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离喝大了,居然。

    她向来很少饮酒,尤其是有太子在的场合。

    曹管家伸手去扶林离,却被晁风挡了下来。

    “本掌司还能喝!今夜必须不醉不归!!”林离开始撒泼了。

    “那有劳太子殿下了,要不先扶到堂屋吧。 ”

    “本宫送她回房休息。”

    曹管家想将人往堂屋引,晁风却执意把人往寝屋送。

    “太子殿下还不知道我家大人宿在哪间屋呢吧?要不还是我来......”

    “本宫当然知晓,曹管家先去忙吧,就别跟过来了。”

    曹管家呆立在原地,看着朝林离寝屋走去的两人,脸上浮上了尴尬之色。

    这尴尬,自然是替太子尴尬。

    “大人您可终于回来啦!!”

    晁风刚推开寝屋的门,一双热情的手立马迎了上来,顺势将林离扶了过去。

    “你是何人?!为何在...”

    晁风正要厉声训斥,才发现床榻边还立着另一个光头的男人,着一身单薄的睡袍正在整理床铺。晁风霎时如同吃瘪一般,哑口无言。

    二虎见他脸都绿了,强压着上扬的嘴角道:“今夜真是麻烦太子殿下了,我家姑爷已经备好了解酒茶,要不太子殿下也进来喝一杯?”

    “本宫...”

    晁风正要开口,林离突然扒开二虎的手朝着穆予蹦了过去

    “穆予!!”林离猛地环住了穆予的腰身,“你!!为何不喝??”

    晁风见状,脸皮微颤,没再说一个字便疾步离开了林府。

    二虎关上房门,忍不住大笑了起来:“真的,我都替这太子尴尬!哈哈哈哈哈!”

    “快把她给我拿开。”

    穆予这才开口,似乎憋了很长的一口气。

    二虎一看,林离正抱着穆予,脸怼在他胸口上,哈喇子流了他一身。

    “这林掌司怎么又趁机吃咱主公豆腐!?”

    二虎赶忙上前欲将林离剥开,怎料她箍得死死的。

    穆予闭着眼,脸色也不太好看。

    “主公稍安勿躁啊,属下这就把她弄回客房去。”

    “什么客房!谁要睡客房!!”

    林离猛地一睁眼,那熊劲儿一上来,直接将穆予压到了软被之上。

    “哎呀!这这这,林掌司一女人家家,怎么这么大力气啊!”

    “咚咚咚。”

    二虎上前欲拉开林离,怎知房门又响了。

    “谁啊??”

    “那个,二虎啊,你出来一下。”

    是曹管家的声音。

    二虎只得放开林离,走去开门。

    “二虎,你随我出来一下。”

    “可是...”

    “别可是了,来来来,我呀,正好交代你一些事情。”

    说着,曹管家便将二虎拉了出去,顺势把房门一关。

    房内顿时又安静了下来。

    穆予只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和林离趴在自己胸口上吧唧嘴的声音。

    倏尔,他感觉到一只滚烫的手摸上了自己的胸口。

    “你要干嘛?!”穆予一把抓住那只手。

    谁知另一只手又“啪”一下按在了他的脸上,捏着他的鼻子。

    “......”

    他又将那只手从脸上拿开。

    因为眼睛看不见的缘故,穆予对声音,嗅觉还有触觉都十分敏感。这么多年来,除了程爷爷和服侍他长大的二虎,这还是他第一次让其他的人,或者说,一个女人,如此近身。

    此刻,他只觉得一个热热的,浑身散发着酒气的肉团子压在自己身上。

    穆予欲推开昏睡过去的林离,可是只要穆予一放开她的手,她便就不老实。于是他便摸索着,想从林离的外衣上解下腰带,再将她的两只手都捆起来。

    林离这一身外衣质地略硬,从刚才起便硌得穆予生疼。穆予从她的后腰处伸进两人腹部紧贴着的中间,去解她的束腰。

    怎料,林离却突然被这动静弄醒。

    她猛地睁开眼睛,抬头看着身下之人:“你...想干嘛?”

    “不想干嘛,既然醒了就赶紧起来。”

    “不想干嘛...为何解我的腰带?”

    林离两边脸蛋红得不太正常,双眸完全被眼前这张陌生却熟悉的脸庞吸引了去。

    这个人真是我的夫君吗?可我却是第一次如此近地瞧他的脸...一双桃花眼空无神采,鼻峰高挺,唇瓣薄软,皮肤上还有透明的软软的绒毛。

    然穆予被林离压在身下良久却无能为力,本就有些难堪,此刻还被她当面质问,胸腔霎时升起一股无名火,自尊心也出来做了怪。

    “......当然是捆着你不安分的手,不然还能为何?我俩不过逢场作戏,大人莫不是当真了吧?”

    他这般轻蔑的语气和夷然不屑的表情,却像是狠狠给了醉意朦胧的林离一巴掌,让她瞬间清醒过来。

    于是乎,怒气在她体内酒气的作用下,发酵成了另一番模样。

    她一把拢住了穆予的两只手,顺势将他刚才未解开的腰带解下来捆在了他的手上。

    穆予应激道:“你作甚?!放开我!”

    “我偏不。”

    “林离!你休要犯浑!”

    “我今晚还就是要犯这个浑。我俩成婚也有一段时日了,怎么,夫君不想与我同床共枕吗?”

    说着,她将外袍鞋靴外裤统统一股脑儿脱下,扔在了床边,一把将穆予的双腿搂上床榻放正。

    穆予奋力想要起身,却被她以一臂之力死死控了下去。

    “你!!”

    穆予气愤到了极点,这母夜叉到底哪来这么大的力气,自己完全被她摆弄却丝毫没有还手之力。

    “想骂就骂,夫君可别憋坏了身子。”

    此刻,林离只剩一套贴身内服,一只腿牢牢压在穆予的双腿之上,一只手臂死死锁着他的喉咙。

    穆予闭着眼睛,脸色憋的青红。

    林离眸子闪过怅然,道:“夫君可是还在试探我的底线?逢场作戏?我林离从不演戏,演技更是不好,这林府也不是你想进就进想走就走的地方,可知道?”

    穆予咬着牙,闷声忍耐着这场酒后闹剧。虽从不曾碰见过如此霸道又莫名其妙的女人,不过,一个瞎子能够遇到的更加难堪的场面也多了去了。呵,自己不是早已无甚介怀了么?

    也罢,待他日拿到卷宗,念在喜堂三拜之情自也会留她一命,往后不过桥归桥,路归路罢了。

    过了许久,林离才又缓缓开了口,语气比刚才软了许多:“其实今日我本想早些回来,谁料太子突然带着几个朝里重臣来刑庭司衙门吃酒,推脱不了。后来想着应付一杯了事,却不知那酒劲儿竟出奇的大。”

    依旧一阵沉默。

    林离松开了穆予,侧过身背对着他:“睡吧,明日让李神医给你瞧眼睛。”

    “公子可有知觉?”

    “无。”

    “如此呢,可有感觉?”

    “没有。”

    李神医举着一盏油灯于穆予左右眼前来回移动,不时拿指肚撑开他的眼皮仔细探看。

    “恕老夫冒昧,请问公子具体何缘由导致的目盲?”

    “有人撒了一把灰,接着眼睛一阵剧痛。”

    “粉末...何色?何味?”

    “不记得了,白色吧。”

    “那便就奇怪了。”神医放下了油灯,眉间皱出三条杠。

    “神医何出此言?”林离问他。

    “如若按照公子的说法,能至人目盲的粉末,多是腐蚀血肉之物。可公子眼球及眼腔依旧完好,并无任何腐蚀损伤的痕迹,此种情况,老夫也是第一次见啊。”

    穆予脸上浮出轻蔑的笑意,开口道:“老先生不妨干脆点,直接说你无能为力便好了,如此,也无须再浪费大家的时间。”

    话罢,二虎扶着穆予回了房。

    老先生摇摇头,转头对林离道:“哎,大人,还请恕老夫有心无力啊。”

    林离正望着门外双目失神,嘴里蹦出俩字:“奇怪。”

    “是啊!您夫君的情况,的确不合常理啊。”

    “我是说,他不该是那样的表情。”

    林离并没有在想老先生的话,而是一直回想着穆予起身时脸上的神情。

    掌管刑庭司这些年,林离审的犯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吧,且不说对人性勘得多么透彻,至少如此情境下,她认为穆予脸上断不可能出现刚才那般得意之色。

    “神医。”林离这才回过神,问道,“如若是被腐蚀血肉之物导致的眼盲,又该如何医治?”

    “老夫不敢欺瞒大人,此乃所有目盲状况中最复杂且最难成功的,据老夫所知,唯有摘除原本腐烂的眼球并重新安置一个完整的眼球进去方可医治。但此法并非难在换眼之术本身,而是,极难寻得一双合适可用的眼球啊!”

    林离双眼微闭陷入沉思,倏而又猛地瞪大看向老先生:“如果,有人已经替他换过眼球了呢?”

    “如此说来,倒解释得通了。换了眼球却仍不能视物,问题可能出在神经脉络上,不过公子为何对此事闭口不言呢?”

    林离叹气道:“想必是不信任神医,更不信任我吧。看来,恐得再加点火候了。”

    “哈哈哈哈,如此也好,那老夫就等着大人的消息了。”

    “有劳李神医了。”

    “无妨。”

    初春傍晚,院子里满是洋槐的清香。林离嘱咐霓儿挑落了一竹篓的洋槐花,送去给膳房烹煮。

    此时,二虎正伺候着穆予于房内沐浴。

    “夫君,洗澡水凉了吧?我提了一桶热水给你添上啊。”

    门外传来木桶着地的声音和林离话音,只是咋一听她这话音,就像是拿了一把生锈的锯子揦着二胡一般,惊得二虎和本就未着衣物的穆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二虎赶忙回道:“不必了大人,姑爷差不多也结束了。”

    “哦,那行。”

    门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恢复了宁静。

    “主公...恕属下多嘴啊,你俩昨夜莫不是行了些,咳咳,夫妻之事?”

    “......我看你来这林府后,也越发没规矩了,什么话都能从你嘴里吐出来。”

    “真不怪属下胡猜呀!刚才这林大铁娘子的嗓子眼可都快夹冒烟儿了。”

    此时,门外又响起那刺耳的声音:“夫君,我瞧着天气渐暖,让曹管家去市集买了些熏蚊草回来,我给你挂到床边儿吧?”

    “啊,那个,大人您放门口便好,等下小的来挂。”

    “哦...对啦,下午吩咐膳房做了槐花饭,夫君洗好了就来堂屋用晚膳吧。”

    穆予抬手,示意二虎拒绝。

    “大人,姑爷今日略感疲惫,晚膳就不去用了。”

    “行吧...许是昨夜没休息好,那你伺候他早点休息吧...”

    “小的明白。”

    脚步声又走远了。

    “主公,属下怎么感觉她不太正常呀...怕不是,憋着啥坏招儿呢?”

    “且看她能闹出什么花儿来。对了,卷宗有何消息?”

    二虎压着声音道:“主公,这林府就这么丁点儿大的地方,早被属下翻了个底朝天。卷宗要真在这府里,我还能找不着吗!”

    见穆予没有说话,二虎又言:“依属下看啊,林离断不可能将此等重要之物带回府里,定是放在了刑庭司衙门。”

    “嗯,刑庭司衙门守卫森严,你潜入时多加小心。”

    “...主公,属下可不必冒这险。您忘了?咱现在可以光明正大走进去呀!”二虎凑到穆予耳边,拿手遮住嘴言道,“主公只要稍微施展一下魅力,还怕林掌司不带咱俩玩儿?”

    “......”

    “是以,属下认为,主公还是得去吃这个槐花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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