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节果然是个适合结婚的黄道吉日,这结婚的人就是比离婚的多。

    民政局坐班工作人员个个忙得连杯水都喝不上,抬眼过去排队成串的就算了,大门口一堆又一堆涌入。

    笑嘻嘻扯证的小情侣们直接把愁眉苦眼离婚的挤到门口外。

    大厅候区,公椅靠老里边的坐位上并排坐了一对相互沉默又吸人眼球的年轻情侣,俊男靓女。两人手上都拿着棕色证件,厅内幸福气氛仿佛与他们无关一样,两个人表情从进门到现在过去四个小时就互相冷脸怼空气。

    旁人要不是看排的是领证队,还以为是来离婚的。

    柳迦实在百般无聊,从早上六点守到下午一点,真他妈烦人,也不知道邹寂尧是咋背挺和门口桂花树一样直,死挨一大早上都不带累的。

    排队人声叽叽喳喳跟鸟叫似的,吵得柳迦耳朵起老茧 。

    索性翘起了二郎腿,瘾犯的她背靠起椅背从包里拿出手机开刷游戏,户口本连同身份证一把甩递给了旁边正襟安坐的邹寂尧。

    东西丢得随心所欲,邹寂尧连个正眼都没给就接过来和自己的好好叠放一起。

    旁边一句句小声又丧气的完了、我靠、卧草、泥马......嘀咕声传入男人耳中,断续不绝。

    邹寂闻言皱眉,轻转过头,侧身淡睨着身旁沉迷手机屏幕的柳迦。他桃花眼尾微微上翘,睫毛浓密如羽,斜光映射下瞳孔清明中分散着一股股寒气。

    怎么又忍不住玩起来了,这手机瘾果然是比监管药品瘾还严重......

    “5201314号到6号窗口办理!”

    520,我爱你,是个好寓音。

    还没等邹寂尧准备强抢她手机时保安人员已经拿着大喇叭喊号了。

    柳迦的耳朵倒是对这喊号灵敏很,刷的一下站起来反拉起男人的手往6号窗口去,邹寂尧一八七的个子比她高出大半个头,柳迦紧紧抓住他骨节分明的修长大手不放。

    邹寂尧唇角上扬稀释了眸中寒意,玩游戏他是看不惯,但这倒没拒绝,任凭柳迦牵他绕过大厅人潮。

    养眼的小情侣总会让人多看一眼,□□大姨一边对证件,一边眉眼弯弯看向邹寂尧打趣问:“小帅哥,你小女朋友可真漂亮!”

    “嗯,是漂亮。”邹寂尧唇角上扬,还没夸完人旁边人一大句脏话入耳。

    “卧草,又卡壳,泥玛的什么鬼......”柳迦手指泄愤不停死戳屏幕,口里习惯性大飙糟话。

    大姨愣了,尬笑了下:“你女朋友黑眼圈挺重的啥,年轻人少玩点游戏。”

    邹寂尧眼色冷叟叟死盯着人,他实在很想补充国家开发未成年游戏防沉迷时就应该连柳迦这种成年游戏脑残粉也特别划入才对。

    “抱歉,她有点迷。”邹寂尧瞬间换上一副尊敬笑意,把人挡背后椅子上坐去,上前自己一个人处理。

    全程柳迦就配合照了相片和宣誓,剩下眼睛珠一刻也没离开手机过。

    她开玩笑提出闪婚拿点彩礼钱意思下,反正高医生介绍,但才一见面也不知道这个人看上她哪点好处。

    红本子崭新出印,柳迦直接扔给人看都懒得看。

    她目的性很强,连日颓靡的眼神在这一刻都抹上了光。

    “邹先生,现在证也领完了,给我的十万块微信还是支付宝。”她又提醒,“先说,我不支持现金。”

    男人扯了扯西装领结,又整理下两边衣襟,他肩宽腰窄的身段挺拔站立在柳迦面前压迫感极强,双眼深沉如水渊不见底影。

    七年不见,她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先不认识他就算了,为什么连他是真的都以为是假的。

    他从黑色公文包里掏出一张银行卡递给柳迦。

    清清淡淡嘱咐着:“里边有一百一十万,其中一百万你自己去挑只自己喜欢的戒指戴。”

    “卡的密码是你告诉我你的真实生日。”

    “不是我身份证上的吗,那我不知道。”

    “你怎么会不知道,逗我好玩么柳迦?

    邹寂尧突然一把搂过人肩膀上前,细细审视着人,急切想拆穿她撒谎的心理,问:“你真的,”仔细问人,“真不记得了?”

    柳迦眼中一股清澈,在他这个专业心理医生看来丝亳没一点心虚躲闪,反倒染上了几分迷惑不解。

    “高医生只和我介绍过你,我第一次见你,我怎么可能告诉过你我真实生日,况且我真实生日不是身份证上写着的吗?”

    邹寂尧额头皱紧,她到底怎么了,严重到连这个最看重的日期都忘了......

    “真不记得了?”又不死心问一遍仍无反应后手上力气逐渐从重放轻,邹寂尧的心在隐隐克制些想要冲破枷锁的冲动行为。

    他真的很想问问她为什么连他都忘记了。

    邹寂尧自嘲低呵一声,果然,她就是和当初那个小骗子一样。

    “不记得了。”

    柳迦始终不明白这个长得像又同名邹寂尧的男人为什么一直执着她会认识他,从昨天到现在,如果不是为了他真承诺的那十万块充手游她才不会轻易答应结婚。

    他沉沉叹口气放开人,认真道:“你的生日是五月六号。”

    “记住没?”

    五月六号,五月六号。

    五月六号真是她生日吗?柳迦回想起高医生说她受伤导致神经记忆出了点缺陷,忘记了很多事。

    可她真认识面前这个男人么,他真的好像邹寂尧,自己和他以前见过吗,有过来往交集吗......高医生一直没告诉过关于她以前的事。

    柳迦是真的没有关于这个男人的任何记忆,只会产生一股不同于厌恶其他陌生男人的好感罢了。

    五月六号......

    自从去年医院醒后记性不好的她只能反反复复默念着这个日期,但刚开始还正常的柳迦忽然受到某种应激似低下头,一场幻像走马观花样在她脑海飞速掠过。

    她的左手小臂有些发抖,大脑仿佛被磁铁并吸又沉又重,瞳孔一下子睁大涣散又紧地恢复。

    邹寂尧一下子注意到她的不对劲,把人的头扶抬起,忧心皱眉问:“怎么了?”他发现她的眼睛有一瞬间瞳孔放大失焦,这是典型的应激反应。

    柳迦感到肩上紧意才回焦挣开人,摆手说:“没事,老毛病了,可能熬夜熬多后遗症,不管。”

    从昨天见到这个人就出现这样,柳迦的记忆促使她只觉得产生了某种错觉,高医生讲她已经好了,应该跟早年撞头后遗症影响神经没关系。

    “真没事?”

    “没一点事。”

    两个人互相瞪眼,一个不耐烦,另一个冷淡中透出小心翼翼的担心。

    邹寂尧把对方手机拿过快速输入联系信息和小区地址后转头就走了,他让柳迦自己先回家呆着。

    柳迦拿着手中的卡在原地看着人开车驶去,她仔细端祥着手中的银行卡,闭上眼睛脑中那种细疼和幻影场景忽闪而过,快得她还未捕捉到一丝片段就已从脑海中消失殆尽。

    夏日骄阳明媚,炙烈的光线映照在她脸上,微风轻动扬起她粗糙的发丝,柳迦不知为什么心脏莫名伤痛密密如水般渗出,湿冷的心情跟燥热的天气根本不在一个空间。

    盈满泪珠的眼眶一直盯着车去的方向,她觉得这个男的真像少年逝去的邹寂尧,名字有重正常,为什么连容貌都像一块模子雕刻出来的。

    柳迦深吸鼻气,抹干泪痕后按照地址回去。

    像也好,找个像的人在一起也没什么遗憾,柳迦想他了,但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清城挨近景区边上有家前几年开的疗养院,这家大多收的是些患精神疾病的病人。

    邹寂尧从国外一得到柳迦被找到的消息就是从这家医院发出的邮件。

    发信人叫高司德,是疗养院的老院长,也是邹寂尧的大学导师。

    他已经知道邹寂尧把那孩子心急地拐去领证了,今天让他弄完后过来是想把柳迦的事告诉他,毕竟邹寂尧和柳迦是他看着长大的两个孩子,也是一对青梅竹马。

    只是世事难料,当年邹寂尧一出国,可怜柳迦那倒霉姑娘这些年来尽遭罪变成了这样,但幸好兜兜转转两人又在了一起。

    办公室窗外樱叶绿影婆娑,枝杆在风中摇曳生姿,年轻气盛的专业强者看向曾经的恩师满脸盛满无数愧疚不安。

    高司德起身,年迈的身躯从背后储柜中拿出一沓用书夹夹好的文件递给面前学生。

    老人语重心长告诉他:“这是柳迦的病例档案,我自己做的,她得的这类精神病很罕见,精神科医学上也无法定义,只能结合心理学分析,可也复杂。”

    “可她为什么不认...”邹寂尧还未讲完就被打断。

    “我知道你疑惑,但这正是我想告诉你的事。”高司德愁容满面,“我用自己的方法试了很多次,只能大概猜测一点,她的潜意识产生过度保护机制错构捏造了自己原本的记忆。她的行为触发机制很混乱,大多正常,但会失去意识主导走潜识极端化。”

    “她这个潜意识引导的记忆看起来是乐观性但一直是悲观危险的,我当年找到她的时候她就已经不记得你了,她说你早就去世了。”

    老教授又提醒说: “她还患有很严重隐形抑郁,虽然看起来和正常人一样,但有时候反应非常迟钝,我当初带她回家时,你师母在她身上发现了些旧伤。”

    旧、旧伤......邹寂尧手中文档滑落,一抺不可置信凝聚双眸,整个人肩膀在发栗,他冷如寒冬。

    柳伽受过伤。

    “所以是有过轻生倾向?”

    高司德摇头否决,他可不敢刺激邹寂尧讲柳迦身上那些人为捅穿的多处刀伤。

    只能稍带安慰谎称:“目前没有这种倾向,伤可能是意外落下的。”

    老人沉默不语,作为身经百战、经验丰富的心理医师他暂时没有勇气向学生完整解释柳迦这个现象,因为产生这种病的人往往经历过太过残酷的往事。

    “那还有办法能治好她吗?”

    高司德摇头:“暂时不好讲,得确定病情。”又感叹说,“她倒是和现在这些同龄人一样出了点精神瘾,她沉迷游戏很厉害,没人阻止可以一天二十四小时不歇的那种。不过有点发现是,她玩的那个叫什么‘剧本师’的游戏反映了她的潜意识方向。”

    “年轻人现在不是喜欢竞技刺激的就是休闲娱乐的游戏打发时间,她玩的这个不仅考验笔力和毅力,还必须偶尔充点钱才能推进。”

    老院长语气严谨,有点方向提出:“她的意识有时候和这个游戏融到了一起,我之前特意拿这个游戏去问过学校的学生们。他们说这主要是个改变主角坏命运的剧情游戏,其实挺枯燥,但胜在烧脑,搞文学的和想象力丰富的神经质会乐意花冤枉钱,但对于追求刺激的没市场。”

    邹寂尧听着这话稍许迟疑,他回想刚才柳迦对游戏的狂热行为才恍然大悟,激动问:“所以说有方法能治好对吗?”

    “我没办法给你保证,只能说有这个办法从游戏出发去找,去尝试。但不好讲,要结合个人因素来。”

    高司德拿过钢笔在便签上写下一串邮箱和地址递给邹寂尧,他也只能帮到这儿了,剩下的就看他了,他要真爱柳迦必然会去自己探究。

    “阿莱尔老先生是我老朋友了,他妻子有过和柳迦一样的情况,他治好了自己的妻子,但也付出了吊销医证从业内消失的代价。”

    邹寂尧呼吸激烈,一下子拿过站起鞠躬感谢,他紧紧攥着手中纸条如获救命稻草。

    小区外,柳迦打车加徒步绕了半天终于到了手机上地址。

    叉腰喘气欣赏这门面,果然够高档上逼格,建得跟每层叠栋复式小洋房一样,楼下绿化带一片一片的整齐规划,门口还有专属管家和安保候着等人。

    这闪婚老公有钱就是不一样哈,打车一说这地址司机都要高看她一眼死聊半天。

    邹寂尧早上出门就给门口安保打过招呼要放人进来。

    柳迦乘电梯升到十七楼,按照密码打开门锁进门,房子入眼清一色灰白调,空荡荡的大厅除了固定家具连个花瓶也没有,实在寂寞空旷得可怕。

    叮!

    手上提示音响起,柳迦被熟声吸引后就随便把手上包包丢在桌上。

    整个身子摊在柔软大沙发上放松休闲,她点进游戏页面。

    游戏系统提示她今天的剧本任务场景还没完成,页面点击开始直接进入场景,优雅动听的提示音响起。

    “亲爱的执笔师,今日份剧本请根据单元剧情慢慢寻觅线索改写主角人生命远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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