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我就醒了,身上盖着的外套告诉我,昨天经历的一切不是梦。

    小屋里充满了阳光,暴风雨已经过去了。一只猫头鹰正用爪子敲打窗户,嘴里衔着一份报纸。

    我打开窗户,猫头鹰飞了进来,扔下一份报纸,然后扑腾着翅膀飞到地上,开始抓挠海格的外衣。

    “把钱付给它。”海格含混不清的声音从沙发深处传出。

    “什么?”

    “它要你付送报费,从外衣袋里找五个纳特。”海格睡意朦胧地说。

    “纳特?”

    “就是那些小钢板。”

    等我数完五个铜板,放进猫头鹰腿上绑着的皮囊里,海格也坐起身来,打了个哈欠。

    “咱们最好还是早点走吧.哈莉,今天有好多事要做呢。”

    清晨的来客提醒了我,我身上没有一个硬币可以用来买开学用的东西。

    我犹豫了一会儿,支支吾吾地说:“海格,你能借我些钱么,我保准会还的。”

    “你要钱做什么?”海格心不在焉地回应,他正忙着把脚塞进那双大靴子。

    “我一个钱也没有,昨天晚上弗农姨父说过了,他不会花钱让我去学魔法的。”

    “这个你不用担心,”海格站起来搔了搔头,“你以为你父母什么也没给你留下吗?”

    事实证明,我的父母不光留下了,还留下了很多。

    我们的第一站是古灵阁,那是一家妖精开的银行。

    一幢高高耸立在周围店铺之上的雪白楼房前,亮闪闪的青铜大门旁,站着一个穿一身猩红镶金制服的身影——那是一个妖精,身高大约比我矮一些,长着一张透着聪明的黝黑面孔。

    穿过两扇门,我们进到一间高大的大理石厅堂。大约有百十来个妖精坐在一排长柜台后边的高凳上,有的用铜天平称钱币,有的用目镜检验宝石。厅里有数不清的门,分别通往不同的地方。

    在妖精的指引下,我们朝柜台走去。

    “早,”海格对一个妖精说,“我们要从哈莉·波特小姐的保险库里取一些钱。”

    “您有她的钥匙吗,先生?”

    “带来了。”海格从衣袋里掏出一把小金钥匙。

    妖精认真仔细地查看了一番,“应当没有问题。”

    “我这里还有一封邓布利多教授写的信,”海格郑重其事地说着,“是关于713号地下金库里的‘那件东西’的。”

    妖精仔细看了信。

    “很好,”他说,然后把信交还给海格,“我找人带你们去这两个地下金库。”

    一名叫拉环的妖精带我们进入石廊,石廊里有一道铺着铁轨的陡蛸下坡。我们搭乘一辆小推车,沿着迷宫般蜿蜒曲折的甬道疾驰。咔哒咔哒响的小推车似乎认识路,根本不用拉环驾车。

    小推车终于在甬道的一扇小门前停下,海格手脚并用爬下车,他脸色铁青,双膝发抖,看得出推车的行驶速度使他不太适应。

    拉环打开门锁,一股浓浓的绿烟从门后冒出。浓烟散尽之后,露出成堆的金币、银条和堆积如山的铜纳特。

    “这些都是你的。”海格笑着说。

    德思礼夫妇不止一次抱怨过收养我花费了他们不少钱。可他们不知道,原来有一笔属于我的小小财富,正埋在伦敦地下呢。

    “金币是加隆,”海格解释说,“十七个银西可合一个金加隆,二十九个铜纳特合一个银西可。”

    拿够一个学期用的钱后,我们继续乘车前往713号地下金库。

    出发前,海格请求拉环把车开慢些,拉环拒绝了。

    “车速只有一个。”拉环说。

    713号地下金库没有钥匙孔,拉环只是伸出一根长长的手指轻轻敲门,那扇庞大厚重的门竟然凭空消失了。

    “只有妖精能做到,”拉环看着我震惊的表情得意地说,“如果有人想这样做,就会被卷进门里。”

    几句话的功夫,海格已经从地上捡起一个脏兮兮的棕色纸包,把它塞进外衣里边的口袋。

    “走,回去上那辆该死的车吧。”

    又乘小车狂奔了一通后,我们终于站到古灵阁外阳光耀眼的街上了。

    “你先去买制服好吗?”海格指着摩金夫人长袍专卖店说,“我恐怕得去破釜酒吧喝上一杯提神饮料了。”

    他看上去脸色确实不太好,所以我点了点头,独自踏进那家店。

    摩金夫人是一个矮矮胖胖的女巫,笑容可掬,一身紫衣。

    “是要买霍格沃茨的制服吗,亲爱的?”她热情地招徕,“我们这里做的最好,现在就有一个年轻人在里边试衣服呢。”

    我看向店堂后边,一个面色苍白、瘦削的年轻人站在脚凳上。

    摩金夫人领着我站上年轻人旁边的脚凳,套上一件长袍,用别针别出合适的身长。

    “喂,”男孩面无表情地直视前方,“你也去上霍格沃茨吗?”

    我看了一圈,没有别人,原来他是在和我说话。

    “是的。”我老老实实地说。

    “我搞不懂为什么一年级新生不能有自己的飞天扫帚,我要逼着爸爸给我买一把,然后想办法偷偷带进去。”男孩拖着调子慢吞吞地说。

    他看起来像那种被父母宠坏的孩子,让我联想到达力。

    “你有自己的飞天扫帚吗?”男孩问。

    “没有。”我说。

    “打过魁地奇吗?” 男孩又问。

    “没有。”我又说。

    男孩好像对我失去了兴趣,不再搭腔。

    “已经试好了,亲爱的。要不要来点别的?我们这儿的最新款很受女巫欢迎。”

    “你是女的?”男孩终于转过头看我,眯着眼上下打量的神色让我很不愉快。

    我转头看向窗外,海格正举着冰激凌向我挥手。

    “我得走了。”我愉快地跳下凳子。

    “好,那么就霍格沃茨再见了。”

    我倒是希望别再见到他了。

    第二站是丽痕书店。这里书架上摆满了书,一直到天花板上。

    有大到像铺路石板的皮面精装书,也有邮票大小的绢面书,有的书里写满了各种奇特的符号,还有少数则是无字书。

    我们在这里买到了清单上的所有课本。

    随后我们光顾了一家药店,那里地上摆着一桶桶黏糊糊的东西,顺墙摆着一罐罐药草、干草根和颜色鲜亮的各种粉末,天花板上挂着成捆的羽毛、成串的尖牙。

    走出药店后,海格核对了一遍购物单。

    “就剩你的魔杖了—— 哦,对了,我还没给你买一份生日礼物呢。”

    “您不用—— ” 我涨红了脸,从没人给我庆祝生日,更没收到过生日礼物,如果用一个词来描述现在的情绪,我想应该是受宠若惊。

    “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我给你弄一只猫头鹰,它能替你送信、送包裹,你会用得到的。”

    二十分钟后,我提着一只大鸟笼离开了黑洞洞的咿啦猫头鹰商店,离开了窸窸窣窣的拍翅声和宝石般闪光的眼睛。

    鸟笼里装着一只漂亮的雪枭,头埋在翅膀底下睡得正香。

    “现在就剩下奥利凡德没去了,只有奥利凡德一家卖魔杖,在那儿你一定能买到一根最好的魔杖。”

    魔杖——我咀嚼着这两个字,我真的能拥有一根属于自己的魔杖吗,我不敢奢望它有多好,只要能证明我是一个真正的巫师就行。

    店堂很小,除了一张长椅,只有几乎码到天花板的几千个狭长的纸盒。

    “下午好。”一个老头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他那对颜色很浅的大眼睛在暗淡的店铺里像两轮闪亮的月亮。

    “哦,哈莉·波特,”奥利凡德先生凑近我,用苍白的手指抚过我额上那道闪电形的疤痕。

    “很对不起,这是我卖出的一根魔杖干的。”他柔声细语地说,“十三英寸半长,紫杉木的。力量很强,强极了,却落到了坏人手里……”

    他没再说下去,而是转向海格,“海格!又见到你了,真高兴……橡木的,十六英寸长,有点儿弯,对吧?”

    “不错,先生。”海格说。

    “那可是一根好魔杖啊。可我想,他们在开除你的时候,准把它撅折了吧?”奥利凡德突然变得严肃起来。

    “啊,不错,是的。”海格局促地移动着脚步,“撅折的魔杖我还留着呢。”

    “可你不用它了吧?”奥利凡德先生急忙问。

    “当然了,先生。”海格说,我注意到他的手紧紧抓住了那柄粉红伞。

    “好了,哈莉,来吧,让我看看。”奥利凡德先生从衣袋里掏出一长条印有银色刻度的卷尺。

    “你用哪只胳膊使魔杖?”

    “哦—— 我习惯用右手。”

    “把胳膊抬起来。”

    银色卷尺自己动起来,从肩头到指尖,从腕到肘,肩到地板,膝到腋下,最后量头围。

    奥利凡德先生则在货架间来回穿梭,忙着选出一些长匣子。

    “好了。”他说,卷尺应声滑落,在地上卷成一团。

    “试试这根。山毛榉木和蛇神经做的,九英寸长。不错,很柔韧,挥一下试试。”

    还没等我接过魔杖,奥利凡德先生就立刻夺了回去,换另一根递给我。

    “槭木的,凤凰羽毛,七英寸长。弹性不错,试试看—— ”

    我接过魔杖,可还没来得及举起来,就又被奥利凡德先生夺走了。

    “不,不——还是这根。黑檀木和独角兽毛,八英寸半长,弹性很强。”

    我试了一根又一根,试过的魔杖在长椅上越堆越高,奥利凡德先生从货架上抽出的盒子也越来越多,但他似乎很高兴。

    “真是一位挑剔的顾客。不过不要紧,我想,总能找到一款最理想、最完美、最适合你的。让我想想看——哦,有了,怎么会没有呢?非凡的组合!冬青木,凤凰羽毛,十一英寸长。”

    这一次,刚接过魔杖,我就感到指尖一热。

    随着把魔杖高举过头、向下一挥的动作,一道红光闪现,魔杖头上像烟花一样金星四射。

    奥利凡德先生大喊起来:“好极了,太奇妙了,真是太奇妙了……”

    “对不起,”我有些困惑,“请问是什么地方让您觉得奇妙呢?”

    奥利凡德先生平静下来,用苍白无色的眼睛注视着我手中的魔杖。

    “我记得卖出的每一根,每一根。我曾经用一只凤凰的两根尾羽做了两根魔杖,一根是你的,另外一根……”他的眼神移到我额上的伤疤,“另外一根魔杖给你留下了那道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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