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吃东西啊。”

    听到这儿,陈叔像是陷入了什么回忆,不自觉喃喃道。

    接着,又低头继续摆弄,“以前啊,这条街卖的最好的店,可不就是那老头子开的么,也不知道是犯了什么霉,欸....”

    方松意在一旁听的一清二楚,言罢,眼神一亮,便问。

    “陈叔,您知道那家葱油拌面做的特好吃的那家店。”

    说着,方松意抬手指了指后头,“就那家。后来怎么就搬走了?”

    陈叔摇摇头,“欸,说来受罪。”

    “老头子运气不行,明明也是个老好人,怎么的就得了病?”

    “记性也不行了,颠三倒四,开不了店。不得已,只能撤了。”

    方松意自觉可惜,又轻叹命运捉弄。

    第一次去那家店,是裴思扬带方松意去的,因为当时急着回去,所以打了包就走了。

    后来几次也都是排着长长的队,店里人很多,见了谁也都没印象。

    更没见着店主长什么样。

    面的味道很对味儿,吃过以后就记住了,却是不知竟是一个老人家做的。

    方松意正自顾回忆,陈叔却又开了口。

    “小姑娘,饿了没?”

    方松意一挑眉,明白过来,“陈叔,想跟我唠会儿瞌么?”

    陈叔一瞪眼,笑了,气着道,“叫你等等我,一会儿陈叔做完手上这活儿就带你去再尝尝那葱油拌面。”

    方松意愣了一下,随即一喜。

    “真的?可您不是说...”

    陈叔笑了,“手艺是能传下来的。味儿可能不能完全对,但也八九不离十了。”

    方松意也跟着笑了,然后,拉过一边儿的矮板凳,坐了下来,看着陈叔继续做。

    陈叔今儿唯一的客人不爱说话,刚走,他一下午一句话没机会往外说。

    这会儿逮着人,便忍不住唠起来,“老头子倒霉,搬家后遇见个坏东西。”

    “那小子家里条件也不差,但人浑的很,手里的钱没两天就挥霍了,然后就去偷去抢。”

    “那回,竟然偷到老头子家那儿,还把给人的药钱偷了。”

    陈叔说到这儿,摇摇头叹了口气。

    “老头儿醒过来以后,发现自个儿天天数着的一沓钱没了,整个人就急了。”

    陈叔无奈的笑了起来,手上的动作也没停,“不管不顾就要出门去找。嘴里头还念叨着什么.....欸...”

    他叹了口气。

    方松意急问,“嗯?念叨什么了陈叔?”

    陈叔抬头回忆,“说是他孙子上学的学费呗,脑子乱了,还想着孙子正上小学呢。”

    听罢,原本就难过的心窝子更酸涩了。

    老人家便是如此,心里头永远挂念着儿孙,即便是脑子乱了也依旧不变。

    陈叔继续道。

    “得了病,不认得路,回不了家。他孙子找了好久才找到。”

    说着,又啧了一声,“但那小子下手有点儿重啊....”

    方松意没听清,“什么?”

    陈叔却是往后一仰,点点头,拎着做好的鞋垫子仔细瞅了一遍,“嘿呀,成了,走吧小姑娘。”

    他拍拍灰站了起来,也没收拾地上的东西。见方松意不解,解释道,“这儿个大家伙都认识,人不在就帮着照看。”

    说完,摆摆手,“吃葱油面去。”

    说着,便预备出去。

    可还没等动身,远远的来了个人,大声呼喊着陈叔的大名。

    陈叔长眉一皱,就要破口大骂,“我看是哪个胆大包天地竟敢....”

    骂到一半,忽然看清了人,于是戛然而止,脸色都变了一变。

    方松意看看扬长而来的中年女人,再看看陈叔的表情,顿时懂了。

    她忍住笑,看着陈叔,先道:“陈叔,那我先回去了,下次聊。”

    陈叔也回神了,连道,“成,丫头,你下回直接还来我这儿,咱再吃。”

    她笑着挥挥手,“行,陈叔再见。”

    -

    那日过后,接下来便到了六月中旬,马上就是期末考,方松意根本抽不出时间再去那里。

    宜城的六月雨不停,空气持续性的潮湿,外边儿甚少有亮堂的时候。

    周末回家后,除了写作业,就是躺在床上看手机。

    其实每次回来,方松意都会做很多事情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因为,只要一回到来,就会遏制不住的想到爸妈。

    上一世,因为她,爸妈最后落得那样的下场。

    方松意想,如果再见到他们,她会是怎样的。

    会不敢见吗,一定会后悔、难过、悲喜交加的吧。

    重生以来,她的心底里一直都在为思念与害怕而疯狂拉锯。

    每次通电话,眼泪都会止不住的流,于是结果都是匆匆说了几句便仓皇挂掉电话。

    方松意躺在床上,怀里抱着枕头,就这么看着天花板。

    不要再想了。

    那些恐惧而不堪的过去,都应该在崭新的生命里被逐渐抹去。

    她不会再遇到那些事了。

    -

    时间依旧过得飞快。

    眨眼间,期末便在大量的复习习题里画上句号。

    方松意拉着行李箱回到家,刚进门,便忽然想到,还欠着巷子口陈叔的一顿面。

    她敲了敲自己的头,有些懊恼,还有愧疚。

    没多等,随意收拾了一下便出了门。

    只是,去到以后,却被水果店的老板娘告知,陈叔前几日回乡下了,暑假后才回来。

    方松意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回头离开。

    -

    散学典礼就在结束期末考后一周。

    进到课室,人已经来的七七八八了,这会儿正吵成一团。

    方松意放下书包,打开拎在手里的袋子,拿出一块儿面包。

    刚吃完,便看到班主任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张表。

    “大家安静下,我说个事儿。”

    班里渐渐静下来,只有余碎的几声窃窃私语。

    “这个假期过后,我们就要升到高三了。这是一个非常关键的时期。”

    “你们马上就要迎来自己人生里的第一个转折。”

    “大家也都听说了吧,我们的暑假只有小半个月。虽然很短,但也希望大家要好好把握住。”

    班主任说到这儿,特意顿了顿,给足班里同学哀嚎的时间和机会。

    等声音渐渐弱了下去,才继续道,“我这里是这次期末考试的排名,稍后班长剪好了会一一发给大家,所以先不要着急。”

    话落,班里又是一阵喧哗。

    林荟背对着靠了过来。面朝着黑板,椅背贴着方松意的桌沿。

    “下个学期我们好像要按成绩分小组了,不能自由组合。”

    “如果我俩分开了,你可不要太想我。”

    方松意伸出手,捏着她的脖子,“好啊,那我就去找别人。”

    林荟气笑了,转过身就要抓她。

    “两个数学科代出来一下。”

    这一下便抓了个空,方松意没掩饰嘲笑的语气,挑眉道,“去吧,课代表。”

    林荟:“......”

    方松意收回笑,下一秒,门外进来个其他班的女孩儿。

    她的位置刚好排在了后门,这一块儿就她一个女生,于是女孩儿便上前问,“同学你好,我想问一下你们班的英语课代表在哪里?”

    “我就是。”方松意道,“怎么了吗?”

    “噢,那行,老师要我们去数卷子,现在上去吧?”

    “好。”

    -

    英语科组的办公室安排在最高一层,方松意每次爬上来都得哀嚎一会儿。

    这会儿大家都在课室里等着发作业,带路的女生走到一半被人叫走了,楼梯间就只有方松意一个人在努力攀爬。

    好不容易上来了,一拐弯,便看见了英语老师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手里还拎着包。

    见到她,便摆摆手,“来数卷子?快进去吧,其他班都数完了,但是我刚才发现后面来的几个班拿错了。”

    英语老师是这个学期中途过来代班的,很年轻,但教的还不错。

    “不过这会儿我有点急事得先走了,麻烦你帮我给他们说一声呢?”

    方松意听的一愣一愣的,“好,老师。”

    “噢!”走到一半,英语老师又回过身来,匆忙道,“最后给你们班那一套卷还剩下一部分我忘了分了,你....”

    “诶你一个人也忙不完啊!”

    年轻的老师皱起眉,刚想说什么,却看到楼梯口拐角恰巧上来了一个人,便立马叫住对方。

    “诶诶那个高个子的男生,你等一下....诶,等一下啊!”

    连声叫了好几次,那人仿佛才反应过来。

    方松意也跟着回过头,她这儿恰好是盲区,看不见。

    直到那个人从拐角走了过来,才看清对方是谁。

    迟应淮?

    方松意顿了一下,然后看向早已火急火燎走上前去的英语老师。

    青云高中大名鼎鼎的问题学生,这位年轻的老师不会是想吩咐他做事吧?

    虽然她是知道迟应淮可能没有那么坏,但在所有老师眼里,那可是一个定时炸弹啊!

    果然,听到有人叫住自己,迟应淮的脸色并不好看。

    他停下步子,看着已经迎到眼前的老师,眼里是不加以遮掩的冰冷。

    只是,能叫停这位的人,能是和其他老师有着一样的想法吗?

    徐正向来不会在意所谓问题学生,到底该不该管。

    他只是觉得,但凡是他的学生,那就是一样的,平等的,得一视同仁。

    “这位同学,麻烦你个事,老师这会儿有急事,需要你帮忙和这个女生一起帮老师把卷子分出来,可以吗?”

    迟应淮眼底没有任何感情,抬起眼,随意地扫了一下徐正身后的女孩,目光一顿。

    方松意冷不丁和人对视上了,多少有些慌乱,便迅速错开,往后捋了捋头发,又抓了下胳膊。

    人在尴尬的时候总是会显得很忙。

    迟应淮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他淡漠道,“不可以,我没时间。”

    还是那样,谁也不放在眼里。

    无比嚣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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