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成年的女子要么是已为人妇,要么正在谈婚论嫁,”李师爷开口,“就算大人有心给机会,估计也不会有人愿意且能够花几年的时间入女学读书。”

    “李师爷说得不错,”明清欢没否认李师爷的话,“这个年纪的女子,不论是夫家还是娘家,都不会同意其入女学读书,且她们自身也并不愿意花费几年的光景习文学字。”

    谢冬风没开口,等着一身男装的知县继续说。

    明清欢接着道,“所以应选取对其自身发展有长远好处的内容进行教学,让其术业有专攻,习得一技之所长。”

    “大人如此说,想来心中已有盘算。”顾县丞捋了捋胡须,“关于女学教学内容还请大人不吝指教,属下等洗耳恭听。”

    “本官粗略想了一番,”明清欢看了看次位的顾县丞,“计划招收一批十五岁左右的未婚女子入女学读书。”

    “清河县境内大小乡镇约莫一百来个,十五岁的未婚女子人数众多,”李师爷问,“大人既然想要其通过短短几年习得一技之长,应当再加些诸如有识字基础的限制条件。”

    “师爷所言甚是,”明清欢道,“想短期能有所成,确实需要学生具备识字基础。”

    “光具备识字基础这一条件就能筛去大半女子,大人计划将什么作为女学教学内容?”王主簿问。

    “本官目前想到的有医术,律法和算术。”明清欢回答,“从县志上看,清河县外乡镇比较分散,然医堂却少得可怜,导致大部分百姓面临就医不便等问题。本官计划在乡镇村落多多建设医堂,在四年内培养出一批可以开堂问诊的女医。”

    “这般计划所需经费数额不小,大人应先起草奏折递交上去,等朝廷批复了再着手实施。”李师爷道。

    “前知县在时可是自己负责起草奏折?”明清欢想到自己的笔记与参加科举的小宝并不相同,问了这么一句 。

    “前知县并未聘请折奏师爷,所以都是自己起草奏折,大人是否需要聘请一名折奏师爷?”李师爷回答,他是钱粮师爷兼刑名师爷,并不负责起草公文和奏折等事。

    明清欢想了想 ,觉得自己的笔记虽然跟明小宝不一样,但许多地方官员都会聘请笔记跟自己不一样的师爷代写奏折,是以笔记有所出入算不上什么问题。而师爷属于官员自己的僚属,俸禄需要官员自己发放。既然问题不大,就省省钱,索性自己来写好了。

    这般想来明清欢开口回答,“既然没有现成的那便不必请了,晚衙时本官会将奏折起草完毕。不管朝廷是否拨款,修建医堂培养女医本官都会去做,林家赔的银子和铺子应该够用。”

    林慎是一刻钟都舍不得儿子在监牢多待,回到家后票子银子一时没凑够十万两银子,便把城里的几家铺子也凑了进来。那几家铺子地段都很好,这三年内若好好经营,应当赚得不少。

    “十五岁的女子学医四年,出来还算是谈婚论嫁的好年纪,”顾县丞说,“有这份能补贴家用的本领在身上,估计能嫁个好人家,往后在夫家也能挺直腰杆生活。想来娘家抢破头也很乐意把女儿送进女学。”

    跟在座的知县,李师爷,顾县丞,王主簿比起来,谢冬风只是个负责断案缉拿罪犯的官差,实在没什么插话的余地,是以一直保持听而不言的自觉,听到此处对男装加身的知县不由心生敬重。

    王主簿接话,“如此一来,有限的名额便也可以筛选出文字功底更有保障的女子入学。同时此事也有利于让百姓知道送女童入学是有意义有前途的一件事。”

    明清欢喝了口茶,李师爷接着王主簿后头开口,“大人将医术作为教学内容是准备培养女医,那学习律法和算术,是做什么的?”

    “学习律法可以做状师,算术则可以负责打理铺子和医堂,”明清欢解释,“女医可以适当多招,结业后拔尖者可以留在官府开设的医堂就业,其她人则各谋生路。状师和学算术的则根据行业需求招收相应数额的学生。”

    “女子学算术入账房做事倒没什么问题,”顾县丞道,“但做状师未必能有出路。”

    李师爷也对顾县丞的话十分赞同,接着说,“寻常百姓告状轻易不会雇用状师,有财力可以随便雇用状师的人估计不会放着男状师不雇,反而去雇佣女性状师。”

    明清欢搁下茶碗,“本官会在衙内设立一个状师署,将通过结业考核的女状师安排入职。同时硬性要求上告者必须雇用状师,雇用费用则根据百姓财力定价。两年后小有名气的状师可以选择脱离官府。”

    话落,视线扫过在座诸位,明清欢隔了片刻方再度开口,“诸位对本官的盘算可有异议?”

    顾县丞与王主簿相视一眼,开口回答,“大人的盘算并无纰漏之处,属下并无异议。”

    王主簿附和,“属下也没有。”

    “本官能想到的教学内容目前只有这些,”明清欢开口询问,“诸位有没有别的提议?”

    顾县丞想了想,恭谨回答,“大人为女子之计深远,属下无德,还未想到旁的内容可进行教学。”

    李师爷与王主簿暂时也想不出其他的教学内容,是以都没有说话。

    见此番状况,明清欢开口,“那今日议事暂且到此,晚衙时再着手安排具体事宜,诸位可以回去各司其职。”

    王主簿顾县丞及李师爷起身执礼,答是过后往厅外退去。谢冬风也起身执了礼,但并没有跟着一起离开。

    明清欢看向身着官差制服的谢冬风,开口,“谢官差可是有什么事需要禀报?”

    谢冬风解释,“萧白木对大人有所误会,虽不至于取大人性命,但若因为林不凡被私下放回林家进一步误会大人,只怕会找大人的麻烦。”

    明清欢眼睫上下微动,谢冬风接着道,“所以属下有个不情之请,希望大人可以借客房一住。”

    思量片刻,明清欢关切询问,“谢官差的母亲可是已经痊愈了?”

    “多谢大人关怀,家母已见大好,不久便能痊愈。”

    “萧白木也未必是今晚来找本官的麻烦,”明清欢开口,“说不准明日后日才会来,谢官差不妨把令堂接到衙门来住。”

    语落片刻,见他似在思量措辞,明清欢怕被拒绝,思忖着道,“本官院里没什么人,除了父母双亲和小妹外只有四个仆役。东厢这边空房还很多,为免不便,本官让四个仆役也搬过来住,谢官差可以带着令堂在西厢房住下。如果谢官差不嫌弃西厢房那边原本是仆役的住所。”

    以萧白木的脾气,他误会了谁轻易不会转变态度,往后隔三岔五会找知县麻烦也说不准。谢冬风片刻思量后开口,“大人言重了,属下回去接母亲来后院暂主一段时日,等萧白木明白大人并非贪官污吏便搬回去住,大人不必让下人也搬到主院。”

    见他肯答应,想到西厢房那边的院子也算宽敞,四个仆人也没占多少位置,明清欢便没坚持让仆役搬过来住,只道,“今日天色也不早了,本官吩咐仆役跟你一起回去,今日便搬过来可以吗?”

    谢冬风眼角略动,没有拒绝,开口言谢,“谢过大人。”

    按照朝廷规定,地方县令每日需早晚两次坐堂办公,早衙和晚衙具体时段可由知县自行决定,但加起来不得低于四个时辰。明清欢给自己定的早衙是辰时到午时三个时辰,晚衙是酉时四刻到戌时四刻。晚衙结束后通常亥时四刻左右入睡。

    晚衙时明清欢起草奏折后着手安排开办女学具体事项,将拟好的相关公文分派给各房去办,将紧急文檄都处理妥当后晚衙差不多就结束了,剩下的一点时间并不够传召放告日呈递状纸的百姓对案件进行审理。是以她继续批阅了几份状纸,等到戌时四刻才搁下朱笔。

    月例第一天,一个晚衙忙下来,明清欢疲乏得厉害。但问题是,今日必须批完的状纸还剩了许多没有批完。

    明清欢搁下笔后呆坐着缓了缓神,后悔起一开始没分点让李师爷帮着批阅,自己一个人大包大揽的批到现在,还剩下这么多都没批完。要是平常时候倒也还好,她可以多熬几个时辰把状纸批完再睡。但月例期间可就难了,她属实不太做得到。

    见她神色略有倦意,李师爷主动提议,“前知县在时这些状纸基本都是由属下完成批写,剩下这些也由属下进行批阅罢。”

    身体条件不允许,明清欢没啥可以拒绝的,道了句,“那有劳师爷了。”

    “这本就是属下分内之事,大人言重了。”

    知县上早晚衙的大堂坐落在衙门的中轴线上,大堂左右两侧是空旷的庭院,左侧后方是主簿衙,右侧后方是县丞衙。往后是刑钱夫子院,夫子院左边是祱库右边是银局。再往后,穿过内宅门才算是衙门后院。

    收拾好公案后明清欢没在大堂多做停留,提着灯笼一路沿主轴的甬道穿过二堂,刑夫子院,到内宅门外的小片庭院。

    天边秋月格外浑圆,庭院里挨墙种了几丛四季常青的翠竹,被夜风吹起细细簌簌的声响。

    明清欢在风里走向内宅门处应门的小厮,小厮见了他恭敬地喊了句大人,吱呀地将门打开。

    明清欢朝对方微微颔首,用没提灯笼的那只手提了下衣摆,抬步跨过门槛,进入平日起居的后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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