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裳在那头有一阵子的沉默。

    可是周围嘈杂的环境很显然地间接告知了欧阳境遇,她这一波还没散。

    什么让她多笑笑,还说什么……

    “云裳,这地方是小了点,但好歹也是县城,留在这可比那些大城市好多了!”

    七嘴八舌的,吵闹得像在集市。

    碰杯的声音,高声交谈,笑声很刺耳,让他也有些不适。

    又仿佛让欧阳境遇身临其境那天在路边摊听到她的笑声,和此时的笑声不一样。

    笑声像是一只在他心口挠人的猫撒娇,发自内心的一种轻松,他脱口而出问了句,“我赢了,是不是该有什么表示?”

    云裳被一旁的村委大爷大妈可逗乐了,一刹那又差点笑出鹅叫声在欧阳境遇这儿失态,“你比赛,关我什么事了?”

    眸光转而黯淡,嘴唇的线条有些冷硬。

    抿着烟头,深吸一口。

    他也是魔怔了。

    一张纸,一个解题思路,几个公式,一个答案。

    他拿着这张纸看了许久,总是想着如何下回见面收拾那姑娘。

    “哦?跟你没关系。”

    像在认真问她,又像是认真自问。

    手中的纸张被捏皱,比赛这十几天的不顺当和烦闷,被云裳的这一句话犹如泼冷水一般,从头到脚浇淋了一遍。

    他嘴里重复喃着,“跟你没关系,跟你没关系……你这个叫云裳的姑娘烦了我整整四年多,你就当骚扰的赔偿费吧,我总该要回点什么,比赛期间总是不经意想到你。”

    这一刻,若是云裳站在他面前,他一定会欺负她,狠狠地。

    他心里也一直有这个念头。

    烦人精,这三个字形容的就是云裳。

    怼天怼地怼云裳,怼到她想原地学会遁地术。

    “喂!”

    云裳借着酒劲在那头拍了拍桌子。

    村委大妈们吓了一跳,看着站起身来的云裳,面面相觑:“云姑娘,是和男朋友吵架了啊?”

    大爷们豪迈地碰杯痛饮,“人家小两口的事情,别管,赶紧吃。”

    这算是什么?

    怎么头晕晕的,还特别想哭呢?

    云裳不能让桌上的人看到她的窘态,踉踉跄跄离开了长板凳,看了眼天上的星星,极为难看地瘪嘴,又笑着哭了。

    眼泪簌簌地往下掉。

    哭着又捂着嘴笑了起来,像个小疯子。

    本来是想蹲在地上,蹲得太猛变成了一屁股坐下。

    云裳托着腮,呼吸有点紊乱,心跳也很快。

    果然,喝酒不是一般人能做的事啊。

    这算是云裳第一次喝酒。

    “嗝……学长啊……以前是我不懂事,因为我这个人很执着!晓得了吧?我……看不懂过程,就不配知道答案,所以我才,追问你那道题目!”

    云裳指着黑色的夜幕,骂某人。

    “可是现在,你出名了,我知道我给你带来负面的新闻,所以,我也是为了保持距离,馆长才让我调职到溪照!晓得了吧!渣子,要不是你……我……”

    靠!

    哭了?

    欧阳境遇都还没说她什么,又哭!置气一般将手中的纸团扔到了墙角,“你等着,云裳,我后天一早去溪照找你。”

    真是奇了怪了。

    云裳今天也是因为喝了酒特别大胆,继而回怼欧阳境遇,“你总来殡仪馆干什么,这地方你真的不该来!”

    欧阳境遇冷声反问:“那你呢?你一个姑娘就喜欢待在那?”

    酒嗝接着一个又一个,云裳很想告诉她,可别在让她说话了。

    难受得要命,也很困。

    云裳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冬日里一呼一吸在灯光照耀的夜色下,总会特别的明显。

    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试图清醒一些,“我……我不太懂和活人交流,而且,八字硬吧。”

    欧阳境遇身边来来回回无数的女人,走得最近也便是苏恋禾。

    但直觉告诉他,云裳从一开始就特别的与众不同。

    床头矮柜上,是一烟灰缸的烟头,那是欧阳境遇从比赛结束以后,大家去庆功,唯独他自己特别想留在房间,坐在落地窗前看景色到这个点所抽完的。

    她在电话那头吸了吸鼻子。

    那一番有关阴阳玄学的话,她当日教训她师弟的,言犹在耳。

    欧阳境遇问: “你会算?算算我八字硬不硬?够不够资格去那找你,抵挡那些个牛鬼蛇神魑魅魍魉的,还能收拾你?”

    ——

    距离那通电话结束也已经过了两天。

    云裳没把欧阳境遇今天来找她的事真的当做一回事。

    当真才是傻子。

    “云姑娘啊,晚上到王姨家吃个饭?”

    云裳:“抱歉啊,晚上有事呢。”

    王姨的确是故意来找云裳的,那回村委门口流水席见了面,觉得这姑娘不错,笑呵呵的扭着胯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啊呀,王姨家有个表亲,年纪稍稍有点大了,但是人品样貌还过得去,王姨就想着,你一个人……”

    云裳摆了摆手,笑得比哭难看,“不不不,王姨。”

    下了狠心造谣躲祸,“我,我不是一个人,我真是有男朋友的!”

    不自在地面露尬笑,丝毫没有底气。

    抬头望了望天,可千万别遭了什么报应。

    云裳咬了咬下唇,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说谎话啊。

    王姨是过来人,要是看不出这姑娘心思是什么也就白活了这把年纪,村里那些个奔着婚姻成了的,多多少少都是她的功劳。

    她还就不信云裳真的会拒绝了,有男朋友她都想法子抢过来转介绍。

    “放心哈,那不来吃就不吃了,上回看你喜欢吃麻糍,事儿完了以后来王姨家拿,都我自己做的,有芝麻馅的,芝麻核桃的,红枣泥的,随你挑!成吧?”

    云裳缓缓点头,“好,王姨,我下了班去找您。”

    王姨颇有深意地笑了笑,这不还是没拒绝嘛。

    立即一合掌叫好,“那我等你啊。”

    当即,王姨成了云裳心中的那位好阿姨,云裳觉得不可思议,无亲无故地,居然记得她爱吃什么。

    ——

    日常完成了工作,今日所见的这家子人,兴许是在这个地方待得久了,自然而然人们都知道了溪照的殡仪馆云裳,是个怎样的姑娘。

    头一回鞠躬道谢,还主动握手。

    云裳有些不自在。

    看着自己的手被对面的叔叔阿姨握着,有些神色尴尬地抽了回来,“老爷子面相很好,子女宫很饱满,几位也是孝顺子女,往生者这个高龄离世,也是走得了无遗憾。”

    云裳90度鞠躬,找不出别的安慰的话。

    她完成了工作,尹老师也就带着他们去了惠民厅。

    “云姑娘,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但有时候,感谢比揪头发更让云裳心里难受。

    老人其实算是无病无痛的,八十九的高龄,可当晚事发身边哪怕有子女陪伴,也确实是在半夜起床忘了自己还插着氧气管。

    他还能走,不过心脏因为年老而衰竭,透不过气。

    起身想要喝水的那一刹那,氧气瓶因为氧气管子的牵动,砸在了脚背上,血流不止……

    云裳所做的,不过也就是复原了那只受了伤扭曲的脚。

    很快,却也仿佛感同身受,他当晚的疼痛。

    原本,他应该还能再多看看溪照的风景。

    云裳无声地叹息。

    ——

    在村委边上找到了王姨家,云裳一手拍了拍铁门。

    “吱呀”一声响,门开了,是个年轻的男人。

    “王姨在吗?我来……”

    云裳话还没说完,面前的男人一笑,还微微红了脸,“你是云裳吧?来拿麻糍?”

    嘴角抽动,她头回见到对着她脸红的男人。

    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暗想着这也不是什么倾世容颜啊。

    既然知道她名字,那肯定是王姨交代的了。

    “是,真抱歉还麻烦您。”

    云裳用敬语,通常就是开始见外地拉开距离,故意地想要拉开长长的一段距离。

    “你进来坐一会儿,麻糍还在切,立马就好。”

    云裳走也不是,进也不是。

    毕竟吧,现做的麻糍好像也……太香了点。

    她闻到了红枣泥的香气,侧身挠了挠自己的耳垂,下意识咽口水。

    “那就……打扰了。”

    可一进就吓了一大跳,这满地的瓜子壳,还有几个男人围在一团议论欧阳境遇。

    “那天比赛完,欧阳境遇和粉丝闹起来了。”

    “是是是,我看了那个视频。”

    云裳心里哀嚎,要不要哪哪都有村民心目中大神的痕迹啊!

    她不想听啊。

    “小姐姐,听说你是锡山那儿来的,欧阳境遇的俱乐部你去过吗?”

    云裳被那位年轻男子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下。

    正襟危坐。

    她双手放在膝盖上,拘谨得很,“这……我。”

    去过?

    就进去了十几分钟。

    旁边有人拿着瓜子的手推搡他,“得了,那天村委看比赛,你们没瞧见小姐姐连欧阳境遇都不认识吗?”

    云裳点头如捣蒜,胸前两手打叉告诉他们潜台词——不认识,什么欧阳境遇,我绝对不认识。

    年轻男人看见云裳的模样,觉得可爱极了,王姨总算这回没介绍错人,是他一眼就能钟意的。

    一旁有人笑了起来,“小姐姐,你还在E时代吧?恐怕2G都没有?脑网速有点慢啊,欧阳境遇那可是我们……”

    云裳的手机开始响起语音电话的声音。

    从口袋掏出一看,一个黑色的方块在请求通话。

    云裳手一滑没拿稳,如同拿着烫手山芋在两手之中翻腾了几下。

    嚯,还真来电话了。

    大概是告诉她不会来,毕竟这都晚上八点多了。

    她接起,“喂?”

    那头好像是什么车停下来的声音,轮胎磨着砂石,而后声音停止。

    “出来。”他对云裳说了简单的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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