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青年居然冷哼了一声:“一个被遗弃的神明有何可惧的。”然后下令让身边的仆人把庙拆了,把自己需要的东西给运到了指定地方建造了属于自己的房子。

    天地通记得那个地方是闹市里的一个比较偏僻的角落,那位公子似乎是从别的地方来,身世成迷,连仆人都是来到这个地方之后才找的。他身边的仆人就两个,一个是当时劝说不要拆庙宇的老叟,另一个就是一个小书童。天地通记得这宅子是原来是带着院子的,因为房子破败,那位公子把房子推倒重盖。

    当房子建造好了之后,天地通第一次看到这座宅子的女主人。第一次见面女主人给他的印象就是神秘,因为女主人从进门开始就一直戴着面纱。女主人的举止很有大家闺秀的风范,天地通估计对方出身应是不凡。当女主人摘下面纱的那一刻,让他惊讶了一把,因为女主人的脖子上居然有很长的一道“伤疤”。天地通是书房里的一根柱子,书房是公子和女主人经常待的地方,所以他有很长的时间去观察女主人脖子上的“疤痕”。经过他的细细观察,他很确定那道并非“疤痕”,而是胎记。

    这个发现让他感叹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不过那道胎记让人看着就觉得不太舒服,他相当佩服这个宅子的主人。更让他佩服的是公子从一而终,身边没有第二个女人。

    天地通一直在他们家待了二十年,每天看着的都是公子和女主人的恩恩爱爱。时间久了之后他发现了不妥,第一,公子应该是个富贵人家,几乎每天都不管事,偶尔几次出远门几天,不过与他在宅子的时间相比不算什么。他琢磨着就算家大业大这样耗下去是不是迟早有一天会败光家底。第二,公子几乎不让女主人单独出门,几乎都是他陪着,他不在的时候不许女主人出门。第三,他们一直没有孩子,这本来也不稀奇,稀奇的是孩子居然是公子不想要,每次孩子来了,公子都会想方设法的不要,这事情一直被对方隐瞒得很好。

    变故就在二十多年后的某天,公子有天出门突然就没了消息,女主人从一开始的撕心裂肺地哭到后来哭泣无声,最后居然不吃不喝,好不容易被丫鬟劝说吃饭维持着半条命,就这样等着两三年,最后还是没等来公子的回归,某天就在书房里静静地看着屋外的梅花,慢慢地闭上了眼。

    这件事之后,他觉得在这个宅子里呆着没劲就离开了,后面的事情他也不清楚了。

    说到这里,纪卿沉他们也没听出关键的信息,于是他们只能开口问了。

    季忆:“您确定那位女子的确死了?有无可能是假死之类的?”

    天地通奇怪:“假死?为何要假死?她就在我眼前没气的,不过下葬的时候我倒是没有全程看着。”

    季忆想了一下又问:“那位公子因为什么事情离家的您知道吗?”

    天地通:“我不知道,每次他离开宅子都匆匆忙忙的,回来的时候也悄无声息,总之弄得很神秘。”

    纪卿沉:“这么奇怪,那您有看出那位女主人的奇怪之处么?”

    天地通:“没有,她就一个深闺女子,每天就读书刺绣,养花赏月,没发现有何异常。其实啊,这个女主人,除了脖子上有条不雅观的胎记之外,真的没有任何不正常的地方。你说一个人怎么会带着那样的胎记呢,多渗人。”

    纪卿沉:“多亏了这道胎记,我们才有线索,不过这和假血藤有何关系呢?”

    这正是江梦闲所关心的,他耐着性子听了那么久也没听出有关的线索开始着急了。

    天地通这个时候有点蒙,他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就这么一听就糊里糊涂的,刚想开口问的时候,季忆话锋一转:“老头,你有没发现那位公子有任何不妥的地方?说的是他本人的举动。”

    众人立刻安静地听,天地通皱眉思考了一下,说道:“就正常的吃吃喝喝,唯一觉得不对劲的就是他对外界的事物都不感兴趣,唯一能让他上心的就是他的妻子了。我见识过世间太多的男男女女了,男人嘛追求无非就那几种,但不管什么样的人,总要留个后人不是,不然毕生所得都留给谁啊。可是那位公子居然都不要后人,平常就陪着娘子风花雪月,外面的事情他一概都不感兴趣,你们说这是个正常人的作风嘛。”

    纪卿沉疑惑不解:“可是也有一些仙风道骨的人能做到这些啊。”

    天地通:“那些仙风道骨的人物可是连女人都不放眼里的,那位公子眼里除了女人可是啥也没有。”

    现场一阵静默,这话其实也没有完全说对,那位公子毕竟只是把精力放在了一个女人身上,而不是众多女人身上。不过这点他说的很对,纪卿沉和季忆都觉得这是个疑点。

    季忆:“现在我们来分析一下这个事情的前后。”

    天地通:“等等,你们这是在说什么呢?怎么我一个字都听不懂,你们要是什么都不告诉我,我以后就不帮你们了。”

    季忆不耐烦地说:“秘密知道的越多,死得就越快,你还想知道吗?”

    天地通:“……”

    季忆以为恐吓住天地通了,准备继续的时候,天地通还是不依不饶地说:“不行,我还是要知道,我要知道!”说完还撒泼起来了。

    众人看着这一幕内心有点无语,纪卿沉迫不得已便把前因后果简单地介绍了一下,天地通领悟能力也很强,说一得二,大概了解了情况。

    听完之后,天地通很兴奋地说道:“刚才要说啥分析来着?开始吧。”这架势俨然一个发布施令的引导者。

    季忆无奈,继续刚才的话题:“我们根据这些日子查到的线索来分析一下。第一,根据陆馗的天签,里面提到一位有问题的仙官,还有一个女子,这里我们猜测那位仙官和假血藤有关系,那位女子的事情我们不清楚。第二,我们顺着这条线索去查的时候,发现了小团子身体里藏着另一个人,那个人是谁我们不知道,但是他提到了一个脖子上有胎记的女人,这个女人估计就是天地通说的女人。”

    “现在我们的疑点有两个,一个最重要的,就是那位仙官到底是谁?现在我们的怀疑有三个,其中最可疑的是一位叫宣过的上神。另外,还有一个疑点,天地通说他见过那位女子,是在八百多年前。问题是我也见过那位女子,时间是在两百多年前。刚才天地通说他是亲眼看着对方没气的,如果对方没有假死,那么两百多年前我遇到的到底是同一个人还是另一个人?”

    天地通嚷嚷起来了:“你也见过对方?不过我很肯定那位女主人是个普通人,连修士都不算。难道说……”

    大家都摒息凝视着天地通,对方说道:“如果她们是同一个人,又是个普通人的话,也许是同一个人轮回了。”

    轮回?!没错,这也是一个可能性。

    纪卿沉忍不住:“可是那道胎记会一直跟着轮回吗?”

    天地通:“这个你就不懂了,有些人在前世受到某些神器的伤害,也许就留下的疤痕,这些疤痕是跟随着人不断地轮回的,不然哪里会有胎记这些东西。你们果然还是年轻。”说罢还挺得意洋洋的。

    这就是活久见吧,活得久了啥都能见到,啥都能知道。纪卿沉心里腹诽。

    “不过,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会被神器所伤,是坏人吗?”

    一直不说话的沈书颜居然开口问道,她一直都在静静地听着他们的对话,听他们说到这个胎记的来源时忍不住好奇。

    天地通一直都没怎么留意到纪卿沉和季忆身边的这两号人物,突然听到没见过面的小姑娘开口问了,也很好奇地看着对方。

    沈书颜看着大家都盯着她看,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我就好奇问问,不回答也没什么的。”

    纪卿沉:“不,你问了一个我们都忽略的问题。这个胎记的来源也许是我们的突破点。”

    江梦闲忍不住了:“这样会不会跑偏了,我们本来是要查制造假血藤的人,现在去查一个原因对我们有什么帮助呢。”

    季忆:“梦闲说得没错,原因可以不用查,但是我们可以借助它来帮我们找线索。”忽然,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转身问天地通:“老头,您觉得是什么样的神器能造成这样的胎记?”

    天地通似乎听了个笑话:“那可太多了,这世间神兵利器虽不多得,却也不少见,就拿你腰间的这把刀来说吧,也是个不得了的利器,假以时日,也能媲美神器。”

    季忆听了没什么反应,纪卿沉可相当开心,江梦闲不想线索就这么断掉,于是问道:“前辈有无遇见过血藤?和什么人有关系?”

    天地通再次皱着眉头想了想:“血藤我知道的就是和鬼王有关,那是鬼王司离的招式,在人间确实没听说有大规模时使用,你们遭遇的都是个把人的,估计也传不到我耳朵里。不过,鬼王到不了人间,按道理血藤也来不了才对。你们遭遇的这事甚是蹊跷。”

    季忆:“如果有人仿鬼王的血藤万骨,那对方的目的是什么呢?”

    天地通觉得季忆平常还挺聪明的,怎么关键时刻就不好使了呢,他说道:“那当然是为了制造一个战无不胜的军队啊。”

    季忆:“可是有什么用呢?拥有这种能力的鬼王被困在鬼界,就算对方能弄出来上面的人也不会不管。”季忆不是不知道血藤万骨的厉害,可是也不会没人管任他随意发展的,他口中所谓的“上面的人”就是指仙官上神们,毕竟千百年来凡是有任何危及生灵的事情发生,上面的人就会有人来除害,所以现在世间只有小害而无大灾。

    天地通:“万一对方厉害得紧呢,再说,上次把鬼王封印在鬼界可是费了老大的劲,当年的那个上神可是没保住,你以为这种事情容易啊,连封印的剑后面也重新修补了。”说到这里,天地通停顿了一下。

    季忆:“就算如此还不是有人前赴后继。”

    纪卿沉看到天地通停下之后奇怪道:“前辈,怎么了?”

    天地通:“说到造成胎记的神器,它不知道算不算?应该不算吧。”

    纪卿沉:“前辈,什么神器?”

    天地通:“我们刚不是谈到造成胎记的神器嘛,我忽然想到一把剑,不过应该没什么可能。”

    纪卿沉:“什么剑啊?说来听听。”

    天地通:“这个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天地通话还没说完就被季忆给打断了,季忆生怕他从盘古开天辟地开始。

    天地通忽然就住嘴了,然后想了想如何简短地输出:“话说,当年的鬼王,不,应该是上一任鬼王,当时的上神就用那把斩魂剑把鬼界的人都给封印在鬼界的。不过,那把剑当时就出现了裂缝,没过多久就要坚持不住了,然后呢,又来了一位上神,他修补好了那把剑。那把剑至今都还插在鬼界的地盘上,所以我觉得应该和那把剑无关。”

    “…….”

    所以他们是听了一个完全和这个事件无关的故事吗?早说他就不问了。纪卿沉心想。

    “你们是不知道那把剑的厉害,听说它以前曾经参与过一个大战,那个大战可厉害了……”

    听了那么久都没有什么有意义的信息,他们瞬间没兴趣了,就让天地通在一旁自言自语。他们凑在一起,纪卿沉低声说道:“要不我们走吧,该问的也问得差不多了。”其他人点头表示赞同,忽然身后传来天地通的声音:

    “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有什么是我不能知道的,我可是对你们知无不言了。”

    纪卿沉转身说道:“没,没什么,前辈,我们觉得我们是时候该走了。”

    这个时候天地通眼珠子一转:“你们是不是想到什么了?也带上我吧,好久没凑热闹了,好让我把之前遇到的故事给补个完整。”

    这又不是在闹着玩,会死人的好不好。纪卿沉扶额,想到无辜死去的顾念,他心里一阵刺痛。他刚想开口劝说,季忆同意了。他惊讶地看着季忆,季忆没有理会他。

    天地通被允许之后,为了方便跟随,变成了一只鸟,颜色灰暗,看着就非常普通。然后就落在了沈书颜的肩头,天地通可不会告诉别人,他其实挺喜欢看小姑娘的。沈书颜也不反感,就让他这样站着。

    沈书颜奇怪:“前辈,你为何不变成一只艳丽一点的鸟呢,这样好看。”

    天地通:“所以说你们还是年轻,要想不引人注意,就要这种色的才好,而且你们不要在外人面前跟我说话,当我是个普通的鸟,这样万一你们有事,我好歹能出其不意地救你们。一般的敌人不会留意到我的,不过你们记得时不时给我喂点吃的喝的。”

    江梦闲:“可是一般人也不会喂鸟酒吧,如果不想引人注意前辈您只能喝水了。”

    天地通一听急了:“那可不行,别人奇怪你就说你从小就这么养鸟的不就好了,谁还没点癖好啊。”

    说完前面两个就哈哈大笑,跟在后面的纪卿沉低声问季忆:“你怎么同意带上他?”

    季忆:“懒得后面再让人找了,他跟着那两个神秘人那么多年,肯定有些事情是看到了没记起来的,说不定日后能给我们一点提示。”

    纪卿沉露出佩服的目光:“还是你想得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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