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鲽总管,我们派出去的马车没能赶得上。”

    “废物!”侧卧在榻上的女子动了怒,不敢弄出太大响动,玉指紧紧拈着一只金酒盏,“少主若有个三长两短,都是你们办事不力!”

    属下哪敢担此风险,“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可是鹣总管那边实在太快……”

    鲽垂眸:“罢了,还是我亲自去。”

    鹣早已带领人马离了断刹阁,此时距离拼杀的人并不远。尽管已经派出阁中最顶尖的杀手五绝,但他并没指望这五个人能够杀死赤月。

    银簪划破虚空,那抹红宛如烈焰凭借风势四处蔓延,飘忽不定。簪尾沾了血迹,挑出一串滚热的血珠,溅在草叶上,映着一轮皎洁的月。

    天地肃杀,野草无意卷入这场纷争,残叶飘零,断骨萧索。

    “嗤——”的一声,锁链从土层下蹿出,绕上耽迟的脖颈。喉间锁紧,突如其来的窒息感使他眼前一阵眩晕,四肢脱力。

    杀气从四面逼来,寒意浸透躯体。

    千钧一发之际,只见一道银光裹着疾风直插心口,胡啸瞪着惊诧的眼仰面朝天。

    那支簪不知何时回到他手里,红影一闪,从两人之间掠过。

    风住片刻,燕吱的血喷洒在陶灼脚边,吓得她后退两步,捂住嘴巴。

    贺唳腹部破开一条长长的口子,几乎不能站稳,踉踉跄跄,跪倒在地。

    眼看已经丧失了三名同伴,陆鸣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这才意识到五绝不过是鹣总管抛出来的靶子,但为时已晚,只好豁出这条性命去。

    袁啼捂着左臂的伤口,他的目光有些退缩——对面这个人带给他的恐惧,丝毫不亚于冷池中的任何一种酷刑。

    两名杀手对视一眼,达成某种共识。

    剑锋擦着刀刃,迸出耀眼的火花,刹那间沙石四起,隐天蔽月。二人先后在一片混沌之中蹿出丈高,刀剑相接,明晃晃的闪电通天彻地——刀承剑合,是这两人与劲敌死战的最后底牌。

    银簪在耽迟手中轻轻颤动,微微泛起白光。

    火焰被飞沙走石层层围裹,不见了痕迹。

    看不清状况的陶灼不由得捏了把汗,飞扬的尘土呛得她忍不住咳起来。

    足有半刻钟的工夫,眼前渐渐清明,昏黄中显露出三个人影,却都被定住了一般,动也不动,陶灼不敢贸然靠近,只在原地张望。

    这一看不要紧,惊得她险些呼出声来。

    袁啼已然倒地;此时陆鸣的刀停在距离耽迟颈动脉不到一寸的地方,银簪贯穿了他的太阳穴;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黑袍人一剑刺入耽迟的左肩。

    耽迟垂着头,散落的长发遮住了脸,只能看见血滴滴答答染红了脚下一片土地。

    “你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么?”黑色帽檐下露出鹣因狂喜而扭曲的脸,他裂开嘴角,苍白的面容如同地狱里爬出的恶鬼。

    耽迟无力地抬抬眼皮,淡淡扫了他一眼,诚心赞叹:“鹣总管还真是卧薪尝胆!”

    鹣不领情,肆意发泄他的愤怒:“我不理解,为什么当年义父那么看重你,就连鲽……”他突然顿住了,脸上阴晴不定,瞬息万变,几近疯狂,“是因为这张脸么?”

    话音未落,鹣猛然抽剑,耽迟借机后撤,陆鸣尸体倒下的同时,恰好为他挡下一击,却仍被剑气划破了脸。

    对于可能毁容的伤口,耽迟并不在意:“你这么认为,是不是太小看了他们。”

    “少废话!”鹣最讨厌他这副“故作高深”的模样,剑锋一转,又扑上来。

    一黑一红两道人影交织,辨不清招式,甚至听不见兵刃撞击的声音,只能感受到周围强大的气流绞动着树枝,撕碎零散的叶子,在半空中纷纷扬扬。

    数十招后,那支簪银针般钉在鹣的右肩关节处,他身形摇摇晃晃,喷出一口血来。耽迟依旧定定站着,没有任何反应。

    “现在,你没有武器了。”左手接过右手的剑,剑气破空,一声清啸,宽大的黑袍从身上褪下,一个修长的人形盖住月色。

    只见耽迟扶着陶灼的肩膀纵身一跃,躲避攻击之时拔下她头上的桃花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甩出去,恰好钉在鹣的左肩关节处。剑已落在耽迟胸前,却“铮”一声掉在地上。

    “诶——”陶灼上前一步,又默默闭了嘴。

    鹣双臂下垂,动弹不得。

    丛林中窸窸窣窣赶来一队人马,黑衣蒙面,停在三丈之外。领头的是个女子,率先下马,单膝跪地。

    “属下来迟,请少主责罚。”

    一众黑衣人皆随之跪倒。

    鹣浑身一滞,眦着通红的眼眶痴痴看向领头的女子:“鲽……你……”

    鲽头也不抬。

    狭长的眼徒然一厉,鹣暗自将力量蓄于小腿,杀机尽显。

    耽迟脚尖勾起长剑,稳稳落在手中,剑光涌动,鹣还未出手便“噗通”一下趴在地上,手脚腕处鲜血淋漓。他倔强地试图起身,不愿做一只任人摆布的蝼蚁。

    “别让他死了,我还有事要问。”

    “是。”几个黑衣人上前,将鹣拖拽起来。

    “呵~”鹣苦笑一声,目光中含着一丝悲悯,“你少得意,现在所有人都知道,赤月把前任老阁主烧死了;他们还知道,赤月就是红招楼的头牌,耽迟公子。哈哈哈……”

    说着,他突然仰天大笑。

    不见耽迟有其他吩咐,几个属下毫不顾念旧情,粗暴地将他拉扯下去。

    丢弃染血的剑,耽迟也不理会跪倒一片的属下们,径自走向陶灼,一只胳膊揽过陶灼的肩膀。

    “走。”

    陶灼感觉他有一半的重量担在自己身上,不敢吐半个不字,木讷地点点头,努力直起身子。

    “走快些。”耳垂被温热的呼吸拍打,陶灼下意识扭头,正对上那双惑人的桃花眼,她脸颊一红,想反驳些什么,可方才这个人阎罗一般大杀四方的场面在脑海中挥之不去,陶灼不得不稍加速度。

    一片草叶从耽迟手中飞出,横扫过身侧的草丛,削断草梗,疾风压弯的野草深处露出一双惊恐的眼睛,那人闪身躲过,做贼似的灰溜溜逃了。

    见属下慌慌张张跑回来,鲽也不苛责,只喃喃道:“他竟不信我至此。”

    “再快一点。”耳畔的呼吸越发粗重,此时他身体的大部分重量都担在陶灼纤弱的肩上。

    “喂!你……”陶灼有话不敢说,只小声咕哝,“怎么这么重啊。”

    话还没说完,耽迟身子一斜,“哇”地吐出一口血来。

    猝不及防,陶灼这下怕了:“你没事吧?”

    “先离开这里。”耽迟答非所问。

    陶灼脚下再不含糊,勉强承担起他的重量,加快步伐。

    走出一段距离,耽迟终于支撑不住,一头栽倒,鲜血涌出嘴角,他气息不稳,视线模糊,几度丧失意识。

    “阿迟!”陶灼摊开手掌,发现自己手上沾了大片的血,她不知不觉就红了眼眶。

    耽迟把头偏过来,故作春风和煦的模样:“陶小姐,伤在我身上,你又不疼,你哭什么?”

    可他越是这副样子,陶灼心里越是难受:“阿迟,你……你不要死啊。”

    耽迟笑意更深:“你最好别管我,赶紧找个安全的地方躲一躲,否则他们再来一次,我可没力气护你了。”

    陶灼一怔,恨不得一拳捶在他身上:“你当我是什么人!”

    耽迟无奈摇头苦笑,在陶灼强拉硬拽下继续往前走。行有半里,又吐一口血,沉沉昏睡过去。

    “阿迟!阿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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