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快记起了此地还剩一个鲍修德,脸上的表情即刻又复归自然。

    鲍修德见蒲兴业走了,也没兴趣在这和一个毛头小子交际,找了个借口也走了。

    封蓉见鲍修德落单,眼睛一亮想跟过去,却见仇百成朝自己走了过来。

    她手快地将枪藏好,也不心虚,就那么直直地站着等仇百成走来。

    “你好”,他上来先是斯文地打了个招呼,“能借一步谈谈吧”。

    封蓉可不想‘借一步’,谁知道这个借一步的时间,鲍修德会不会就逃了,她干脆直截了当地挑明:“你是来——的吧”。

    她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仇百成倒吸一口凉气,迅速地往两旁瞟了眼。

    “放心吧,我不会告诉别人的,闲得慌吗我”,封蓉摆了摆手,继续问道:“是台上讲话的那位?”

    仇百成没说话,目光却不自主地飘向正侃侃而谈的蒲兴业,他失去血色的唇瓣张开又闭合,最终无奈又怨愤地抿在一起,他缓缓点头。

    “啊————”

    一声尖叫从宴会厅的那头揦到这头,像是要将厅内众人的大脑连同听觉神经一起劈成两半。

    封蓉同仇百成投去视线,受惊的人群纷纷退去,空旷的地面横列着一具吐血的尸体,那是鲍修德的尸体。

    这可真是、意外之喜。

    封蓉看仇百成,“你要杀鲍修德?你早说啊”。

    仇百成苦笑着摇头,“我只是,在两杯酒里都加了毒药。”

    封蓉砸了咂嘴,狠人呐,这是打算同归于尽啊。

    不过现在可不是称赞同行狼人品格的时候。

    “我溜了,你也赶紧跑吧。”

    “这里死了人,总要有个人出来负责的”,仇百成拢着手,眼帘低垂,“你走吧,杀不了他我就是逃了也不甘心”。

    封蓉扭头走了几步,叹了口气,回过头来问,“会开枪吗”。

    她从腰侧掏出枪,利索地上好子弹,打开保险丢给他,仇百成不敢置信地盯着手内的枪。

    “不会也没办法了,对准人瞄就是了,能打多少算多少吧”,封蓉看了眼台上的蒲兴业,他正安排警卫封锁现场,试图稳住局面。

    这下是真的要跑了,顺便收拾下自己留下的手脚,封蓉来到侧门边,静静等待。

    一声枪响后,封蓉趁着警备混乱、防守松懈,一股脑溜了出去。

    从16楼的窗户翻上17楼后,封蓉撒丫子就往楼下跑,不趁着这时候跑,之后再跑就来不及了。

    一出春申大酒店的门,那股子血雨腥风的气味都淡了许多。对的嘛,她又不是来这里玩碟中谍的,充满粉红泡泡的恋爱气氛才是她该带着的地方。

    封蓉一边回家一边查看红线修复进度条的状况,93%,进度喜人。90往上就很难提升了,得靠时间慢慢磨,还有掉落的风险,不嫌弃任务完成度低的话她现在就可以拍屁股走人了。

    不过,业绩嘛,还是越漂亮越好。

    封蓉欢天喜地朝家里走去。

    ————

    门铃声响起时,封茂实的手跳动了一下,却最终还是没有从董诺的手掌下抽走。

    董诺看着他的眼睛,沐浴在封茂实坚定又忐忑的目光中,笑容的弧度越发明显。她知道,无论门后是何人,封茂实都做好了和她一起面对的准备。

    “是蓉蓉吧,她今天一大早就出门了,现在才回来。也不知道吃饭了没有。”

    董诺拉开椅子,牵着封茂实的手一同来到大门前。

    可门后却不是他们预想中的小黄毛丫头。而是一个身着制服的矮个子巡警。

    董诺狐疑地同封茂实对视一眼,封茂实站出来问那巡警来此何事。

    “有人要我给这里的主人家带句话,让去看守所保释她,那人叫……”。

    那矮个子巡警吊人口味地拉长了语调,近乎明示地用大拇指搓了搓指腹,董诺皱着眉拿出钱给他。

    “封蓉,那人叫封蓉。”

    矮个子巡警点了点钱,满意地离去。

    “蓉蓉怎么会被关到看守所里的,不是犯了什么事吧”,董诺先是疑惑,后又转为担忧,“得快点了,那可不是什么正派的地方”。

    她嘴上说着,脚下也没听,拿起钱包急匆匆地就往外跑。

    封茂实跟上她的脚步,眉头紧锁,却还是宽慰董诺:“蓉蓉不是个鲁莽的人,看那巡警的态度也不像犯了什么大罪,真实情况怕是要等蓉蓉出来直接问她了”。

    两人打了车便往警局赶,到了之后一看,以往也说不上有多么庄严肃穆的警局,如今更是一副鱼龙混杂臭气熏天的景象,被抓来的人不止塞满了小小地看守间,警局内外能站的空地上都挤满了人。斥责声、求情声、哭声、骂声、甚至喊声在这小小的空间中发酵沸腾,好不热闹。

    封茂实挤开人群,艰难地朝办事员手里塞了些零钱,才总算搭上话。

    “你要保释?”,办事员翻了翻名册,“谁啊?”

    “封蓉”,封茂实喘匀了气后忙报上名字。

    “封、封、封”,办事员尖细的手指在一列列名字上滑动,“封蓉”。

    “去那边交钱吧,交了钱才给放人。”

    总算得到一句准话的封茂实松了口气,恐惧担忧等情绪退去后的大脑重新开始运转,很快就状似无意地向办事员抱怨了一句,“先生,今天警局怎么来了这么多人,挤都挤死了”。

    办事员看也没看他一眼,冷漠地招呼下一个人。不给钱还问那么多,想得倒美。

    没能得到事情来龙去脉的封茂实也不气馁,抓了这么多人肯定不是个小案子,但看办事员的态度,这里的人大部分应该都与该案无关,是被牵连进来的。

    想到这点,封茂实阴森的眼神终于稍稍缓和,他迅速地交了钱,走了程序,将封蓉接了出来。

    跨出看守所的那一刻,封蓉觉得空气都变得清甜起来。这不是比喻,任谁在汗臭尿骚弥漫的空间中待久了都会发自内心地如此认为。

    “没受伤吧”,董诺关心地问道。

    封蓉摇了摇头,“亏得我哥来的够快,除了蹭了点皮没受什么苦”。

    “那就好”,董诺拍了拍胸脯,定了定那颗狂跳的心。

    “发生什么事了,怎么突然被抓进去了”,封茂实仍不死心地问。

    “我也不知道啊”,封蓉面带无辜地说出这话,却颇有几分心虚,“我当时正想买个新壶送给赵婶呢,突然就乌泱乌泱地冲过来好多警探,把几条街的人都抓了回去,摊子都给他们掀翻了好多呢。”。

    “这么大的动静,要抓的那个罪犯得有多凶神恶煞啊”,董诺好奇。

    正相反吧,封蓉想,是要抓一个大义凛然的壮士吧。

    “对了”,封蓉转移了话题,“这次保释是太太出的钱吧,交了多少啊。”

    “你们兄妹俩可真够爱斤斤计较的”,董诺笑着摇摇头。

    “亲兄弟还要明算账呢,何况我与太太又不是真的亲兄弟呀”,封蓉面上嘿嘿地笑着,话中却暗暗试探着封董二人的感情进展。

    “是吗?可真要细细算来,你欠我的帐可就多了”,董诺亲昵地捏捏封蓉的耳朵,“把你哥卖给我抵账如何?”

    封蓉眼睛一亮,回头去看他哥,“你们……”。

    封茂实咳了咳,不太好意思直面妹妹的目光审视,撇过头去看地面。

    封蓉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脱口而出,“卖,当然卖,总算把这个滞销货卖出去了,这得算我倒欠太太的”。

    封茂实锤了封蓉一拳,说谁是滞销品呢。

    封蓉也不在意,笑嘻嘻地反复看自己的任务进度条。

    94%

    跳得真快啊,分别的日子也越来越近了。

    封蓉看着眼前缠绵的小情侣,心底飘出几许不舍与惆怅,这是辛酉负责的第一对情侣,开始的她连流程都不太熟悉,中间也有许多磕磕绊绊,也曾走过弯路,所幸,红线的力量还是牵引着两人走到了一起,虽然有点子血腥味道,结局还是一片祥和。

    想着想着,封蓉甚至为自己骄傲,没有她,这两人可能还天涯海角素未谋面呢,这一切起码有她70%的功劳吧。

    她甚至短暂的遗忘了那些痛苦的培训往事,沉浸在这份工作给她带来的成就感中,有些飘飘然了。

    当月老真好啊,如果不在异常处理科就更好了。

    封蓉喟叹着,顺便拉住了想去菜场买菜的哥哥,“不用去买菜,家里面还有挺多菜呢,先把那些吃完再说”。

    封茂实和董诺对视一眼,有些尴尬,“都,都用完了”。

    “用完了?”,封蓉瞪大了眼睛,“全部吗?”

    “还剩点姜沫吧”,封茂实挠挠后脑勺。

    封蓉笑了一声,略带揶揄地调侃道:“你们两个人中午还做顿大餐吶”。

    “呵”,董诺也忍俊不禁地笑了一声,“我说他做多了,他偏说不多不多。吃完饭后果然还剩了许多菜,他又见不得那些菜被糟蹋,撑着又吃下去几盘菜。傻不傻呀”。

    面对着来自伴侣和妹妹的双重调笑,封茂实无奈的摇摇头,又不甘心地想辩解辩解,可对上这两个人,只能是屡战屡败。

    三人就这么谈着、笑着、打闹着,路灯拉长了行人们的影子,一路往家的方向延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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