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府后院碧书苑的走廊上,一个十六岁的少年坐在沉香木制的轮椅上,怀里放有一本翻了一半的书,手扶住轮椅两臂,整个人身体向前倾,头抬得老高老高,眼睛眨巴眨巴的往墙那边看,神情紧张,满脸的担忧之色。终是忍不住出言提醒。
“唐玉,小心点,别摔下来。”
墙上传来阵阵窸窣声,似乎在回应少年。
朵朵硕大的玉兰花下,忽的出现一双手掰开花枝,探出半个圆圆的脑袋,红色的发带被花枝缠住,墙上的立马腾出一只手,轻轻一扯,红色发带飘落下来,青丝由此泼墨似的散下来。
青丝如墨,玉兰似雪,晨曦照耀,如此相得益彰。
这把轮椅上的少年吓得可不轻,身子更加前倾,身下轮椅微动,急切地将要站起的模样。
见到这一幕,银铃般的笑声从墙上那边传下来,少年这才看清少女的脸,眉眼弯弯,眼眸闪烁,一边发髻散开,一边发髻挽起,在玉兰花丛下爽朗地发笑。
“哈哈哈哈哈哈,这点高度摔不着我的,你忘了我是习过武的了么。好好坐着,你可别摔了,你要是摔了我该怎么在谢伯伯面前交代。荷花开了,我是特意来带你去观荷亭看荷花的!”唐玉一边说明来意一边往下跳。
只见唐玉伸手抓住一根粗壮的树枝,借力腾空,再双脚勾住树枝,非常利索又漂亮的一个翻身落地,落地后,她站起身随意的拍了拍身上的灰,理了理乱了的衣裳,三步并两步一下子就跑到少年面前,在少年错愕之际,一把把少年整个身体推进轮椅坐好,拿起少年怀里的书就往旁边的护栏上一放,弯身靠近少年,水灵灵的乌黑的眸子不住地打量少年,少年被她这一举动唬得身子往后靠,脸颊微微泛红。
微风轻拂,玉兰树叶沙沙作响,唐玉散开的青丝随风起舞,落在少年胸襟前,挠的他心痒痒。
少年哪里还敢对上她的眼睛,慌忙避开。
“谢晟秋!”她却要注视他,步步逼近,“不要整天看这些书啦,荷花开了陪我去赏荷,我推你过去。”
夏国的荷花极为有名,十里荷花,清香满城。因此夏国多有荷花制品,无论玉饰、家具、布料花纹,都以荷为纹饰,寓意美好。况且在夏国哪有不赏荷的道理。
唐玉和谢晟秋自相识以来,常常会惦记着他行动不便,因此每年荷花开得最好的时候都会来找他并带他去赏荷。谢晟秋对荷花开否并不在意,只是期盼唐玉来。唐玉对此并不知道。
“好好好,我去。”谢晟秋终是藏好了心思,看向唐玉,“你头发乱了,怎么不去捡起发带绑好?”他摩挲那缕青丝。
唐玉听他这么一讲,直起身子,在他面前将另一边发髻的发带也解开,青丝如墨散开,她捋了捋头发,再用一根发带束发。
“这样不就行了!”
唐玉给谢晟秋展示完自己的发型,走到轮椅后面。
“我带你去赏荷,你记得后头在我爹面前多给我说些好话,我昨天把他的宝贝玉匕首拿去典当换钱了。”
唐玉推着轮椅,沿着碧书苑的走廊一路走一路述说自己做的事。
谢晟秋笑说:“你啊你,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总是要惹唐伯伯生气。难怪你爹说你生性顽劣,不服管教。怎么这次去典当换钱了,缺钱了?要钱的话可以找我啊,何必上赶着去惹唐伯伯。你也不想想唐飞要帮你擦屁股,估计他又会帮你顶罪了。”
“找你借多不好意思!后面有点事想要做,要点银子,所以只好委屈唐飞哥哥替我承受我爹的怒火啦。”唐玉丝毫不觉得拉唐飞顶罪有什么不好,反而很理所当然。这让谢晟秋哭笑不得。
唐飞是唐玉大伯父的儿子,因为他父亲惨死沙场,七岁便被唐玉父亲收养,对唐玉可谓是爱护有加,后面唐家举家被贬迁至绵城安居,谢家独子在此地安养,唐玉向来活泼好动,初来便翻进谢家后院被下人当贼捉住,等到唐父来赎人时,发现竟然是故交好友,由此两家开始走动熟络起来。
唐玉对谢家的路已是熟悉非常,左拐右拐,便到尽头。
谢晟秋一向觉得碧书苑走廊长远没有尽头,每次只在后院久待,不会轻易走动,只有唐玉在的时候,这条走廊才能走尽,且又太短。
走出碧书苑,唐玉叫过来一个家丁,叮嘱了几句,便推着谢晟秋从后门出去,朝洛湖走去。
唐玉知道谢晟秋不喜欢人多的地方,故特意避开人群,绕路从小巷穿过去洛湖。
唐玉俯视自己正推着的少年,凝视他的双腿出神,谢晟秋天生残疾,从未感受到过下地走路的滋味。虽然他从不抱怨什么,可她知道背地里说他的人很多很多,毕竟谁人背后无人说?等她强大起来后,她一定要一一教训那些背后说闲话的人!
她可不止一次打跑走那些不会说人话的家伙了。也是谢晟秋人善不计较,否则那些人哪里敢说一个宰相独子的不好呢。
已近午时,日照当头,洛湖岸边细柳树下有些许人在躲荫,远远地看见唐玉推着谢晟秋往洛湖来,赶忙和在东岸边上观荷亭乘凉的人互通音信,兴败而归。
谢家在夏国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谢家独子谢晟秋因顽疾在绵城居住休养,当家家主对这个独子及其溺爱,因谢晟秋自卑腿疾闭不出门,在一次偶然的情况下,世交唐家的女儿误闯进后院,将谢晟秋推出家门,谢家家主得知后喜极而泣,下令凡是谢晟秋和唐玉要去的地方其他人通通避开。
权势之下,无人违抗。
谢晟秋对父亲的做法也提过有些蛮横过头了,但父亲用为他好回绝了他,毕竟树敌过多,他不希望看到意外发生。
唐玉轻车熟路地将谢晟秋推到洛湖的观荷亭。
她把谢晟秋推在自己身前,自己双腿盘起,坐在石凳上,两手搭在轮椅的靠背上,整个人附在谢晟秋耳边谈笑。
观荷亭两边傍柳,绿柳摇曳,湖中泛起涟漪,波纹荡漾开来,隐隐藏匿至青荷之下。荷叶田田,荷花亭亭玉立,蜻蜓立在花苞上,天阔云低,远山连绵起伏,青翠可见。
谢晟秋突然想起之前唐玉说的话,问道:“你要去什么花很多钱的地方吗?不然怎么要将唐伯伯的玉匕首拿去换钱?”
“呵呵,不告诉你。”唐玉在他耳边轻声笑,接着说:“那是你绝对猜不到的地方。”
“城内还是城外?自己去还是和他人去?离家可远不远?”他追问。
唐玉心软,怕再被写晟秋追问下去,和唐飞承诺的保密就要被打破,于是悄悄附耳说。
“好啦好啦,透漏一点给你吧,不会出城的,也没有多远了,况且我是偷溜出去的,我不会说再多了。”唐玉顿了顿,“要是被我爹知道了我肯定没好下场。不过要是点子背真被抓个正着,我就把你搬出来,你知道的,我爹根本不敢骂你什么,到了那个时候,我会说我是去给你探路的,我先替你看看。当然当然,等我满十八父亲放我出去了,我就带你和我一起去云游四海。听闻夏国外还有七国,我们可以从邻国南国开始游历。你别笑啊,这可不是骗你,我以后一定会成为一个非常厉害的侠客,唐飞说我武功比他好多了,以后把他也叫上,多一分保障,然后我们带你走遍和看遍天下所有山川河流,尝遍天下美味。荷花看了那么多年早该看腻了,况且这里太小了,我不会一生都只困在绵城,困在夏国。别笑别笑啦!”
谢晟秋听到唐玉最后的话,不禁笑出声。唐玉素来如此,恣意又天真,像无拘无束的自由的风,他羡慕,无比地羡慕她。唐玉不会困在这方天地,不会像他谢晟秋一样,只会被困在这轮椅上,他注定会为了一缕抓不到的风而痛苦。
他在唐玉察觉不到之下使劲掐自己的腿,没有半点知觉。笑意中掺杂了些懊恼。
同往年一样,回去前唐玉驾一叶舟采下一朵荷花送给谢晟秋,不过是为了安慰被迫远远观赏的他——愿四季有实,谢晟秋可触。
回到府中,谢晟秋得知久在主城的父亲突然回到绵城,不待他过去请安,父亲便面带喜色从碧书轩的书房内出来迎接谢晟秋。这个叱咤朝堂,掌握大权的沉稳内敛的男人头一次情绪外露。
“爹,怎么了?”谢晟秋移动轮椅上前靠近。
谢晟秋抬头望着男人,男人亦俯视着他。男人的眼神中似乎包含很多情感,唯有喜悦特别明显。
男人俯身抱住轮椅上的谢晟秋,道出原因:“爹找到神医了!你的腿能治好了,以后你就能自己走路了,不会再被困在这小小的轮椅上了!”男人高兴地近乎快要落泪。
“真……的吗?”他小心翼翼地问。
“千真万确!”
一时间,谢晟秋不知道做出什么反应才好。
呆愣愣的,只得反手抱住父亲,紧接着浑身颤抖,眼泪滴落在地,溅开,顷刻,泪如雨下。
谢晟秋自出生到现在,一直与轮椅作伴,家人寻医十六年,得到的都是无法医治。他从期待到接受维持现状,不过十六年之久。
等到情绪缓和下来,谢晟秋问清父亲的来意,如他所想的那般,神医是他人推荐,而那个人却不道明为何。要是神医有那么好找,他也用不着十六年希望落空,十六年羡慕他人健全行走。
男人告知完明天一同去闻兰轩赴约后,因事走开,独留谢晟秋在此。
谢晟秋现在除了欢喜还是欢喜。
他岂能料到,此后物是人非。
谢晟秋看见墙角的灌木上挂着一条红色的发带,想起唐玉,吩咐下人捡过来给他。他将发带攥在手心里,若有所思,回到房后,如同对待珍宝,将发带封藏在珍贵的木匣中。他看着木匣想,自己会走路了,那和唐玉他们游历各国不会只是梦了。想着想着,他都要笑起来。
“唐玉,小心点,别摔下来。”
墙上传来阵阵窸窣声,似乎在回应少年。
朵朵硕大的玉兰花下,忽的出现一双手掰开花枝,探出半个圆圆的脑袋,红色的发带被花枝缠住,墙上的立马腾出一只手,轻轻一扯,红色发带飘落下来,青丝由此泼墨似的散下来。
青丝如墨,玉兰似雪,晨曦照耀,如此相得益彰。
这把轮椅上的少年吓得可不轻,身子更加前倾,身下轮椅微动,急切地将要站起的模样。
见到这一幕,银铃般的笑声从墙上那边传下来,少年这才看清少女的脸,眉眼弯弯,眼眸闪烁,一边发髻散开,一边发髻挽起,在玉兰花丛下爽朗地发笑。
“哈哈哈哈哈哈,这点高度摔不着我的,你忘了我是习过武的了么。好好坐着,你可别摔了,你要是摔了我该怎么在谢伯伯面前交代。荷花开了,我是特意来带你去观荷亭看荷花的!”唐玉一边说明来意一边往下跳。
只见唐玉伸手抓住一根粗壮的树枝,借力腾空,再双脚勾住树枝,非常利索又漂亮的一个翻身落地,落地后,她站起身随意的拍了拍身上的灰,理了理乱了的衣裳,三步并两步一下子就跑到少年面前,在少年错愕之际,一把把少年整个身体推进轮椅坐好,拿起少年怀里的书就往旁边的护栏上一放,弯身靠近少年,水灵灵的乌黑的眸子不住地打量少年,少年被她这一举动唬得身子往后靠,脸颊微微泛红。
微风轻拂,玉兰树叶沙沙作响,唐玉散开的青丝随风起舞,落在少年胸襟前,挠的他心痒痒。
少年哪里还敢对上她的眼睛,慌忙避开。
“谢晟秋!”她却要注视他,步步逼近,“不要整天看这些书啦,荷花开了陪我去赏荷,我推你过去。”
夏国的荷花极为有名,十里荷花,清香满城。因此夏国多有荷花制品,无论玉饰、家具、布料花纹,都以荷为纹饰,寓意美好。况且在夏国哪有不赏荷的道理。
唐玉和谢晟秋自相识以来,常常会惦记着他行动不便,因此每年荷花开得最好的时候都会来找他并带他去赏荷。谢晟秋对荷花开否并不在意,只是期盼唐玉来。唐玉对此并不知道。
“好好好,我去。”谢晟秋终是藏好了心思,看向唐玉,“你头发乱了,怎么不去捡起发带绑好?”他摩挲那缕青丝。
唐玉听他这么一讲,直起身子,在他面前将另一边发髻的发带也解开,青丝如墨散开,她捋了捋头发,再用一根发带束发。
“这样不就行了!”
唐玉给谢晟秋展示完自己的发型,走到轮椅后面。
“我带你去赏荷,你记得后头在我爹面前多给我说些好话,我昨天把他的宝贝玉匕首拿去典当换钱了。”
唐玉推着轮椅,沿着碧书苑的走廊一路走一路述说自己做的事。
谢晟秋笑说:“你啊你,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总是要惹唐伯伯生气。难怪你爹说你生性顽劣,不服管教。怎么这次去典当换钱了,缺钱了?要钱的话可以找我啊,何必上赶着去惹唐伯伯。你也不想想唐飞要帮你擦屁股,估计他又会帮你顶罪了。”
“找你借多不好意思!后面有点事想要做,要点银子,所以只好委屈唐飞哥哥替我承受我爹的怒火啦。”唐玉丝毫不觉得拉唐飞顶罪有什么不好,反而很理所当然。这让谢晟秋哭笑不得。
唐飞是唐玉大伯父的儿子,因为他父亲惨死沙场,七岁便被唐玉父亲收养,对唐玉可谓是爱护有加,后面唐家举家被贬迁至绵城安居,谢家独子在此地安养,唐玉向来活泼好动,初来便翻进谢家后院被下人当贼捉住,等到唐父来赎人时,发现竟然是故交好友,由此两家开始走动熟络起来。
唐玉对谢家的路已是熟悉非常,左拐右拐,便到尽头。
谢晟秋一向觉得碧书苑走廊长远没有尽头,每次只在后院久待,不会轻易走动,只有唐玉在的时候,这条走廊才能走尽,且又太短。
走出碧书苑,唐玉叫过来一个家丁,叮嘱了几句,便推着谢晟秋从后门出去,朝洛湖走去。
唐玉知道谢晟秋不喜欢人多的地方,故特意避开人群,绕路从小巷穿过去洛湖。
唐玉俯视自己正推着的少年,凝视他的双腿出神,谢晟秋天生残疾,从未感受到过下地走路的滋味。虽然他从不抱怨什么,可她知道背地里说他的人很多很多,毕竟谁人背后无人说?等她强大起来后,她一定要一一教训那些背后说闲话的人!
她可不止一次打跑走那些不会说人话的家伙了。也是谢晟秋人善不计较,否则那些人哪里敢说一个宰相独子的不好呢。
已近午时,日照当头,洛湖岸边细柳树下有些许人在躲荫,远远地看见唐玉推着谢晟秋往洛湖来,赶忙和在东岸边上观荷亭乘凉的人互通音信,兴败而归。
谢家在夏国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谢家独子谢晟秋因顽疾在绵城居住休养,当家家主对这个独子及其溺爱,因谢晟秋自卑腿疾闭不出门,在一次偶然的情况下,世交唐家的女儿误闯进后院,将谢晟秋推出家门,谢家家主得知后喜极而泣,下令凡是谢晟秋和唐玉要去的地方其他人通通避开。
权势之下,无人违抗。
谢晟秋对父亲的做法也提过有些蛮横过头了,但父亲用为他好回绝了他,毕竟树敌过多,他不希望看到意外发生。
唐玉轻车熟路地将谢晟秋推到洛湖的观荷亭。
她把谢晟秋推在自己身前,自己双腿盘起,坐在石凳上,两手搭在轮椅的靠背上,整个人附在谢晟秋耳边谈笑。
观荷亭两边傍柳,绿柳摇曳,湖中泛起涟漪,波纹荡漾开来,隐隐藏匿至青荷之下。荷叶田田,荷花亭亭玉立,蜻蜓立在花苞上,天阔云低,远山连绵起伏,青翠可见。
谢晟秋突然想起之前唐玉说的话,问道:“你要去什么花很多钱的地方吗?不然怎么要将唐伯伯的玉匕首拿去换钱?”
“呵呵,不告诉你。”唐玉在他耳边轻声笑,接着说:“那是你绝对猜不到的地方。”
“城内还是城外?自己去还是和他人去?离家可远不远?”他追问。
唐玉心软,怕再被写晟秋追问下去,和唐飞承诺的保密就要被打破,于是悄悄附耳说。
“好啦好啦,透漏一点给你吧,不会出城的,也没有多远了,况且我是偷溜出去的,我不会说再多了。”唐玉顿了顿,“要是被我爹知道了我肯定没好下场。不过要是点子背真被抓个正着,我就把你搬出来,你知道的,我爹根本不敢骂你什么,到了那个时候,我会说我是去给你探路的,我先替你看看。当然当然,等我满十八父亲放我出去了,我就带你和我一起去云游四海。听闻夏国外还有七国,我们可以从邻国南国开始游历。你别笑啊,这可不是骗你,我以后一定会成为一个非常厉害的侠客,唐飞说我武功比他好多了,以后把他也叫上,多一分保障,然后我们带你走遍和看遍天下所有山川河流,尝遍天下美味。荷花看了那么多年早该看腻了,况且这里太小了,我不会一生都只困在绵城,困在夏国。别笑别笑啦!”
谢晟秋听到唐玉最后的话,不禁笑出声。唐玉素来如此,恣意又天真,像无拘无束的自由的风,他羡慕,无比地羡慕她。唐玉不会困在这方天地,不会像他谢晟秋一样,只会被困在这轮椅上,他注定会为了一缕抓不到的风而痛苦。
他在唐玉察觉不到之下使劲掐自己的腿,没有半点知觉。笑意中掺杂了些懊恼。
同往年一样,回去前唐玉驾一叶舟采下一朵荷花送给谢晟秋,不过是为了安慰被迫远远观赏的他——愿四季有实,谢晟秋可触。
回到府中,谢晟秋得知久在主城的父亲突然回到绵城,不待他过去请安,父亲便面带喜色从碧书轩的书房内出来迎接谢晟秋。这个叱咤朝堂,掌握大权的沉稳内敛的男人头一次情绪外露。
“爹,怎么了?”谢晟秋移动轮椅上前靠近。
谢晟秋抬头望着男人,男人亦俯视着他。男人的眼神中似乎包含很多情感,唯有喜悦特别明显。
男人俯身抱住轮椅上的谢晟秋,道出原因:“爹找到神医了!你的腿能治好了,以后你就能自己走路了,不会再被困在这小小的轮椅上了!”男人高兴地近乎快要落泪。
“真……的吗?”他小心翼翼地问。
“千真万确!”
一时间,谢晟秋不知道做出什么反应才好。
呆愣愣的,只得反手抱住父亲,紧接着浑身颤抖,眼泪滴落在地,溅开,顷刻,泪如雨下。
谢晟秋自出生到现在,一直与轮椅作伴,家人寻医十六年,得到的都是无法医治。他从期待到接受维持现状,不过十六年之久。
等到情绪缓和下来,谢晟秋问清父亲的来意,如他所想的那般,神医是他人推荐,而那个人却不道明为何。要是神医有那么好找,他也用不着十六年希望落空,十六年羡慕他人健全行走。
男人告知完明天一同去闻兰轩赴约后,因事走开,独留谢晟秋在此。
谢晟秋现在除了欢喜还是欢喜。
他岂能料到,此后物是人非。
谢晟秋看见墙角的灌木上挂着一条红色的发带,想起唐玉,吩咐下人捡过来给他。他将发带攥在手心里,若有所思,回到房后,如同对待珍宝,将发带封藏在珍贵的木匣中。他看着木匣想,自己会走路了,那和唐玉他们游历各国不会只是梦了。想着想着,他都要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