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他空着的另一侧腰也环上了一只手，左右两只手缓缓交合靠拢，封茂实背部贴上了另一个人的躯体。
外套从肩头滑下，无声息地落在地上
董诺从背后抱住了封茂实。
封茂实努力地不去在意背后的柔软触感，想要开口说话，却因为过度的紧张，喉咙干涩、嗓音嘶哑。
“我…咳咳……季、季丘？”
董诺没有说话，她的头轻轻地靠在封茂实的背上，感受着其中传来的心跳和气腔震动的声音。
“季丘？”，封茂实的声音中染上了点担忧，“你身体不舒服吗”。
他想转过身来摸一摸董诺的额头，却被董诺猛然收紧的双臂制止。
“如果你做好了拥抱我的准备，就转过来吧”，董诺的声音不悲不喜，却又并非全然的平静。
封茂实仿佛被身处极北寒冬之处，心内思绪被渐渐攀上的冰霜冻结。
做好了拥抱的准备就转身，换句话说，没做好准备就不要转身。
‘我有那个勇气去拥抱她吗？’
他呆立在原地，低着头，眼神挣扎，迟迟没有动作。
埋在封茂实宽厚的背中，董诺眼中露出淡淡的落寞。
“抱歉，也许是我太突然了，这场病让我的脑子糊涂了”，她再次紧紧地抱了一下封茂实，随后松手。
她转过头摇摇晃晃地往卧室走，“你先回去吧，我自己躺一会”。
没走两步，董诺的右手被封茂实抓住，她回头，看到了封茂实极复杂的眼神。
封茂实轻轻用力，拽过董诺，一把抱住了她。
董诺眼眶微红，晶莹的液体在她眼里打转，她的双手渐渐地攀附上封茂实的背部，脸也埋在了封茂实的肩膀上。
“虽然我家里有各个版本的《六十种曲》，但收到它我还是很开心。我有许多昂贵的、华丽的首饰，可我却更珍惜一根小小的红头绳”，董诺抬起头，注视着封茂实，她的眼睛里燃烧着一往无前、头破血流的火焰，“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封茂实哪里还能不知道，答案已经很简单了。
他字斟句酌地答道，“自牧归荑，洵美且异。匪汝之为美，美人之贻”。
那些从郊外采集来赠送给我的白茅，真是美丽非凡。这并不是白茅本身有那么漂亮，而是因为它是心上人赠送给我的。
“匪汝之为美，美人之贻”，董诺低低地重复了一遍，“确实，我的心情就是这样的吧”。
“那么你呢？”，董诺直直地看向封茂实的眼底，“对茂实来说，我是你的‘美人’么？”
她站在光里，衣着轻薄，身体曲线流畅而美好，即使面容因生病而变得苍白，却仍有一种弱柳扶风的美感，又透明又轻盈，没有人能昧着良心说她不美。可封茂实知道她问的不是这个。
董诺迎来了一段漫长而令人心焦的等待，就在她几乎要绝望的时候，她听到了来自封茂实的答复。
“是的”，封茂实低着头，他没办法否认自己对董诺的好感，在自己痛苦的生活中，唯有在董诺身边，他才体会到了纯粹而自由的快乐。
董诺看着他低沉着的头，心中渐渐升上一股冷意，她牵住封茂实的手，希望能带给自己丝丝温暖。
封茂实低头看着两双牵在一起的手，眼神黯淡，轻轻地推开了董诺的手，“但是季丘，你知道的，我们不该在一起”。
“为什么？”，董诺的声线仍然是嘶哑虚弱的，但问出这句话的声势竟比封茂实还大几分。
“你已经有了丈夫，我也还要挣钱养家照顾妹妹。我们，不合适”，封茂实不敢去看董诺那双咄咄逼人的眼睛。
“我知道？我知道什么？”，董诺用愤怒掩饰着内心的委屈，“我明天就可以和鲍修德提出离婚，蓉蓉我们可以一起照顾，哪里不合适了？”
“季丘”，封茂实叹了口气，“你再仔细考虑考虑吧，这真的不是一个好选择”。
他弯下腰，平视着董诺，她却撇过头去，不想让他看见脸上的表情，悲伤、委屈、难过、不解，种种情绪在董诺的眼眶中翻腾，她的眼睛逐渐酸涩。
“你不喜欢我的话，大可以直接拒绝我”，董诺的声音中已然带上哭腔，“用不着这么拐弯抹角的”。
“我不是在说谎”，封茂实声音中有几分无奈，“我骗不过你，也骗不过自己”。
“爱这种事情，是无法隐藏的。”
他的情话直白而朴素，董诺甚至可以感受到封茂实欲隐藏自己感情而不得时的痛苦。董诺也被这种痛苦所感染，有些喘不过气，“你有勇气爱我，却没勇气和我在一起吗？”
“是的”，封茂实很直白地承认了，“我的生活再也负担不起另一个人的重量了。”
他的表情悲伤而深沉，眼睛里仿佛具现出那种足以压垮一切的重量，语气中也染上了绝望的暗淡色彩。
“汤显祖曾说，‘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听起来情像是什么无所不能的存在，可是并不是这样的。有情并不能饮水饱，现实生活中有太多太多感情无法解决的东西了。”
“离婚，这当然是个好办法，可难道阻隔在我们中间的只有那薄薄的一张婚姻届吗？离婚之后，难道所有的问题就都迎刃而解了吗？”
“你和你的丈夫已经结婚七年了，一起经过了许多的风风雨雨，突然要离婚，他难道会同意吗？”
“离婚之后，面对着朋友、同事、亲人的疑问，你又要怎么回答呢？你要和他们说自己离婚只是为了一个人力车夫吗？这个人力车夫既没钱，也没受过新式教育，两个人交往的朋友都截然不同。看到对方的优点而被吸引，进而生出亲近的想法是自然而然的事，可是与另一个人在一起意味着要接受对方的全部，我们能做到吗？”
董诺的语气空前的冷酷，“你在怀疑我的决心？”
封茂实苦笑，“不只是你的，还有我的，作出决定只需要一瞬间，承担决定所带来的的结果却是漫长而痛苦的。我们谁都无法保证在那种前所未有的环境中，自己的初心绝不改变。”
“我的父亲死后，曾经的土地、房子、财宝都一一地离我们而去。我的母亲也曾发誓效仿孟母、岳飞母亲，要将我和蓉蓉培养成为正直体面的人。可是这太难了，她找不到工作，没有靠山，还要受那些流氓地痞的欺凌。先是妹妹上学的学费凑不出来，然后买纸的钱也被用于买米，最后买米的钱都不够，她只能把一切能卖的都卖了。”
“她终于生病了，我跪在她的床前求她不要死。她只是紧紧握着我的手，要我照顾好妹妹。我对不起她，我这个哥哥当得完全不称职，我也对不起蓉蓉，她吃的苦、受的委屈，我都看在眼里。”
“我，再也负担不起他人的生命了”
“季丘”，封茂实眼睛里也隐隐闪过泪花，“我不想再对不起第三个女人了，你值得更好的生活”。
两人都沉默了，只有心内的痛苦逐渐发酵。
门后偷听的封蓉心内要窒息了，她恨不得冲进去摇着封茂实的肩膀痛骂他一顿。你在说什么啊？你这样是会失去得来不易的老婆的！你看不到的红线已经在摇摇欲坠了啊！
“是吗”，董诺低低的声音从门内传来，“我知道了”。
脚步声渐渐靠近门口，封蓉眼珠飞速地四下瞟了瞟，撑着二楼的栏杆一跃而下，落地后，冲到柜子旁，拿起扫帚装成努力干活的样子，只有时不时飘向二楼的眼神暴露了她无心工作的现状。
董诺径直地回到了她的房间，封茂实则是一步一顿、失魂落魄地走下了台阶。
“哥，你把礼物送出去了吗？”，封蓉凑上去打探消息。
封茂实无光的眼神在见到封蓉后总算渐渐有了色彩，他摸了摸封蓉的头，“嗯，送出去了”。
“怎么去了这么久啊？”
封茂实含糊地回答，“谈了些…话。”
可你脸上的表情好像刚刚从盘丝洞里回来，封蓉腹诽，一身的精气神都被吸走了。
“礼也送了，病也探完了，我该走了”，封茂实拍拍封蓉的肩，“蓉蓉，你…照顾好太太”。
他渐渐走入花园深处，消失在大门外。
目送着封茂实离去的封蓉一转头，对上了花园角落里的小芳姐，她好像也注视到了封茂实的离去。
小芳对着封蓉笑了笑，什么也没问，回屋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封蓉也没在乎这个小细节，她此刻心心念念的只有董诺和封茂实之间的感情状态。
千万不要被拒绝了之后就万念俱灰，甚至因爱生恨啊，封蓉在心内向董诺如此祈祷着。
正祈祷着，房内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这很稀奇，这间房子的女主人深居简出、交游极少，那台电话大部分时间只是台摆设，封蓉有些好奇是谁打来的。
她悄悄靠近了正在接电话的田妈，想要听得只言片语。
可田妈一眼就看见了鬼鬼祟祟的封蓉，简单地说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她招呼封蓉过去，“你来的正好，把太太的晚饭给端到楼上去，顺便告诉她……”。
封蓉听着听着，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外套从肩头滑下，无声息地落在地上
董诺从背后抱住了封茂实。
封茂实努力地不去在意背后的柔软触感，想要开口说话，却因为过度的紧张，喉咙干涩、嗓音嘶哑。
“我…咳咳……季、季丘？”
董诺没有说话，她的头轻轻地靠在封茂实的背上，感受着其中传来的心跳和气腔震动的声音。
“季丘？”，封茂实的声音中染上了点担忧，“你身体不舒服吗”。
他想转过身来摸一摸董诺的额头，却被董诺猛然收紧的双臂制止。
“如果你做好了拥抱我的准备，就转过来吧”，董诺的声音不悲不喜，却又并非全然的平静。
封茂实仿佛被身处极北寒冬之处，心内思绪被渐渐攀上的冰霜冻结。
做好了拥抱的准备就转身，换句话说，没做好准备就不要转身。
‘我有那个勇气去拥抱她吗？’
他呆立在原地，低着头，眼神挣扎，迟迟没有动作。
埋在封茂实宽厚的背中，董诺眼中露出淡淡的落寞。
“抱歉，也许是我太突然了，这场病让我的脑子糊涂了”，她再次紧紧地抱了一下封茂实，随后松手。
她转过头摇摇晃晃地往卧室走，“你先回去吧，我自己躺一会”。
没走两步，董诺的右手被封茂实抓住，她回头，看到了封茂实极复杂的眼神。
封茂实轻轻用力，拽过董诺，一把抱住了她。
董诺眼眶微红，晶莹的液体在她眼里打转，她的双手渐渐地攀附上封茂实的背部，脸也埋在了封茂实的肩膀上。
“虽然我家里有各个版本的《六十种曲》，但收到它我还是很开心。我有许多昂贵的、华丽的首饰，可我却更珍惜一根小小的红头绳”，董诺抬起头，注视着封茂实，她的眼睛里燃烧着一往无前、头破血流的火焰，“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封茂实哪里还能不知道，答案已经很简单了。
他字斟句酌地答道，“自牧归荑，洵美且异。匪汝之为美，美人之贻”。
那些从郊外采集来赠送给我的白茅，真是美丽非凡。这并不是白茅本身有那么漂亮，而是因为它是心上人赠送给我的。
“匪汝之为美，美人之贻”，董诺低低地重复了一遍，“确实，我的心情就是这样的吧”。
“那么你呢？”，董诺直直地看向封茂实的眼底，“对茂实来说，我是你的‘美人’么？”
她站在光里，衣着轻薄，身体曲线流畅而美好，即使面容因生病而变得苍白，却仍有一种弱柳扶风的美感，又透明又轻盈，没有人能昧着良心说她不美。可封茂实知道她问的不是这个。
董诺迎来了一段漫长而令人心焦的等待，就在她几乎要绝望的时候，她听到了来自封茂实的答复。
“是的”，封茂实低着头，他没办法否认自己对董诺的好感，在自己痛苦的生活中，唯有在董诺身边，他才体会到了纯粹而自由的快乐。
董诺看着他低沉着的头，心中渐渐升上一股冷意，她牵住封茂实的手，希望能带给自己丝丝温暖。
封茂实低头看着两双牵在一起的手，眼神黯淡，轻轻地推开了董诺的手，“但是季丘，你知道的，我们不该在一起”。
“为什么？”，董诺的声线仍然是嘶哑虚弱的，但问出这句话的声势竟比封茂实还大几分。
“你已经有了丈夫，我也还要挣钱养家照顾妹妹。我们，不合适”，封茂实不敢去看董诺那双咄咄逼人的眼睛。
“我知道？我知道什么？”，董诺用愤怒掩饰着内心的委屈，“我明天就可以和鲍修德提出离婚，蓉蓉我们可以一起照顾，哪里不合适了？”
“季丘”，封茂实叹了口气，“你再仔细考虑考虑吧，这真的不是一个好选择”。
他弯下腰，平视着董诺，她却撇过头去，不想让他看见脸上的表情，悲伤、委屈、难过、不解，种种情绪在董诺的眼眶中翻腾，她的眼睛逐渐酸涩。
“你不喜欢我的话，大可以直接拒绝我”，董诺的声音中已然带上哭腔，“用不着这么拐弯抹角的”。
“我不是在说谎”，封茂实声音中有几分无奈，“我骗不过你，也骗不过自己”。
“爱这种事情，是无法隐藏的。”
他的情话直白而朴素，董诺甚至可以感受到封茂实欲隐藏自己感情而不得时的痛苦。董诺也被这种痛苦所感染，有些喘不过气，“你有勇气爱我，却没勇气和我在一起吗？”
“是的”，封茂实很直白地承认了，“我的生活再也负担不起另一个人的重量了。”
他的表情悲伤而深沉，眼睛里仿佛具现出那种足以压垮一切的重量，语气中也染上了绝望的暗淡色彩。
“汤显祖曾说，‘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听起来情像是什么无所不能的存在，可是并不是这样的。有情并不能饮水饱，现实生活中有太多太多感情无法解决的东西了。”
“离婚，这当然是个好办法，可难道阻隔在我们中间的只有那薄薄的一张婚姻届吗？离婚之后，难道所有的问题就都迎刃而解了吗？”
“你和你的丈夫已经结婚七年了，一起经过了许多的风风雨雨，突然要离婚，他难道会同意吗？”
“离婚之后，面对着朋友、同事、亲人的疑问，你又要怎么回答呢？你要和他们说自己离婚只是为了一个人力车夫吗？这个人力车夫既没钱，也没受过新式教育，两个人交往的朋友都截然不同。看到对方的优点而被吸引，进而生出亲近的想法是自然而然的事，可是与另一个人在一起意味着要接受对方的全部，我们能做到吗？”
董诺的语气空前的冷酷，“你在怀疑我的决心？”
封茂实苦笑，“不只是你的，还有我的，作出决定只需要一瞬间，承担决定所带来的的结果却是漫长而痛苦的。我们谁都无法保证在那种前所未有的环境中，自己的初心绝不改变。”
“我的父亲死后，曾经的土地、房子、财宝都一一地离我们而去。我的母亲也曾发誓效仿孟母、岳飞母亲，要将我和蓉蓉培养成为正直体面的人。可是这太难了，她找不到工作，没有靠山，还要受那些流氓地痞的欺凌。先是妹妹上学的学费凑不出来，然后买纸的钱也被用于买米，最后买米的钱都不够，她只能把一切能卖的都卖了。”
“她终于生病了，我跪在她的床前求她不要死。她只是紧紧握着我的手，要我照顾好妹妹。我对不起她，我这个哥哥当得完全不称职，我也对不起蓉蓉，她吃的苦、受的委屈，我都看在眼里。”
“我，再也负担不起他人的生命了”
“季丘”，封茂实眼睛里也隐隐闪过泪花，“我不想再对不起第三个女人了，你值得更好的生活”。
两人都沉默了，只有心内的痛苦逐渐发酵。
门后偷听的封蓉心内要窒息了，她恨不得冲进去摇着封茂实的肩膀痛骂他一顿。你在说什么啊？你这样是会失去得来不易的老婆的！你看不到的红线已经在摇摇欲坠了啊！
“是吗”，董诺低低的声音从门内传来，“我知道了”。
脚步声渐渐靠近门口，封蓉眼珠飞速地四下瞟了瞟，撑着二楼的栏杆一跃而下，落地后，冲到柜子旁，拿起扫帚装成努力干活的样子，只有时不时飘向二楼的眼神暴露了她无心工作的现状。
董诺径直地回到了她的房间，封茂实则是一步一顿、失魂落魄地走下了台阶。
“哥，你把礼物送出去了吗？”，封蓉凑上去打探消息。
封茂实无光的眼神在见到封蓉后总算渐渐有了色彩，他摸了摸封蓉的头，“嗯，送出去了”。
“怎么去了这么久啊？”
封茂实含糊地回答，“谈了些…话。”
可你脸上的表情好像刚刚从盘丝洞里回来，封蓉腹诽，一身的精气神都被吸走了。
“礼也送了，病也探完了，我该走了”，封茂实拍拍封蓉的肩，“蓉蓉，你…照顾好太太”。
他渐渐走入花园深处，消失在大门外。
目送着封茂实离去的封蓉一转头，对上了花园角落里的小芳姐，她好像也注视到了封茂实的离去。
小芳对着封蓉笑了笑，什么也没问，回屋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封蓉也没在乎这个小细节，她此刻心心念念的只有董诺和封茂实之间的感情状态。
千万不要被拒绝了之后就万念俱灰，甚至因爱生恨啊，封蓉在心内向董诺如此祈祷着。
正祈祷着，房内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这很稀奇，这间房子的女主人深居简出、交游极少，那台电话大部分时间只是台摆设，封蓉有些好奇是谁打来的。
她悄悄靠近了正在接电话的田妈，想要听得只言片语。
可田妈一眼就看见了鬼鬼祟祟的封蓉，简单地说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她招呼封蓉过去，“你来的正好，把太太的晚饭给端到楼上去，顺便告诉她……”。
封蓉听着听着，惊讶地睁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