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族与魔族交战地已被残肢肉块堆满,哀嚎声不绝于耳。而从此地出发,向东走出数百里,有一座不大不小的村庄,名叫桃溪村,里面的人们安居乐业,岁月静好,茶余饭后要是没啥好聊的,保准得扯几句各族之间的打打杀杀……

    “听说没?仙门和魔族要开打了。”

    “得了吧,他们什么时候没在打?前几天我们村前的河都染成了红色。”

    两位老伯坐在小茶馆前磕瓜子,讨论最近几天已经打的热火朝天的仙魔大战,讲着讲着地上已铺满瓜子壳。

    一条黑得发亮的蛇尾巴重重扫过一堆瓜子壳,动静之大,惊动了树上的鸟儿,结果两位老伯讲着尽兴,丝毫没有注意黑蛇尾巴在愤怒摇摆。

    “两位客官,这不摆着吐瓜子壳的盘子吗?就一定——一定要吐在地上吗?”后面的“一定”拉长音,显得说话者很愤怒,还带着一丝阴阳怪气,估计是个嘴上不饶人的主。

    两位老伯盯着眼前快炸毛的女娃娃,面不改色道:“小菁啊,我们这可是在讨论天下大事,想你这个小毛孩也不太懂,我们来考考你。”

    在小菁翻白眼时,其中一位老伯发问:“你知道现在仙与魔哪方的胜算大吗?”

    小菁不甘示弱:“哈!你两老头天天不是在店里品小酒小茶,就是抱怨店旁的小溪钓不上来鱼,别人打仗离你们有百个桃溪村那么远,你们又知道些啥呢?”

    “小娃子不懂,那鱼钓不上来是因为魔族人被仙门杀后,血流到河里,让水长了魔气,不生鱼了。”

    “切,谬论。”

    “唉唉唉,你这小丫头片子……”

    话还未说完,店里走出一个端着几碟小菜的十六七岁姑娘。

    “吴老伯,这是你们之前点的下酒菜,请慢用。”

    “是缘安啊,来的正好,你来评评理,魔族的血是不是有魔气,魔气是不是就会把鱼吓跑!”

    “魔了个鬼哦,你俩就是钓不上来鱼,怪天怪地,还怪魔气去了。”

    小菁又和两位老伯掰扯起来。缘安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啊?”

    退回到厨房,缘安拿起木柴,刚想放进灶台下。不远处掌勺的兄长便说:“放下,不用你弄,我来。”

    缘安悻悻地站在一旁,见全身裹着黑袍的兄长,探出已经白骨化的手,将木柴丢进火坑。他握住木头时,甚至能听到骨头之间摩擦发出的咔咔声。

    吵完架后的小菁,面带红光走进厨房。

    “不是我说,那俩老头战斗力也忒差了,我说他们三句,他们未必能回我一句。嘿嘿,吵赢后,真是神清气爽。”

    兄长将头埋进黑布的阴影中,缓缓说:“下次,别吵。”

    “嗯嗯嗯,下次不吵,绝对不吵,哈哈哈!”小菁这话说得毫无诚意,那几声大笑,好似在说:“我就吵,我就吵,嘿嘿。”

    太阳落山后,小店打烊。

    小菁靠在树上百无聊赖道:“我的好妹妹,你今晚想吃什么呀,姐姐给你捉,我的捕猎技巧可好了。”

    坐在树下的缘安啃着兄长递过来的大鸡腿,心想:“我可不想吃你捉来的老鼠。”

    “哎,你咋不回话呀?”

    “哦,我吃饱了。”缘安三下五除二将鸡腿消灭干净。吃得虽快,但一点也不显狼狈。嘴巴边唯一沾到的一点油,也被兄长不嫌弃地用黑袍抹去。

    月光洒在地上,四周一片宁静。

    三人一起在这等爹娘回家,等到缘安快昏昏欲睡时,一声巨响划破天际,吓得缘安差点灵魂出窍。

    被月光照亮的夜晚中,两个身影如鬼魅般互相碰撞,那力道,缘安觉得能让自己的骨头震碎。

    小菁和兄长摆出防御姿态,将缘安紧紧护在身后。但那两个黑影熟视无睹,依旧在互相攻击。

    电光火石之间,一个黑影被重重击落在地,平坦的地面被砸出一个坑。而另一个黑影浮在空中,皎洁的月光照亮他的真容。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

    老者杀红了眼,他终于瞧见不远处的三兄妹,血红的眼睛死死盯住他们,仿佛猎手锁定了猎物。

    沙哑的声音说:“一个妖、一个鬼,还有一个……呵,无论是什么……”老者将手中利剑对准三人,如恶魔低语:“非我族类,必诛之。”

    刹那间,无数剑刃破风而来。

    “哪来的老头,真不讲理,说打就打!”

    说完,小菁瞬间化作黑蛇直冲老者,兄长护在缘安身前,剑刃划破黑袍,露出整架白骨。

    黑蛇吐着信子,瞅紧时机,对老者露出毒牙。但对方也不是吃素的,一掌拍在蛇七寸,将黑蛇打入山脚。

    “小菁!”伴随着惊呼声,缘安只能眼睁睁看着小菁滚入山底。

    “道行极浅的妖物,也敢如此放肆。”

    兄长气得骨头都在颤动,快速对老者甩出尖骨。

    对方许是轻敌大意,许是已到强弩之末,让这小小尖骨刺中脖颈。尖骨上抹了小菁的毒液,毒素迅速发作,浮在空中的老者,摇摇欲坠。兄长趁机抽出大腿骨,狠狠砸向老者,竟把他也砸下山底。

    缘安连滚带爬来到小菁摔落的地方,大声呼喊她的名字,可只传来幽幽风声,无人应答。

    兄长没有黑袍遮挡,俨然是一副骷髅。他套上那破烂不堪的黑袍,轻轻走到缘安身边,好像是担心妹妹害怕,他不停整理黑袍,可这袍子太破,无法挡住那吓人的白骨。

    “兄长,我们去找小菁吧,她一定受了很重的伤。”缘安似有所感,面容镇定。

    “你在这,我下去。”

    “可是……”

    兄长双手交叉,这个动作是家人们之间的暗号,它的意思是“你要听话”和“快回家”。

    缘安默默低下头,直到兄长离开视线,才无措地看着月亮。想来也是,自己又能做些什么呢?硬跟着兄长,然后再添乱吗?

    月光依旧洒在地上,四周已回归宁静。

    缘安做着兄长和小菁还未做完的事——等待爹娘回家。可等了一个时辰,等来一封由白鸟叼来的书信。

    阿爹说过这是仙家养的灵鸟,可千里寄信。

    此时爹娘不回家,却寄来一封信,让人很不安。缘安迫不及待打开,信中只有短短四个字:安好勿念。

    爹娘说是回亲族扫墓,可这么晚才回一封不说明缘由的信,加上今天遇到的两个黑影,缘安感到一股风雨欲来之势。

    等等,两个黑影!还有一个躺在附近!

    月亮似乎要渲染这恐怖的气氛,偷偷躲进云层,让黑幕笼罩大地。

    四周阴风瑟瑟,缘安拿出火折子,思虑再三,秉承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的道理,慢慢靠近那个战败的黑影。

    火光缓缓照亮坑中人的面容,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浑身布满黑线的俊美男子。

    他伤的很重,寂静的环境下,都感受不到他的呼吸,他的胸膛也十分平稳,没有起伏。

    难不成他已经死了?既然他伤的如此之重,那么……

    缘安大着胆子将他从坑中拖了出来,刚拖到地面,他却突然嘟囔一句:“是谁?不得放肆!”

    不得不承认,此人的声音清润低醇,但这诈尸的话,吓得缘安狂退数十步。当缘安反问他是谁时,对方却如死尸般安静,搞的缘安还以为自己听岔了。

    目前,缘安只得尝试在男子身上找到证明他身份的物件,否则她自己也不知晓下一步该做什么。见这男子器宇不凡,衣着精细华贵,想来不会是什么不知名的小喽啰,那么找到证明身份物件的概率非常大。

    果然,缘安在他腰间找到一个刻有名字的腰牌,上面的字是——景墨。

    “景……墨?”

    周围的风挑动缘安的思绪,应景地吹了起来,将时间吹到数天前。

    一个身穿红衣的妩媚女子站在魔族大殿之中,侃侃而谈她针对仙门大长老的绝妙计划。

    “我曾经与仙门大长老谢衡是红尘知己,知晓他有一个同胞兄弟,但他这个同胞兄弟没什么仙缘,所以至今仍没有脱胎换骨,从人变仙。据传,他这个同胞兄弟为了变得和谢衡一样,曾私自动用邪法,但被谢衡阻止,未能成功。嫉妒和偏执让他至此记恨谢衡,多次想取谢衡性命,但人怎能打败仙呢,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谢衡这个同胞兄弟都没再出现世。”

    “阿姐,你的胆子也太大了吧。”站在魔主身旁的景墨神情冷淡道,“堂堂魔族公主竟将仙门大长老视为红尘知己,传出去还以为你背叛了魔族呢?”

    “小墨子说笑了,父亲是知晓我的性格,我喜欢一切长得好看的人,那谢衡长得俊,我就隐藏身份和他交给朋友而已,顺便还能打探仙门消息。”

    景墨厉声回应:“你能不能别喊这个名字!”

    “哎呀。”茹兰笑容灿烂,“喜不喜欢阿姐给你取得这个名字?”

    景墨脸色更黑了。

    “莫胡闹了,茹兰继续说正事。”魔主轻轻摆手,不怒自威。

    茹兰收起嬉皮笑脸,恭敬道:“是,父亲。”

    “在一个月前,我意外发现谢衡并未杀死他同胞兄弟,而是将他关在某处幽洞中,并且他那同胞兄弟仿佛被恶鬼缠身,似有癫狂之兆。以我对谢衡的了解,他自幼与他兄弟相依为命,大概是舍不得杀死这个兄弟,作为谢衡的软肋,我们不妨利用一番,为我魔族数千战士报仇雪恨。”

    茹兰说这话的语调宛如出谷黄莺,只是,那最后一句说得狠厉,妩媚的气质荡然无存,像极了站在魔主身旁神情淡漠、冷酷无情的少年郎,也难怪他们会是亲姐弟。

    “你要如何做?”魔主闭目发问。

    茹兰似笑非笑地看着景墨,“那还得劳烦我的好弟弟了。”

    ……

    风再度吹拂,缘安细细品味这个名字,在脑中不停思索爹娘曾说过的话。

    直到后半夜,月亮从云层探出头,缘安再次看向倒地的景墨,眼中带着犹豫、迷茫和决毅,总之一个计划的雏形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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