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扇残破的窗户静静地悬挂着,窗棂已经斑驳不堪,刺眼的阳光从窗户的缝隙中照耀进来。

    那阳光落在地面上,形成了一道长长的光斑,光斑中漂浮着细微的尘埃在旋转翻腾。

    冷宫四周显得破败而凄凉。墙壁上布满了厚厚的青苔,斑驳的石砖上刻满了岁月的痕迹。窗外树木的枝叶在风中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

    曲贞惊诧地动了一下身体,却发觉自己浑身乏力,而眼前的旧景更令她疑惑。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潮湿而阴冷的气息,在这片沉寂的空间中,只有偶尔传来的鸟鸣声和远处的钟声,打破了这份寂静。

    曲贞硬撑着身体,挪到那破败的窗边往外瞧。

    宽敞的冷宫院子中那棵高大挺拔的树木下面,蹲着一个背对着她的少年人。

    少年还未及冠,只能把头发梳拢聚攒在头顶脑后,然后用一根木簪子固定起来。

    此刻那少年蹲着身子,一边用书本扇面前的一个破旧炉子,有细细的炊烟袅袅升起。

    少年没有烧火的经验,被那股子浓烟熏得直咳嗽,但是还在坚持不懈地扇着炉子,瞧起来狼狈无比。

    曲贞却看得怔愣住了,记忆里挺拔严肃、冷峻利刃的身影与不远处烧火的少年人相重叠。

    曲贞记得上辈子,皇帝手段酷厉、雷霆决断。

    皇族宗室中,凡有宗室犯奸作科者,贬为庶人、圈禁、流放,甚至直接处死。更遑论官员和普通人了,一旦犯事,便绝难逃枭首、腰斩、活埋、夷三族的下场。

    这样的手段不仅令朝廷上下一心,朝臣们风声鹤唳,更令一位负责记载和编纂的史官记录这位皇帝:少恩而虎狼心。

    曲贞想着过往,却忽略了自己此刻的身体还十分虚弱,一个没坐稳竟生生跌落到床下,发出一声闷响。

    这一跤摔得不轻,曲贞觉得自己此刻头晕目眩,四周具静,只能听见自己咚咚作响的心脏跳动声。

    就在曲贞想要咬着牙起身的时候,门骤然从外面被打开,整个房间刹那光亮,有个黑影晃了进来,一下就把曲贞从地上抱了起来。

    “贞儿,怎从床上掉下来了?”谢离长得很清俊,明明是个少年人,但已经具备了一个成年男性的身体特征。

    蜂腰猿背,又身高瘦削,但隔着衣衫,曲贞还是能够感受到这对手臂强悍的肌肉力量。

    上辈子,她与谢离算得上形影不离,后又做了二十多年的夫妻,其实和后妃的所有妃嫔相比,没人比她更清楚这双手臂握着人的腰时那样沉、那样用力。

    谢离把曲贞放置在床榻上,又伸出手去测她额头的温度。

    “不烫了,你喝些热汤。”谢离一边说着,一边坐在塌边看着怔愣失神的女子。

    曲贞听了,她的魂魄却仿佛沾了躯体,她一刹那回过神。

    如今在冷宫,他们一个是落魄的废太子,一个是无人问津的小宫娥!

    曲贞立即回过了神,颤着声想要阻止谢离,然而已经晚了——谢离已经走出室内,去取粥了。

    曲贞心内五味具陈,但眼前的这一切都令她知晓了一件事:

    她真的回到了年少时在冷宫的日子!

    谢离端来一个白瓷小碗坐在床边,瞧着像是要来喂她喝。

    曲贞的瞳孔霎时紧缩,耳边顿时一片寂静。

    原来,她和他的关系这么早就已经不像是寻常主仆了么?

    曲贞涩沉着声音问:“殿下,今年是几时几月了?奴婢头疼得厉害,记不得从前一些事了。”

    谢离望着面前的女子,她的官话有点南方语种的顿挫,瞧她身材娇小玲珑,又因这一场病清减了不少。

    此刻她的额头被一方白布裹着,更显得一张小脸雪白,虽是圆脸,但并不显肉多,面孔线条骨肉匀称,阳光打在上面,晶莹得如一捧玉石一般。

    谢离直视她的一眼,那双眼眸大而圆,瞳孔占据了眼眶的三分之二,瞧起来竟似两颗晶莹剔透的黑曜石。

    任是谁也难猜到她实则比他大上五个序齿。

    “今年是景泰十六年,今日是七月廿五。”谢离道。

    却不知曲贞的心中,实则早已涌起千万层波涛汹涌。

    景泰十六年,景泰帝的最后一年。

    她记起来了,景泰十六年,八月十五中秋节,当今圣上病重,谢离生父——太上皇联合朝堂上对皇帝新政不满的几个朝臣一起发动朱雀门兵变,这场兄弟阋墙、皇位之争的闹剧最终也结束在这一年的八月。

    太上皇谢策源年少继位,是为少帝,其母垂帘听政,俟其成婚执政,太后也没有丝毫让权的意思。

    于是当北疆发来战报,适才二十岁的皇帝谢策源率领二十万兵士亲征北戎国,不料战事吃紧,中途又出了内奸通敌,北戎人骑着马从四面八方围困住帝帐。

    本想御驾亲征杨威名的年轻帝王经历了他这一生最难忘的奇耻大辱!

    他被这群胡乱裹着皮毛称作衣裳的蛮人给活捉了!

    国不可一日无君,皇太后在群臣的拥护下推荐了自己的小儿子荣王谢策瑜、皇帝谢策源的同母弟做新君,遥尊远在异国他乡的谢策源作为太上皇。

    又五年,北戎人见捉到了这中原皇帝没甚用处,还得好酒好菜伺候,遂把在北戎又结亲的谢策源给放回了大穆。

    为了避免二圣临朝的尴尬事再出现,新帝将这位太上皇兄长关押看管起来,一关就是十年。

    这位倒霉的太上皇就是谢离的父亲,而如今的景泰帝正是谢离的亲皇叔。

    “怎在愣神?你今日很不对劲。”谢离望着发呆的曲贞,开口询问。

    曲贞再熟悉不过他这样的神情,于是推说头疼,又困倦得很,眼皮都难以撑开。

    谢离赶忙让曲贞躺下休息,他则出了冷宫去了尚书房。

    趁着这个空隙,曲贞思前想后,终于在心中落下了一个决定:她不愿意再重复上辈子的命运了,虽然贵至皇贵妃的身份,可代价是骨肉分离、妻妾相争、夫妻相疑。

    上一世她被锁在深宫,犹如困在井底的青蛙,抬头不过一井天,低头也不过方寸间。

    她十分羡慕太子给她讲的宫外生活,与她年幼时的记忆相合,实则心里太多遗憾和不甘心了!

    她想要离开离开皇宫,渴望去过和上辈子截然不同的人生!

    在曲贞卧病的这两天,都是喝的粥水,曲贞也在床榻上想清楚了自己出宫的机会——中秋节那日朱雀门兵变!

    待曲贞病愈后,她就开始继续往日早起去往御膳房领取每日膳食的工作。

    这日清晨,曲贞按着记忆里的时间,掐着时间前往御膳房。

    清晨的皇宫,被一层淡淡的晨雾轻轻笼罩,阳光透过云层,洒向这座庄严而古老的建筑。

    皇宫的琉璃瓦顶在初升的太阳照耀下,闪烁着五彩斑斓的光芒。

    御膳房是皇宫之中专门供给皇室们吃食的地方,一般是御膳房派遣小太监送往宫中,唯有一些位分低又不受宠的妃子们、冷宫里的人会派人去取吃食。

    听闻皇帝与皇后是少年结发夫妻,感情甚笃,因此后宫中不受宠的妃子也较多,曲贞跟在人后,刚好能排小会儿队。

    排到曲贞的时候,分餐食的小太监更是嘲讽交加,曲贞早已习惯,仿若未闻地忍受着小太监的冷嘲热讽,实则袖下的手攥紧又松开。

    待她领取了自己的食盒,预备往回走的时候,忽然听见外面一阵凄惨的求饶声。

    “尹姑娘,求您饶我,是我瞎了眼睛撞到您身上的,都怪我!我有眼无珠!求求您饶了我这次吧!”声音的主人非常幼嫩,大声求饶起来彷如杜鹃啼血般凄厉。

    曲贞走到门外一瞧,只见一个穿着粉红上衣、翠绿下裙的宫女在指使着两个小太监拉着一个瘦弱的小宫女,嘴里还在骂骂咧咧。

    被称作‘尹姑娘’的宫女原是后宫中贤妃身边侍奉的宫女,那个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小少女则是在位美人身边侍奉。

    “你就是瞎了狗眼了!真是什么样子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主子是那样狐媚子一根筋,我看你这也是个贱人模样!”尹姑娘怒叱道。

    踩低捧高在宫里是常有的事,然而敢这样仗着主子的权势横行霸道,只有两样人。

    一样是蠢得没边的人,另一样则是权势真的滔天。

    站在曲贞不远处的两个小宫娥交头接耳:“贤德妃宫里的丫鬟也太横行霸道了,这杨美人曾在贤德妃孕育皇嗣时甚得陛下宠爱。想不到从此贤德妃宫里的人从此就针对上杨美人了。”

    曲贞一听就了然了,在宫里常有的事。

    “我这是来给贤德妃娘娘取东西的,你竟莽莽撞撞地冲撞了娘娘的物品!你们给她几个教训!”尹姑娘横眉倒竖。

    跟在一行人身后的小太监忙不迭地凑上前撸袖子,两个大手响亮地给了几个那小宫女几巴掌。

    但见那小宫女一张巴掌大的脸孔两边赫然出现透红的巴掌印子,那小太监内得到尹姑娘的号令不敢停下,因此只得还继续挥动胳膊打人。

    曲贞想上前帮忙,只是她现在也只是个冷宫中无权无势的小宫婢,救不得那小姑娘了。

    就在周围汇聚满了看戏的人时,曲贞骤然听见一个声音,心下忖度一番,不免有了个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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