坐在了旁边。
“小桃娘！”
小桃娘，这又是谁？
“小桃娘，你醒了吗？”
他叫我小桃娘，我是小桃娘？
床上的人顺着声音望过去，面前的人仿佛有一层莹莹的红光，红光消散，他的脸渐渐清晰起来。
哦，是他啊！他总是身着大红圆领锦袍、头戴黑色双翅乌纱帽，笔直地坐在一张堆满了卷宗的书案前，一支不用沾墨的毛笔无时无刻不在奋笔疾书。偶尔，他会停下笔、抬起头来，明亮锐利的眼睛从书卷中射过来，看着自己叹息着说：“唉！小桃娘，你又有什么事？说吧……”
现在也是这样，瞟了一眼自己，就开始叹气。
只不过……
床上的人睁大了眼睛。
面前的他，除了流露出的眼神有点熟悉，上上下下与记忆中的他没有一点相似之处。
曾经穿戴举止一丝不苟的人，现在头上缠着白色的布，鼻子上贴着一大块白纱布条，露出来的脸颜色青红相间，左边的脸高高鼓起。脖子外面好像套着一个白色的桶，搁在肩膀上，让他不得不抬着下巴。左边的胳膊缠着绷带吊在胸前，外面披着一件厚厚的黑色衣服。
声音陌生，样子滑稽。
“你、是、谁？”床上人吐出沙哑的话语。
“我是谁？呵，你忘了吗？”红肿的脸上挤出一个不屑的笑容。
床上人老老实实地回答：“认，认不出来……”
白桶男：……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说：“我是明徽，财神殿少官，你是喜神殿的红娘。”
高傲的他、落魄的他，英姿如画的他，浮肿包扎的他，两个人的影子在眼前重合，小桃娘傻傻地重复了一遍：“你是……明徽君，财神殿少官？我是喜神殿红娘，小桃娘？”
“对。”明徽君估计是想点点头，可惜脖子上套着大圆桶，只能闭了闭眼睛，表示同意。
“我们受罚下凡还债，有非常重要任务，完不成，都回不去了。”
受罚！
下凡！
回不去……
咚、咚、咚
胸腔内有东西如擂鼓般强烈地震动。
无数的画面和声音，随着跳动的节奏涌入小桃娘的脑海。
天界，受罚！
人间，还债！
都，想起来了。
因为自己任性妄为，以凡人李桃的命数为赌注，将仙人之力强加在凡人命盘上，想要为她逆天改运，博一个输赢。
结果却害得李桃亲人反目、爱人抛弃、师长厌弃，命盘崩塌、求生不得。
还害得她意识恍惚，最后闯了黄灯出了车祸，连带了另一个凡人也意外身死。
两个人本来命数绵长，却落得个离魂身死的下场。
灵魂不到离身的时刻，回不了原身、渡不了黄泉、往不了来世，只能在空间夹缝徘徊，被游走在空隙中的恶兽追逐撕咬……
痛
好痛！
五脏六腑、四肢百骸、身体无处不痛。
记起来了，天庭之上，小桃娘和明徽君跪在大殿中央，诸神高高在上，俯视众生。最高的尊者的声音响彻九重天，宣布了天罚的结果。
第一罚：舍弃仙身，封灵入体。
身体被破神刀强行打开，撕扯出元神，活生生剥去仙力。再灌入到人身之中，被囚禁在浑浊之中。
疼痛从四面八方涌来，针刺的痛、肿胀的痛、捶打的痛、灼烧的痛、撕裂的痛，随着胸腔内的跳动一波强似一波，向着大脑猛扑过来。
无数声音在脑中怒吼：“还我命来！”
小桃娘陷入信息庞杂和触感应激的旋涡中，身体不断颤抖、牙关紧咬、瞳孔放大，嘴角溢出：“唔……啊！”
明徽君发现小桃娘的异样，立刻扑了上来，抓牢了她的右手手掌按压寸关，再使劲掐住了虎口。
“小桃娘！放松。”
在一身的疼痛中，右手虎口的疼痛鲜明了起来，小桃娘意识有了一丝清明。
“吐气，对了，慢慢地吐气。”明徽君急得满头大汗。
“再吸气，慢一点。”
“小桃娘，放松。你闭上眼睛，内视一下自己的元神。看看伤到哪里了？”
小桃娘闭上眼睛，在激荡中努力看清自己黑暗朦胧的内里。
“看，看不到。”
“别急……”
明徽君冰凉的手指放在了小桃娘眉眼之上，慢慢地画着圈，再用掌心盖住了眉心。
“平静下来，看到了吗？光。”
“有，有一个光点。”
“对，就是它，跟着光走。”
千丝万缕的光线伸展开来，小桃娘不由自主被吸了进去。
光点中是一片青灰色的虚空，无日无月也无星，一道闪电划破天空，照亮了飘浮在空中的镜子碎片。碎片上流动着一个个画面，有些色彩鲜亮，有些已经褪色，看起来都是人间的景象。
虚空中一块焦土，长着一棵桃树。树干虽然仍然青绿，枝头却空无一物。树下落了一地花朵，粉色的五片花瓣，围着几点黄色花蕊，随风飘散。
小桃娘向下望了望，自己穿着粉色长裙，手腕上套着桃花绳同心结，流苏下面坠着点点红豆，腰上系着琉璃宝珠做成宫灯样式的禁步，脚下踩着杏白色珍珠绣鞋。是自己在天界生活上工时一贯的样子。
走到桃树下，焦土上躺着一个灰色的圆球，颤巍巍地滚动着。
小桃娘不由自主把圆球捧了起来，圆球甫一接触到她的手，就变扁了，然后开始颤抖着哭泣，洒落一地眼泪。
“呜呜呜，呜呜呜，好痛啊！
我的手呢？脚呢？我是不是死了？
我不想死的，我就是……就是有点昏头了……
我错了，我乖乖地听话。
爸爸，爸爸不要打我，
妈妈，对不起，我说过要好好读书，将来自立的。
呜呜呜呜呜”
小桃娘惊觉这是凡人李桃的魂魄，残缺不全。
扁球感知被呵护在温暖的怀里，于是问：“你是谁？我在哪里？”
小桃娘默默感知了一下元神的周遭，又摸着桃树感知了一番，虽然花叶俱落，但确实是自己的本命原身——昆仑山的桃花仙树。
不知道哪位大神仙用了什么法术，将自己元神原身封困在人的身体里。除了这具身体，元神再也不能直接感知到外面的生灵万物和时间流逝。
小桃娘回答道：“你在我的元神里，我是喜神殿的红娘，大家都叫我小桃娘。”
“喜神殿？你是神仙吗？”
“算是吧！我是协助喜神月老大人的仙官，平日里在姻缘司工作。”小桃娘抱着球坐在了树枝上。
“我为什么到了这里，我记得之前好像有一辆越野车撞了过来。
然后，然后我就看见自己的身体躺在地上，好多好多的血，我想回去。回不去，想走，又不知道去哪里。后来有好多怪物追我、咬我。再后来，后来……我好害怕，呜呜呜。”
小桃娘连忙把球紧紧搂在怀中，又轻轻地抚摸她、有节奏地拍着她，渐渐让她平静下来。
“对不起！”小桃娘的眼泪点点滴落在灵魂球上。
“都是因为我，害你变成这样。就算没有天罚，我也会对我做过的错事负责，对你负责的。
李桃，你的魂魄，我会好好养着；你的身体，我会好好照顾。你丢失的命运，我会帮你找回来。”
“真的吗？我会好起来？我真的还会活过来？”灵魂球渐渐停止了哭泣。
“嗯，我答应你，一定让你回归天理之道再次为人。”小桃娘说。“现在你就在我的本命桃树上好好休养。”
扁球慢慢变圆，停止了话语。天上的闪电停了，风也静了。
小桃娘在树干上找了个最稳固的枝丫，用枝条细细编了一个网，用花瓣铺在底层。最后将圆球轻轻放了进去，如同将雏鸟放进鸟窝。
圆球滚了滚，舒服地睡了过去。
小桃娘望着天空中的画面碎片，伸出手，一块小小的碎片落入掌心，划破皮肤化为流光进入身体，眼前画面声音一变：
城市的街，灯光明亮、车来人往。但是，这些繁华美好离得好远。
亲人、爱人、财富什么都没有了。
你们厌我、憎我、恨我，为什么还要生下我。
既然注定我一无所有，为什么又要让我曾经拥有？
你们都不要我，那我，活着的意义在哪里？
何处是我家？谁能来救救我？
腿好重，身体好重，我该何去何从？
红灯，绿灯，黄灯？
哪个是指引我前进的灯？
吱……（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
嘭！（撞击的声音）
白光闪亮
天空地面倒悬，灯光飞速旋转后退，黑暗扑来，一切在眼前落幕。
滴答……
滴……
滴答……
声音有点远，手下的触感有点粗糙。
滴……
滴……
滴……
声音尖锐有节奏，视线一片模糊混沌的光影
。
除了手指，身体的其他地方好像离得很远。
“桃桃、桃桃！她手指动了，护士！”右边一个有点苍老的女声传来。
“睁眼了，醒了就好了。我去叫医生来看看。”左边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飞走了。
强烈的白光在眼前闪过，从左到右，从右到左，白色的人影在白光旁晃动。
“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没事了阿婆。” 一个浑厚的男声说。
“好、好！太好了。谢谢医生、谢谢医生。”老人的声音中带着愉悦的哭腔，一双温暖柔和的手握了上来，代替了手里粗糙的质感。
“准备转回加护病房吧。”男医生说。
病床上的人眼珠向右转了过去，头发花白的老妇人一边笑着，一边哭着。“桃桃，太好了，你终于醒了。外婆都要愁死了。”
桃桃，是谁？
外婆，又是谁？
躺在病床上的桃桃，浑浑噩噩地望向了屋顶悬挂着的排列整齐的圆灯。
周围的人仿佛忙忙碌碌，白色人影晃来晃去，听不懂的话语时不时传到耳里。身体被摆弄来去，缠在身体上的枷锁拿走了，鼻子仿佛能自由呼吸了。
过了好一会儿，白衣服、蓝色衣服的人围了上来，推动着身下的床。咕噜噜的声音从身下传出来。
天花板的圆灯排列着后退，顺着几条长长的灯带拐弯，身下的床终于停了下来，来到了一个新房间。这个房顶镶嵌着几个大方块，散射着柔和的白光。灯下围着一圈白色的幔帐，低低地垂下，阻断了视线。
“外婆去办理转房手续。”右手一空，温暖的手放开了。自称外婆的人走出了幔帐，才离开几秒，又听见她的声音传来：“你，你又来了……行，你帮我看着她，我去办手续。”
这是哪里？
谁又来了？
一个高大的身影渐渐走近，坐在了旁边。
“小桃娘！”
小桃娘，这又是谁？
“小桃娘，你醒了吗？”
他叫我小桃娘，我是小桃娘？
床上的人顺着声音望过去，面前的人仿佛有一层莹莹的红光，红光消散，他的脸渐渐清晰起来。
哦，是他啊！他总是身着大红圆领锦袍、头戴黑色双翅乌纱帽，笔直地坐在一张堆满了卷宗的书案前，一支不用沾墨的毛笔无时无刻不在奋笔疾书。偶尔，他会停下笔、抬起头来，明亮锐利的眼睛从书卷中射过来，看着自己叹息着说：“唉！小桃娘，你又有什么事？说吧……”
现在也是这样，瞟了一眼自己，就开始叹气。
只不过……
床上的人睁大了眼睛。
面前的他，除了流露出的眼神有点熟悉，上上下下与记忆中的他没有一点相似之处。
曾经穿戴举止一丝不苟的人，现在头上缠着白色的布，鼻子上贴着一大块白纱布条，露出来的脸颜色青红相间，左边的脸高高鼓起。脖子外面好像套着一个白色的桶，搁在肩膀上，让他不得不抬着下巴。左边的胳膊缠着绷带吊在胸前，外面披着一件厚厚的黑色衣服。
声音陌生，样子滑稽。
“你、是、谁？”床上人吐出沙哑的话语。
“我是谁？呵，你忘了吗？”红肿的脸上挤出一个不屑的笑容。
床上人老老实实地回答：“认，认不出来……”
白桶男：……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说：“我是明徽，财神殿少官，你是喜神殿的红娘。”
高傲的他、落魄的他，英姿如画的他，浮肿包扎的他，两个人的影子在眼前重合，小桃娘傻傻地重复了一遍：“你是……明徽君，财神殿少官？我是喜神殿红娘，小桃娘？”
“对。”明徽君估计是想点点头，可惜脖子上套着大圆桶，只能闭了闭眼睛，表示同意。
“我们受罚下凡还债，有非常重要任务，完不成，都回不去了。”
受罚！
下凡！
回不去……
咚、咚、咚
胸腔内有东西如擂鼓般强烈地震动。
无数的画面和声音，随着跳动的节奏涌入小桃娘的脑海。
天界，受罚！
人间，还债！
都，想起来了。
因为自己任性妄为，以凡人李桃的命数为赌注，将仙人之力强加在凡人命盘上，想要为她逆天改运，博一个输赢。
结果却害得李桃亲人反目、爱人抛弃、师长厌弃，命盘崩塌、求生不得。
还害得她意识恍惚，最后闯了黄灯出了车祸，连带了另一个凡人也意外身死。
两个人本来命数绵长，却落得个离魂身死的下场。
灵魂不到离身的时刻，回不了原身、渡不了黄泉、往不了来世，只能在空间夹缝徘徊，被游走在空隙中的恶兽追逐撕咬……
痛
好痛！
五脏六腑、四肢百骸、身体无处不痛。
记起来了，天庭之上，小桃娘和明徽君跪在大殿中央，诸神高高在上，俯视众生。最高的尊者的声音响彻九重天，宣布了天罚的结果。
第一罚：舍弃仙身，封灵入体。
身体被破神刀强行打开，撕扯出元神，活生生剥去仙力。再灌入到人身之中，被囚禁在浑浊之中。
疼痛从四面八方涌来，针刺的痛、肿胀的痛、捶打的痛、灼烧的痛、撕裂的痛，随着胸腔内的跳动一波强似一波，向着大脑猛扑过来。
无数声音在脑中怒吼：“还我命来！”
小桃娘陷入信息庞杂和触感应激的旋涡中，身体不断颤抖、牙关紧咬、瞳孔放大，嘴角溢出：“唔……啊！”
明徽君发现小桃娘的异样，立刻扑了上来，抓牢了她的右手手掌按压寸关，再使劲掐住了虎口。
“小桃娘！放松。”
在一身的疼痛中，右手虎口的疼痛鲜明了起来，小桃娘意识有了一丝清明。
“吐气，对了，慢慢地吐气。”明徽君急得满头大汗。
“再吸气，慢一点。”
“小桃娘，放松。你闭上眼睛，内视一下自己的元神。看看伤到哪里了？”
小桃娘闭上眼睛，在激荡中努力看清自己黑暗朦胧的内里。
“看，看不到。”
“别急……”
明徽君冰凉的手指放在了小桃娘眉眼之上，慢慢地画着圈，再用掌心盖住了眉心。
“平静下来，看到了吗？光。”
“有，有一个光点。”
“对，就是它，跟着光走。”
千丝万缕的光线伸展开来，小桃娘不由自主被吸了进去。
光点中是一片青灰色的虚空，无日无月也无星，一道闪电划破天空，照亮了飘浮在空中的镜子碎片。碎片上流动着一个个画面，有些色彩鲜亮，有些已经褪色，看起来都是人间的景象。
虚空中一块焦土，长着一棵桃树。树干虽然仍然青绿，枝头却空无一物。树下落了一地花朵，粉色的五片花瓣，围着几点黄色花蕊，随风飘散。
小桃娘向下望了望，自己穿着粉色长裙，手腕上套着桃花绳同心结，流苏下面坠着点点红豆，腰上系着琉璃宝珠做成宫灯样式的禁步，脚下踩着杏白色珍珠绣鞋。是自己在天界生活上工时一贯的样子。
走到桃树下，焦土上躺着一个灰色的圆球，颤巍巍地滚动着。
小桃娘不由自主把圆球捧了起来，圆球甫一接触到她的手，就变扁了，然后开始颤抖着哭泣，洒落一地眼泪。
“呜呜呜，呜呜呜，好痛啊！
我的手呢？脚呢？我是不是死了？
我不想死的，我就是……就是有点昏头了……
我错了，我乖乖地听话。
爸爸，爸爸不要打我，
妈妈，对不起，我说过要好好读书，将来自立的。
呜呜呜呜呜”
小桃娘惊觉这是凡人李桃的魂魄，残缺不全。
扁球感知被呵护在温暖的怀里，于是问：“你是谁？我在哪里？”
小桃娘默默感知了一下元神的周遭，又摸着桃树感知了一番，虽然花叶俱落，但确实是自己的本命原身——昆仑山的桃花仙树。
不知道哪位大神仙用了什么法术，将自己元神原身封困在人的身体里。除了这具身体，元神再也不能直接感知到外面的生灵万物和时间流逝。
小桃娘回答道：“你在我的元神里，我是喜神殿的红娘，大家都叫我小桃娘。”
“喜神殿？你是神仙吗？”
“算是吧！我是协助喜神月老大人的仙官，平日里在姻缘司工作。”小桃娘抱着球坐在了树枝上。
“我为什么到了这里，我记得之前好像有一辆越野车撞了过来。
然后，然后我就看见自己的身体躺在地上，好多好多的血，我想回去。回不去，想走，又不知道去哪里。后来有好多怪物追我、咬我。再后来，后来……我好害怕，呜呜呜。”
小桃娘连忙把球紧紧搂在怀中，又轻轻地抚摸她、有节奏地拍着她，渐渐让她平静下来。
“对不起！”小桃娘的眼泪点点滴落在灵魂球上。
“都是因为我，害你变成这样。就算没有天罚，我也会对我做过的错事负责，对你负责的。
李桃，你的魂魄，我会好好养着；你的身体，我会好好照顾。你丢失的命运，我会帮你找回来。”
“真的吗？我会好起来？我真的还会活过来？”灵魂球渐渐停止了哭泣。
“嗯，我答应你，一定让你回归天理之道再次为人。”小桃娘说。“现在你就在我的本命桃树上好好休养。”
扁球慢慢变圆，停止了话语。天上的闪电停了，风也静了。
小桃娘在树干上找了个最稳固的枝丫，用枝条细细编了一个网，用花瓣铺在底层。最后将圆球轻轻放了进去，如同将雏鸟放进鸟窝。
圆球滚了滚，舒服地睡了过去。
小桃娘望着天空中的画面碎片，伸出手，一块小小的碎片落入掌心，划破皮肤化为流光进入身体，眼前画面声音一变：
城市的街，灯光明亮、车来人往。但是，这些繁华美好离得好远。
亲人、爱人、财富什么都没有了。
你们厌我、憎我、恨我，为什么还要生下我。
既然注定我一无所有，为什么又要让我曾经拥有？
你们都不要我，那我，活着的意义在哪里？
何处是我家？谁能来救救我？
腿好重，身体好重，我该何去何从？
红灯，绿灯，黄灯？
哪个是指引我前进的灯？
吱……（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
嘭！（撞击的声音）
白光闪亮
天空地面倒悬，灯光飞速旋转后退，黑暗扑来，一切在眼前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