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
接下来的几日，对于嘉世的情况走向，黎白鹿都不算太意外。
总的来说——便是曾经眼见高楼宴宾客，今时高楼散人财。这座大厦变得越来越沉默，越来越安静。无论是职业选手们，还是各个部门的人员，都在各自为未来考虑，一个接一个的离开。
这之中，离开得较早的自然是孙翔，他率先被轮回签走，也与嘉世没什么虚假的人情往来，走的自然相当干脆利落。那一日，能为他送行的黎白鹿，是他认为的最大也最满意的排面。
当时黎白鹿看他除了行李箱之外，还提了一袋垃圾，那偌大的体积令她咋舌，问：“你就带走这么一个行李箱？其他的都要当垃圾扔了？”
孙翔理所当然地回：“行李少怎么了，我也只在这里待了一年多。至于这些，带不走，就扔了。”
“好吧，再见。”
她看到出租车已经停在了路边，于是很快地道别。
孙翔恼怒：“就再也没什么和我好说的了？” 这个凉薄的前搭档！
“有什么想说的我会发信息给你。”黎白鹿笑道，“难不成我们需要一个离别的拥抱？”
“咳，那也不是不可以……”他不想推脱，又怕她只是开个无关紧要的玩笑、让机会由此流失，所以自以为很淡定潇洒地冲她敞开胸膛：“这可是你说的，这次你不会又打我一拳了吧！”
眼见他离她越来越近，而她也只是仰起头凝视着，并没有拒绝的意思，接下来该有怎样悄然升起的超越于队友之情的接触都不足为奇——然而确实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孙翔被撞飞了！
他那重达二十公斤的行李箱竟然火速滑了过来，硬生生挡在了二人逐渐靠近的距离之间，成功将静谧的二人世界打得粉碎，然后嚣张地沿着街道倾斜的坡路滑的越来越远。
孙翔来不及细想这诡异之处，勃然大怒：“我去！行李！”
他追了上去，然后一同消失在街角。
树影婆娑，这萧条的街道重回安静。
黎白鹿叹气，对着空气道：“你对他太苛刻了。”
她的身旁并没有任何有生机的存在，像是在自言自语，但是她清楚地知晓，有人在听，而那人也着实听见了，轻飘飘地显露出清爽的身形，那是一位少年。
“我一直知道他不怀好意。”苏沐秋气恼着环胸，扬起下颚，不太高兴的样子，“我对他够好了，算是帮那小子把行李推到出租车附近了。赶紧走比较好。”
“以你的角度来说，他比沐橙前辈年龄还要小呢，是个弟中弟，你要有点身为长辈的慈爱哦。”
“我不管！我死了快十年了，至今仍旧十八岁，谁还不是个弟弟呢！”
这话着实让她几日都不见晴朗的面庞、终于流露出一点儿笑意，“好吧，我那年龄比我小的好前辈！” 而后又后知后觉地心下一沉，沐秋……你原来是，离我那么远的人。
这点落寞的心思，她隐藏了起来。她早就不是曾经那个愣头青，已经掌握了基本喜怒不形于色的能力。于是在沐秋看来，她仿佛只是在因未来而迷茫、所以总是时不时安静而沉默。
“说起来，”黎白鹿又开口了，“我准备去见一下沐橙前辈。”
“那也是一块去见老叶，他们总是一起的。”
“是啊，有什么事我想一次性说清了。”
苏沐秋这才注意到，她怀里一直抱着一样东西，她保存的很好，就算现在她携之出门，也整整齐齐地用文件袋保护好。
那是他的笔记本。
看到苏沐秋的目光落在之上，黎白鹿解释道，“我该把这个还回去了。”
我该把你还回去了。
苏沐秋听到了她的言外之意。
他着实没料到，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盈盈闪烁的附属于幽灵的光芒都停滞了似的，许久他才将堵在喉中的质问说出口：“你不要我了？”
她怎么能这样做呢。苏沐秋心想。他有点生气，又有点心酸，更多的是疑惑不解。他可以帮她做很多事，他可以安慰她，可以将他的游戏才华全数奉献于她，他也可以在雷雨天中陪她安稳休息，如果她喜欢，他甚至可以一直当一只幽灵猫。很多事，他其实想一直就这么对她做。
苏沐秋错综复杂的心绪摆在脸上，毕竟他一向形于辞色，旁人很容易读懂他的情绪。可是即便如此，黎白鹿明明可以看出来的，但是她没有，当说出口的一瞬间，她也分不出旁的力气去读懂他了。
她只是轻轻说：“你是这座城市的少年，而我要离开了。”
成长于此，一生也定格于此。更重要的是，他的心中，这座城市中一定有远比她重要得多的家人。以这种形态萦绕于人世间，不就是因为有他放不下的人吗？
所以她接受同他告别的事实，也接受自己独自一人的未来。
类似的话，孙翔不也这么说过吗？那往常趾高气扬的青年，脱口而出的询问，“你不需要我了？” 这段强扭的搭档关系也该结束了。无论是孙翔、还是沐秋，如果今后的道路没有同行的缘由，她不会去强求。
黎白鹿抬脚离开，余下百感交集的一抹幽魂在原地伫立。苏沐秋何等聪颖，也足够了解这个小家伙，在最初的震惊沮丧之后，他也逐渐摸清了她的柔软内心。
这让他想起很早之前……很早很早之前，他的好妹妹也不是一直乖巧可爱的，小女孩同他吵架冷战，扭扭捏捏不肯叙说，于是苏沐秋难得严厉地教导妹妹，哥哥是这世界上最希望你能坦诚的人了，不管你说什么话，撒娇也好，抱怨也好，哭诉也好，哥哥也是这世界上永远不会轻视你的话的人。
……他其实从不希望妹妹太过懂事。
他现在亦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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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时候了。
这几日她也并不是什么都没做，至少等到微草那边的好消息——从人事经理准备亲自同陶轩敲定合同细节的行程来看，她已有预感她的未来或许就这么被他人敲定了。
所以临走之前，她想再去看看想见的人、朋友们、还有对手们。
不过她来的不是时候，亦或者说，来的有点太巧了。
早在进入小区的时候，就隐约闻到了浓香料理溢出来的香味，她还在想是谁下午这么热的时候在聚餐，直到停在建筑门外，透过落地窗内虚掩着的窗帘，她窥得了屋内热闹非凡的碎片。
黎白鹿心想还是改天再来吧，可是屋内有眼尖的人，发现了她，旋即知晓情况的陈果，果断将她迎进屋来。
“来来来，一起吃嘛！”陈果洋溢道。
但是很快陈果也陷入了和她一样的尴尬。陈果只是热情使然，把一些彼此的立场都忘却了。她后知后觉才发现，今天他们的热闹，是基于兴欣的胜利，而与此同时，嘉世也解散了。
“呃……”陈果不知如何安慰，又想打自己一巴掌，她很顾及小鹿的心情，生怕被她误会是对手的幸灾乐祸。于是更觉得自己犯了个大错，这实在是太逼迫小鹿去强颜欢笑加入他们了。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尬在了原地。
黎白鹿便笑道：“没关系的，我改天再来。”
她不想干扰这样的气氛。
同时另一个人也走了过来。
余光瞧见了对方，黎白鹿正思索要不要假装没看见，但本能压住了她的退缩，于是她抬眼望去。
漂亮的眼眸映出多日不见的男人的面庞和身体。她就像是一名疯狂而沉静的艺术家，在看见他的一瞬间，便心甘情愿地让所有能瞥见的细节，都充斥进自己的脑海和视野，急不可待地去记录。
视线相交，叶修从容地笑了，他熟稔而随和：“既然有空来这里，是忙完所有事了吗？”
她当然听得懂叶修的意思，于是回：“嗯，差不多尘埃落定了。”
他没有继续问下去，转而看向陈果：“老板娘别忙活了，你们坐着休息去吧，餐具我去拿。”
居然真的就这样落座了。没有留给她尴尬的时间，这房间里的所有人在饭桌前都拥有着各自松散随意的状态。早前魏琛吹牛拼酒如今昏昏欲睡，旁边有个大学生模样的年轻人，黎白鹿凭着记忆猜测应当是兴欣的治疗，这位吃相最乖。也就唐柔在一开始表现出了些许讶异的神情、之后淡淡一笑很快就明白发生了什么。
没有人质疑她到来的原因，也没有人故作客套，只是自然而然地维持着松散自在的状态。
离黎白鹿最近的是包荣兴，她对这个长相颇有卖点就是有点痞气的青年还是很有印象的。而对方也丝毫不掩饰好奇的打量，张口便跟她打招呼：“是你啊，不赖不赖。”
黎白鹿被这语气勾得止不住无语，但是又很想笑，或许是二人年纪相仿的缘故，她回得也很随意：“什么不赖啊？”
“被我们老大重点打击的人果然不赖。”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她回：“你们老大？重点打击？”她内心翻译了一下，“你的意思是说，我是叶修重点打击的对象？你是说在比赛吗？总决赛？”
“在我以前看场子的地方，我的前老大也是这样的，对最难搞的人要用最硬的板砖、最狠的身手，不然他不放心——。所以咯，你既然被我们老大特意圈出来对付，那你在我们老大眼里就是最难搞的刺头吧！”
她不可置信：“你用刺头来形容我？喂，你！”
“不过我还是第一次见长得这么厉害的刺头，如果在以前我看的场子那啊，应该没人舍得一板砖闷下去的！”
长得厉害？
这什么形容？
这是个傻子，黎白鹿心想，所以怪不得他的话并不显得油腻，她不跟傻子较劲。
但是既然能让叶修招进队里，那他一定是个机灵的傻子。
于是她对包子生出几分好奇，据他所言他以前是看场子的？是小混混？竟然会有这么天然的小混混？一副让人指哪打哪的样子。
“你是什么星座啊？”包子脱线的话题令他突兀地开启了新话题。
“不知道，没查过，不太关注这个，”黎白鹿道，心中却升腾起一丝悄咪咪的念头，嗯，这个人看起来还挺好骗的……想到这个，她那些平日里惯用的乖巧端庄的皮相，此刻无声无息地延伸出了裂痕，从中钻出捉弄的恶意：“我问你啊，你们老大……就是叶修，平常有没有什么怪癖哦？”
没想到包子却是个反应极快的人：“哇，你想趁机套我们兴欣的情况报仇吗？”
她不解释，换了个说法：“你是什么星座？”
“我，当然是又厉害又好运的水瓶座。”
“嗯嗯，你们老大呢？”
“老大他是更厉害更好运的双子座。”
“哦，这样啊，”她做作地摇摇头，“他可真不像。不是说双子座的人不怎么稳重吗？我瞧你们老大可不像是会怕什么会躲什么的人。”
“谁说的，我们老大也有怕的人啊！比方说我们老板娘。”包荣兴见她只是平淡地眨了下眼，以为她不信，“二楼走廊上一旦有烟味，老板娘一定以为是我们老大干的！她上楼去追，老大转眼就猫着腰躲下楼。不过我觉得老大挺冤的，其实一直以来都是魏老大干的。 ”
“就这？”黎白鹿觉得爆点不够。
“这还不够？老大他是彻彻底底的双子座！网上怎么说的来着……什么随和幽默……健谈敏感……主动追求……”
在包子一边回忆一边搜索手机的喃喃自语中，黎白鹿提取到了关键词：“主动追求？他原来是这样的男人啊。”
星座这种东西真的准吗？她可想象不来叶修这样的人能主动追求一个人的样子。或者说，是他的话，恐怕女方根本意识不到他在追求吧？
嗯，说不准只不过是她从一开始就没有享受这种待遇的可能，所以压根没法脑补而已。她自嘲地想着。
包子认真回道：“至少跟老板娘相关的话，老大是被动挨打。不过就算这样，老大也很帅气～！”
在这之后他们又在饭桌旁聊得热火朝天，包子这种性格的人，她随随便便一勾就能让他把话全都抖落出来了，兴欣零碎的事情很多，不过在跳脱的包子嘴里，听起来也不算无聊。
“聊得很开心呢。”离他们不远的座位上，苏沐橙说。
她身边自然是叶修，抬头淡淡扫了一眼：“你怎么不去聊聊？”
“我？”苏沐橙笑了，这笑容跟她往常随心而真诚的笑容不同，有些勉强，“小鹿她……大概会讨厌我吧。我做出了对嘉世来说无可挽回的事，我不后悔，至今我也觉得我做了想做的事，为了你更是为了我自己，为我们这一年。”
“但是对小鹿来说……我做了一件令她担忧而生气的傻事，也用我能想到的最惨烈最干净的方法跟嘉世一刀两断，而这之中，我弃之不顾的也包括被留在嘉世的她……比起她是否能释怀，是我自己不知道如何面对。…”
叶修瞧着这名他最为熟悉的搭档，见她如此愁眉苦脸，搞得他自己也莫名有点想抽烟，心也重重沉了下去，他只是安抚地拍拍她的肩头，多余的话再也没说。
“你呢？你怎么不去多聊聊？”沐橙这时却问，“我想她也一定有些话想和你说。”
于是他露出了和方才苏沐橙别无二致的苦笑：“算了吧，我可能也是她不知道如何面对的一份子。”
确实，叶修心想，至少黎白鹿跟年纪相近的包子能聊的很开心。
说意外也不意外，包子毕竟跟谁都能聊得来。但是那个外在开朗内里却窝着一肚子自我想法的小家伙，却能真的跟包子交谈如此之久，真心实意笑得眼眸波光粼粼，倒是在他预料之外。
果然啊，抛却荣耀之外的闲暇琐事，还是年轻人之间更有共同话题，不是吗？
这顿饭过后，队员们也各自回归各自的行程。包子跟魏老大出门消食，三位女生一起去逛街，至于男大学生们，自是遵照学生的生活规律去睡个下午觉。
逛街三人组，自是想找个机会约黎白鹿一起——于是派遣了跟她更熟的苏沐橙去探探口风。苏沐橙接下了这个任务，更像是给自己找了个去搭话的理由。
“小鹿。”她说。
旋即她便撞见有那么一刻，黎白鹿的脸色闪过一抹不自然的闪躲。这让苏沐橙原本游移不定的内心更是凉透了，她也只好笑笑：“没什么，我只是过来给你打个招呼。”
黎白鹿冲她点头，低低地应了。
“有些事我想向你解释。”苏沐橙说，“关于决赛那时……并非我一时冲动。伤害到了你，我很抱歉。”
小鹿便笑了：“其实我一直都明白的。”
谁会不明白呢？又有谁不去钦佩苏沐橙敢爱敢恨的勇气？
她当然理解苏沐橙的所作所为，只是如今心虚的是她。她对这位前辈的感情很复杂，或许比对叶修还更要复杂和不安、交织而错乱，且并不光彩。
对于台上光彩夺目的苏沐橙，她是倾羡的，私下里又感激于她的亲和善良。之后又柔软于这位荣耀女神的调皮和活泼。可是在这之后，她又不得不承认，这些感情中，她有过不甘，她一直以来同样在她的光芒和阴影下成长，不得不追赶她走过的人生轨迹。或许有那么一丝阴暗的角落，在其中潜藏着的那些绝非是队友之间的甜蜜和认可，她想她其实是妒忌过的，也在苏沐橙平和的微笑下更是蔓延出脆弱与敏｜感，她不愿意去陈述更不愿意去承认。
可是就算难以启齿又怎样呢？那些东西，那些阴冷的、腐烂的枝丫仍然会存在。如若彻底暴露于阳光之下，灰飞烟灭后她未必可以释然。即是如此……她也只能接受了。
这一年来，她在职业圈学到最多的东西，竟然是这样一种心态——她不想同自己较劲，很多她暂时无法理解的东西，她会试着去无奈承认，然后共存，这或许就是成年人的世界。
“您打算留在兴欣，说实在，这个选择不意外，但我只是为您感到遗憾。”短暂的思绪飘忽之后，黎白鹿开口了。只是这语气，怎么想都如此凉薄。
本来不该如此的，她心想。以这种态度来对待苏沐橙，这绝非自己的本意。但是这一瞬间，无数杂糅混乱的情绪在心间波动，她难以招架又羞于启齿，最终流出唇齿的，只有这么一份故作的冷淡。
苏沐橙却并不芥蒂她的态度，反而温和地笑了：“遗憾？为我吗？我倒不觉得这是个错误的决定。”
“在我看来，以前辈的实力和地位，明明有更好的去处。若因私人感情选择留守在一处……”黎白鹿犹疑着，思索合适的形容，同时环顾着四周，好吧，她得承认，起码这样草根出身的兴欣战队的总部，比豪华冰冷的嘉世要温馨得多，但是即便如此，她依旧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留守在这一处只能从零开始的舞台，前辈，您到底也是被感情阻碍了呢。”
“小鹿，我可以认为，如果你在我的立场上的话，是宁愿去更高的方向吗？”
黎白鹿用不曾闪烁也不曾偏移的眸光，默然回答。
苏沐橙坦然道：“那你一定会比我走的更远。”
她笑了：“从我踏入这个圈子的那一刻起，我被寄予厚望，必须追逐你，模仿你，然后超越你。只是有那么一瞬，我发觉当你真的如此‘快意恩仇’地跟嘉世决裂，粉丝视你为背叛者、转而对我更加忠诚和支持时，我却并不为此感到庆幸。前辈，我感谢你的亲切，即便这使我感到沉重。”
“……我们也同样要分道扬镳了呢。不过这样，你感到轻松了吗？”
“或许会吧，因为今后我们只会在赛场上见了，与你的一较高低、不会再藏于心底，而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也是最能大白于天下、见证你我撕扯的关系，不是吗？
“好，我祝福你。”苏沐橙说，“在你立志想要追逐叶修的话，首先就要试着跨越我。”
“好好好，知道了，首席枪炮师。”
剩下的一切，都交由以后再谈吧。
黎白鹿心想，但是即便如此，即便如此对立，并且苏沐橙做出了一个又一个令她无法理解的选择，可是总有什么东西是将她们牢牢维系在一起的。
她们或许面临着同样的困境，一些被默许的、被无视的困境。那或许是唯有“她们”之间可以感知一二的差异，哪怕苏沐橙拥有亲近如叶修的伙伴、黎白鹿有孙翔这样黏腻的队友，那也只有她们之间可以诉说。
如若你就此在世俗与偏见中萎靡不振，那我亦无法幸存。
如若你成功创造了属于你自己的规则，那么或许也会为我带来一线生机。
所以祝福，是真实的。
苏沐橙也一定接收到了这份秘而不宣的交付，所以当她回到陈果这边时，表情显然轻松了许多。
“小鹿不打算来吗？”陈果还在心心念念着逛街下午茶。
“她一定还有事没做完呢！”苏沐橙笑着说，“和我谈够了，她自然也该去解决下一个了。不然她不急，我想叶修自己都要憋死了。就让他们单独谈谈吧。”
总的来说——便是曾经眼见高楼宴宾客，今时高楼散人财。这座大厦变得越来越沉默，越来越安静。无论是职业选手们，还是各个部门的人员，都在各自为未来考虑，一个接一个的离开。
这之中，离开得较早的自然是孙翔，他率先被轮回签走，也与嘉世没什么虚假的人情往来，走的自然相当干脆利落。那一日，能为他送行的黎白鹿，是他认为的最大也最满意的排面。
当时黎白鹿看他除了行李箱之外，还提了一袋垃圾，那偌大的体积令她咋舌，问：“你就带走这么一个行李箱？其他的都要当垃圾扔了？”
孙翔理所当然地回：“行李少怎么了，我也只在这里待了一年多。至于这些，带不走，就扔了。”
“好吧，再见。”
她看到出租车已经停在了路边，于是很快地道别。
孙翔恼怒：“就再也没什么和我好说的了？” 这个凉薄的前搭档！
“有什么想说的我会发信息给你。”黎白鹿笑道，“难不成我们需要一个离别的拥抱？”
“咳，那也不是不可以……”他不想推脱，又怕她只是开个无关紧要的玩笑、让机会由此流失，所以自以为很淡定潇洒地冲她敞开胸膛：“这可是你说的，这次你不会又打我一拳了吧！”
眼见他离她越来越近，而她也只是仰起头凝视着，并没有拒绝的意思，接下来该有怎样悄然升起的超越于队友之情的接触都不足为奇——然而确实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孙翔被撞飞了！
他那重达二十公斤的行李箱竟然火速滑了过来，硬生生挡在了二人逐渐靠近的距离之间，成功将静谧的二人世界打得粉碎，然后嚣张地沿着街道倾斜的坡路滑的越来越远。
孙翔来不及细想这诡异之处，勃然大怒：“我去！行李！”
他追了上去，然后一同消失在街角。
树影婆娑，这萧条的街道重回安静。
黎白鹿叹气，对着空气道：“你对他太苛刻了。”
她的身旁并没有任何有生机的存在，像是在自言自语，但是她清楚地知晓，有人在听，而那人也着实听见了，轻飘飘地显露出清爽的身形，那是一位少年。
“我一直知道他不怀好意。”苏沐秋气恼着环胸，扬起下颚，不太高兴的样子，“我对他够好了，算是帮那小子把行李推到出租车附近了。赶紧走比较好。”
“以你的角度来说，他比沐橙前辈年龄还要小呢，是个弟中弟，你要有点身为长辈的慈爱哦。”
“我不管！我死了快十年了，至今仍旧十八岁，谁还不是个弟弟呢！”
这话着实让她几日都不见晴朗的面庞、终于流露出一点儿笑意，“好吧，我那年龄比我小的好前辈！” 而后又后知后觉地心下一沉，沐秋……你原来是，离我那么远的人。
这点落寞的心思，她隐藏了起来。她早就不是曾经那个愣头青，已经掌握了基本喜怒不形于色的能力。于是在沐秋看来，她仿佛只是在因未来而迷茫、所以总是时不时安静而沉默。
“说起来，”黎白鹿又开口了，“我准备去见一下沐橙前辈。”
“那也是一块去见老叶，他们总是一起的。”
“是啊，有什么事我想一次性说清了。”
苏沐秋这才注意到，她怀里一直抱着一样东西，她保存的很好，就算现在她携之出门，也整整齐齐地用文件袋保护好。
那是他的笔记本。
看到苏沐秋的目光落在之上，黎白鹿解释道，“我该把这个还回去了。”
我该把你还回去了。
苏沐秋听到了她的言外之意。
他着实没料到，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盈盈闪烁的附属于幽灵的光芒都停滞了似的，许久他才将堵在喉中的质问说出口：“你不要我了？”
她怎么能这样做呢。苏沐秋心想。他有点生气，又有点心酸，更多的是疑惑不解。他可以帮她做很多事，他可以安慰她，可以将他的游戏才华全数奉献于她，他也可以在雷雨天中陪她安稳休息，如果她喜欢，他甚至可以一直当一只幽灵猫。很多事，他其实想一直就这么对她做。
苏沐秋错综复杂的心绪摆在脸上，毕竟他一向形于辞色，旁人很容易读懂他的情绪。可是即便如此，黎白鹿明明可以看出来的，但是她没有，当说出口的一瞬间，她也分不出旁的力气去读懂他了。
她只是轻轻说：“你是这座城市的少年，而我要离开了。”
成长于此，一生也定格于此。更重要的是，他的心中，这座城市中一定有远比她重要得多的家人。以这种形态萦绕于人世间，不就是因为有他放不下的人吗？
所以她接受同他告别的事实，也接受自己独自一人的未来。
类似的话，孙翔不也这么说过吗？那往常趾高气扬的青年，脱口而出的询问，“你不需要我了？” 这段强扭的搭档关系也该结束了。无论是孙翔、还是沐秋，如果今后的道路没有同行的缘由，她不会去强求。
黎白鹿抬脚离开，余下百感交集的一抹幽魂在原地伫立。苏沐秋何等聪颖，也足够了解这个小家伙，在最初的震惊沮丧之后，他也逐渐摸清了她的柔软内心。
这让他想起很早之前……很早很早之前，他的好妹妹也不是一直乖巧可爱的，小女孩同他吵架冷战，扭扭捏捏不肯叙说，于是苏沐秋难得严厉地教导妹妹，哥哥是这世界上最希望你能坦诚的人了，不管你说什么话，撒娇也好，抱怨也好，哭诉也好，哥哥也是这世界上永远不会轻视你的话的人。
……他其实从不希望妹妹太过懂事。
他现在亦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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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时候了。
这几日她也并不是什么都没做，至少等到微草那边的好消息——从人事经理准备亲自同陶轩敲定合同细节的行程来看，她已有预感她的未来或许就这么被他人敲定了。
所以临走之前，她想再去看看想见的人、朋友们、还有对手们。
不过她来的不是时候，亦或者说，来的有点太巧了。
早在进入小区的时候，就隐约闻到了浓香料理溢出来的香味，她还在想是谁下午这么热的时候在聚餐，直到停在建筑门外，透过落地窗内虚掩着的窗帘，她窥得了屋内热闹非凡的碎片。
黎白鹿心想还是改天再来吧，可是屋内有眼尖的人，发现了她，旋即知晓情况的陈果，果断将她迎进屋来。
“来来来，一起吃嘛！”陈果洋溢道。
但是很快陈果也陷入了和她一样的尴尬。陈果只是热情使然，把一些彼此的立场都忘却了。她后知后觉才发现，今天他们的热闹，是基于兴欣的胜利，而与此同时，嘉世也解散了。
“呃……”陈果不知如何安慰，又想打自己一巴掌，她很顾及小鹿的心情，生怕被她误会是对手的幸灾乐祸。于是更觉得自己犯了个大错，这实在是太逼迫小鹿去强颜欢笑加入他们了。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尬在了原地。
黎白鹿便笑道：“没关系的，我改天再来。”
她不想干扰这样的气氛。
同时另一个人也走了过来。
余光瞧见了对方，黎白鹿正思索要不要假装没看见，但本能压住了她的退缩，于是她抬眼望去。
漂亮的眼眸映出多日不见的男人的面庞和身体。她就像是一名疯狂而沉静的艺术家，在看见他的一瞬间，便心甘情愿地让所有能瞥见的细节，都充斥进自己的脑海和视野，急不可待地去记录。
视线相交，叶修从容地笑了，他熟稔而随和：“既然有空来这里，是忙完所有事了吗？”
她当然听得懂叶修的意思，于是回：“嗯，差不多尘埃落定了。”
他没有继续问下去，转而看向陈果：“老板娘别忙活了，你们坐着休息去吧，餐具我去拿。”
居然真的就这样落座了。没有留给她尴尬的时间，这房间里的所有人在饭桌前都拥有着各自松散随意的状态。早前魏琛吹牛拼酒如今昏昏欲睡，旁边有个大学生模样的年轻人，黎白鹿凭着记忆猜测应当是兴欣的治疗，这位吃相最乖。也就唐柔在一开始表现出了些许讶异的神情、之后淡淡一笑很快就明白发生了什么。
没有人质疑她到来的原因，也没有人故作客套，只是自然而然地维持着松散自在的状态。
离黎白鹿最近的是包荣兴，她对这个长相颇有卖点就是有点痞气的青年还是很有印象的。而对方也丝毫不掩饰好奇的打量，张口便跟她打招呼：“是你啊，不赖不赖。”
黎白鹿被这语气勾得止不住无语，但是又很想笑，或许是二人年纪相仿的缘故，她回得也很随意：“什么不赖啊？”
“被我们老大重点打击的人果然不赖。”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她回：“你们老大？重点打击？”她内心翻译了一下，“你的意思是说，我是叶修重点打击的对象？你是说在比赛吗？总决赛？”
“在我以前看场子的地方，我的前老大也是这样的，对最难搞的人要用最硬的板砖、最狠的身手，不然他不放心——。所以咯，你既然被我们老大特意圈出来对付，那你在我们老大眼里就是最难搞的刺头吧！”
她不可置信：“你用刺头来形容我？喂，你！”
“不过我还是第一次见长得这么厉害的刺头，如果在以前我看的场子那啊，应该没人舍得一板砖闷下去的！”
长得厉害？
这什么形容？
这是个傻子，黎白鹿心想，所以怪不得他的话并不显得油腻，她不跟傻子较劲。
但是既然能让叶修招进队里，那他一定是个机灵的傻子。
于是她对包子生出几分好奇，据他所言他以前是看场子的？是小混混？竟然会有这么天然的小混混？一副让人指哪打哪的样子。
“你是什么星座啊？”包子脱线的话题令他突兀地开启了新话题。
“不知道，没查过，不太关注这个，”黎白鹿道，心中却升腾起一丝悄咪咪的念头，嗯，这个人看起来还挺好骗的……想到这个，她那些平日里惯用的乖巧端庄的皮相，此刻无声无息地延伸出了裂痕，从中钻出捉弄的恶意：“我问你啊，你们老大……就是叶修，平常有没有什么怪癖哦？”
没想到包子却是个反应极快的人：“哇，你想趁机套我们兴欣的情况报仇吗？”
她不解释，换了个说法：“你是什么星座？”
“我，当然是又厉害又好运的水瓶座。”
“嗯嗯，你们老大呢？”
“老大他是更厉害更好运的双子座。”
“哦，这样啊，”她做作地摇摇头，“他可真不像。不是说双子座的人不怎么稳重吗？我瞧你们老大可不像是会怕什么会躲什么的人。”
“谁说的，我们老大也有怕的人啊！比方说我们老板娘。”包荣兴见她只是平淡地眨了下眼，以为她不信，“二楼走廊上一旦有烟味，老板娘一定以为是我们老大干的！她上楼去追，老大转眼就猫着腰躲下楼。不过我觉得老大挺冤的，其实一直以来都是魏老大干的。 ”
“就这？”黎白鹿觉得爆点不够。
“这还不够？老大他是彻彻底底的双子座！网上怎么说的来着……什么随和幽默……健谈敏感……主动追求……”
在包子一边回忆一边搜索手机的喃喃自语中，黎白鹿提取到了关键词：“主动追求？他原来是这样的男人啊。”
星座这种东西真的准吗？她可想象不来叶修这样的人能主动追求一个人的样子。或者说，是他的话，恐怕女方根本意识不到他在追求吧？
嗯，说不准只不过是她从一开始就没有享受这种待遇的可能，所以压根没法脑补而已。她自嘲地想着。
包子认真回道：“至少跟老板娘相关的话，老大是被动挨打。不过就算这样，老大也很帅气～！”
在这之后他们又在饭桌旁聊得热火朝天，包子这种性格的人，她随随便便一勾就能让他把话全都抖落出来了，兴欣零碎的事情很多，不过在跳脱的包子嘴里，听起来也不算无聊。
“聊得很开心呢。”离他们不远的座位上，苏沐橙说。
她身边自然是叶修，抬头淡淡扫了一眼：“你怎么不去聊聊？”
“我？”苏沐橙笑了，这笑容跟她往常随心而真诚的笑容不同，有些勉强，“小鹿她……大概会讨厌我吧。我做出了对嘉世来说无可挽回的事，我不后悔，至今我也觉得我做了想做的事，为了你更是为了我自己，为我们这一年。”
“但是对小鹿来说……我做了一件令她担忧而生气的傻事，也用我能想到的最惨烈最干净的方法跟嘉世一刀两断，而这之中，我弃之不顾的也包括被留在嘉世的她……比起她是否能释怀，是我自己不知道如何面对。…”
叶修瞧着这名他最为熟悉的搭档，见她如此愁眉苦脸，搞得他自己也莫名有点想抽烟，心也重重沉了下去，他只是安抚地拍拍她的肩头，多余的话再也没说。
“你呢？你怎么不去多聊聊？”沐橙这时却问，“我想她也一定有些话想和你说。”
于是他露出了和方才苏沐橙别无二致的苦笑：“算了吧，我可能也是她不知道如何面对的一份子。”
确实，叶修心想，至少黎白鹿跟年纪相近的包子能聊的很开心。
说意外也不意外，包子毕竟跟谁都能聊得来。但是那个外在开朗内里却窝着一肚子自我想法的小家伙，却能真的跟包子交谈如此之久，真心实意笑得眼眸波光粼粼，倒是在他预料之外。
果然啊，抛却荣耀之外的闲暇琐事，还是年轻人之间更有共同话题，不是吗？
这顿饭过后，队员们也各自回归各自的行程。包子跟魏老大出门消食，三位女生一起去逛街，至于男大学生们，自是遵照学生的生活规律去睡个下午觉。
逛街三人组，自是想找个机会约黎白鹿一起——于是派遣了跟她更熟的苏沐橙去探探口风。苏沐橙接下了这个任务，更像是给自己找了个去搭话的理由。
“小鹿。”她说。
旋即她便撞见有那么一刻，黎白鹿的脸色闪过一抹不自然的闪躲。这让苏沐橙原本游移不定的内心更是凉透了，她也只好笑笑：“没什么，我只是过来给你打个招呼。”
黎白鹿冲她点头，低低地应了。
“有些事我想向你解释。”苏沐橙说，“关于决赛那时……并非我一时冲动。伤害到了你，我很抱歉。”
小鹿便笑了：“其实我一直都明白的。”
谁会不明白呢？又有谁不去钦佩苏沐橙敢爱敢恨的勇气？
她当然理解苏沐橙的所作所为，只是如今心虚的是她。她对这位前辈的感情很复杂，或许比对叶修还更要复杂和不安、交织而错乱，且并不光彩。
对于台上光彩夺目的苏沐橙，她是倾羡的，私下里又感激于她的亲和善良。之后又柔软于这位荣耀女神的调皮和活泼。可是在这之后，她又不得不承认，这些感情中，她有过不甘，她一直以来同样在她的光芒和阴影下成长，不得不追赶她走过的人生轨迹。或许有那么一丝阴暗的角落，在其中潜藏着的那些绝非是队友之间的甜蜜和认可，她想她其实是妒忌过的，也在苏沐橙平和的微笑下更是蔓延出脆弱与敏｜感，她不愿意去陈述更不愿意去承认。
可是就算难以启齿又怎样呢？那些东西，那些阴冷的、腐烂的枝丫仍然会存在。如若彻底暴露于阳光之下，灰飞烟灭后她未必可以释然。即是如此……她也只能接受了。
这一年来，她在职业圈学到最多的东西，竟然是这样一种心态——她不想同自己较劲，很多她暂时无法理解的东西，她会试着去无奈承认，然后共存，这或许就是成年人的世界。
“您打算留在兴欣，说实在，这个选择不意外，但我只是为您感到遗憾。”短暂的思绪飘忽之后，黎白鹿开口了。只是这语气，怎么想都如此凉薄。
本来不该如此的，她心想。以这种态度来对待苏沐橙，这绝非自己的本意。但是这一瞬间，无数杂糅混乱的情绪在心间波动，她难以招架又羞于启齿，最终流出唇齿的，只有这么一份故作的冷淡。
苏沐橙却并不芥蒂她的态度，反而温和地笑了：“遗憾？为我吗？我倒不觉得这是个错误的决定。”
“在我看来，以前辈的实力和地位，明明有更好的去处。若因私人感情选择留守在一处……”黎白鹿犹疑着，思索合适的形容，同时环顾着四周，好吧，她得承认，起码这样草根出身的兴欣战队的总部，比豪华冰冷的嘉世要温馨得多，但是即便如此，她依旧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留守在这一处只能从零开始的舞台，前辈，您到底也是被感情阻碍了呢。”
“小鹿，我可以认为，如果你在我的立场上的话，是宁愿去更高的方向吗？”
黎白鹿用不曾闪烁也不曾偏移的眸光，默然回答。
苏沐橙坦然道：“那你一定会比我走的更远。”
她笑了：“从我踏入这个圈子的那一刻起，我被寄予厚望，必须追逐你，模仿你，然后超越你。只是有那么一瞬，我发觉当你真的如此‘快意恩仇’地跟嘉世决裂，粉丝视你为背叛者、转而对我更加忠诚和支持时，我却并不为此感到庆幸。前辈，我感谢你的亲切，即便这使我感到沉重。”
“……我们也同样要分道扬镳了呢。不过这样，你感到轻松了吗？”
“或许会吧，因为今后我们只会在赛场上见了，与你的一较高低、不会再藏于心底，而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也是最能大白于天下、见证你我撕扯的关系，不是吗？
“好，我祝福你。”苏沐橙说，“在你立志想要追逐叶修的话，首先就要试着跨越我。”
“好好好，知道了，首席枪炮师。”
剩下的一切，都交由以后再谈吧。
黎白鹿心想，但是即便如此，即便如此对立，并且苏沐橙做出了一个又一个令她无法理解的选择，可是总有什么东西是将她们牢牢维系在一起的。
她们或许面临着同样的困境，一些被默许的、被无视的困境。那或许是唯有“她们”之间可以感知一二的差异，哪怕苏沐橙拥有亲近如叶修的伙伴、黎白鹿有孙翔这样黏腻的队友，那也只有她们之间可以诉说。
如若你就此在世俗与偏见中萎靡不振，那我亦无法幸存。
如若你成功创造了属于你自己的规则，那么或许也会为我带来一线生机。
所以祝福，是真实的。
苏沐橙也一定接收到了这份秘而不宣的交付，所以当她回到陈果这边时，表情显然轻松了许多。
“小鹿不打算来吗？”陈果还在心心念念着逛街下午茶。
“她一定还有事没做完呢！”苏沐橙笑着说，“和我谈够了，她自然也该去解决下一个了。不然她不急，我想叶修自己都要憋死了。就让他们单独谈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