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边哭边发呆时,身侧忽然伸出一只手。

    两根手指捏着一张洁白崭新的纸。

    “那张纸巾,已经不能用了吧?”熟悉的,爽朗的少年声音。

    你怔怔的坐起来,望向他。

    ……什么时候出现的?

    你记得明明是你先走的。

    “那样的纸巾已经不能起到作用啦,我帮你扔掉吧,垃圾桶就在那边。”他说着,举了举手中的一大包刚拆封的纸巾盒,对你露出灿烂的笑容,“总之就是,有点担心…所以特意带过来了,放心吧,肯定是够用的!”

    对陌生人发这样的善心,多少有些奇怪吧?但对你来说,这真是解了燃眉之急。

    心脏揪紧的痛,你接过崭新的白纸,胡乱擦擦眼泪鼻涕,才一转眼的功夫,手中的湿哒哒的纸巾便无影无踪了。

    “什么啊,魔术吗?”你忍不住苦兮兮地笑了一下,“真的很厉害啊…可以去参加比赛了吧?”

    “不是魔术,是体力好啦,我只是普通中学生而已。”他摇头说,眼睛很亮,“我倒觉得,你也挺厉害的。”

    你:“总之谢谢你的场面话……”

    他:“才不是,我注意你很久了,你每天下午都会来吧?而且每天晚上都很晚才走。”

    你:“既然知道我很晚走,你走的不是也一样晚吗?”

    他:“……那种事在这种情形下不重要!”他好像调整了一下心情,“而且我听护士姐姐说你的成绩也很好,她还要我跟你学习呢。”

    “因为接下来我也要经常来医院照顾家人,所以只要看着你都会不自觉的有亲近感…我还是觉得你很厉害啦。”

    说完不确定是不是恭维话的对白,他莫名挠了挠头,好像有些羞赧的说,“不知不觉好像说了很多话,居然忘记做自我介绍了……总之,我叫虎杖悠仁,很高兴认识你!”

    “我是罔咲。”你对他虚弱地弯了弯唇,“罔咲朝奈,很高兴认识你。”

    *

    与那位少年的初遇,对你来说不过是插曲。

    之后是复杂的,与医院的交涉,去区役所登记信息,举行葬礼,选择墓地这些事…你忙得脚不沾地,处理了好一阵子。

    埋骨的位置已经挑好了,就在家门外不远的公墓,妈妈当时也葬在那里,按习俗要再过一年下葬,现在骨灰就存在家里,摆在牌位前方。

    幸亏姐姐以前东京那边公司的朋友主动帮忙,否则少不了出纰漏。

    虽说如此,之前也经常会有交流就是了,算得上熟稔,是个非常会关照人的成年人,给人的感觉上就很可靠。

    “谢谢你,七海先生。”一切尘埃落定,你站在家中对他深深鞠了一躬,“如果没有您,我可能会绕很多弯路。这几天的事,真的非常感谢。”

    “不必言谢。”戴着泛绿墨镜的成年男性声音平稳,很有特点的音色让人听不出喜怒,“以后如果遇到麻烦,也可以来找我。”

    是跟姐姐关系很好的朋友吧,虽然想这样安慰自己,以后多找对方帮忙也没关系,但事实上只是普通同事而已。

    所以真的麻烦了人家,可能就会被厌烦了。

    能得到帮助已经很好了,他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能够在艰难的时候遇到两个善良的过路人,已经是难得的幸运,接下来的路必须自己走才行。

    抱有这样的觉悟鞠躬应声后,金发的成年男性忽然露出半分苦恼的表情,好像对你很无奈。

    “有些事情,不需要你拼命努力。”他俯身说,手掌轻轻按在你头顶,“遇到麻烦了就来找我,就算没有遇到麻烦,也可以来找我谈心,工作之余能和妹妹谈心,对我来说是放松才对。”

    “你要相信大人,朝奈。”你看见墨镜后他的眼睛,温和柔软,声音像在叹息,“小孩子就该天真烂漫啊。”

    你的姐姐,当时也是小孩子啊。

    母亲去世的时候,她才刚刚十七岁,那之后的十年,独自抚养年幼妹妹的她,曾有过天真烂漫的时候吗?

    记忆中,那时的姐姐永远可靠,永远无坚不摧。

    可最末,终究化作苍白玉骨。

    你又抽抽搭搭的哭起来。

    男性像被你吓到了,指尖僵硬的落在你头顶,你甚至看见他略带慌张的表情,似乎在思索自己是否说了不该说的话,将小孩子惹哭了。

    “谢谢你,七海先生。”你扑进他怀里,呜咽着哭起来。

    就算能做小孩子,又怎么样呢。

    你唯一的亲人,已经没办法摸着你的头,用柔软又冰凉的手指一寸一寸梳理你的发丝,轻声细语地问你「发生什么了?」这样的话了。

    男性的身体是硬的。

    抱起来很不舒服,衣服的布料也有点硬。

    但非常温暖。

    尽管明知是不属于你的温暖,尽管如此,在环抱上去的时候,也会有故意欺骗自己般的错觉出现。好像这份温暖是你本来应得的,永远不会消失。

    七海先生僵了一会儿,终于略有些迟钝的,保持着想必相当不舒服的姿势,拍了拍你的背。

    是善良的人。

    正因如此,才更加想哭了。

    无论怎样善良可靠,终究不是你的亲人,全部都是过客,今天过去后仍然只有你一个人。

    没有亲人,哪怕是电影里会无缘无故打骂你的亲人也好,一个都没有。

    远亲,近亲,有血缘关系的人,能说得上话的人,全部,一个都没有。

    好虚无啊,哪怕怀中的拥抱也是,无比虚无。

    “朝奈。”

    不知道过了多久,心情逐渐沉淀成平静时,头顶传来男性音色独特、却好似犹豫着的声音。

    “虽然不能收养你…不过,如果你愿意的话,以后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饭?”

    “——?”

    情不自禁的,发出疑惑的声音。

    “我不经常在家吃饭,以后找不到地方去,就给我打电话吧。”他这样说,松开你后退一步,仍俯着身子,“并不是一定的要求,只要感到不安了,都可以来找我。”

    “……啊,”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嗯。”

    只能含含糊糊的应声。

    这本是你希望的发展,说起来,甚至比你想象中的还要更进一步,本来应该很满足的,本该心怀感激道谢的。

    可是不够。

    仍然不够。

    有什么方法能像和姐姐一起一样呢?想要找到能够一起生活的人,无论如何都能够在一起……除了亲人之外的……

    男性的目光长久的凝视你。

    你恍惚的静默着,脑中盘旋说不上怎么回事的、众多奇妙的想法。

    有关怎样才能留下他,的想法。

    “是不是该去医院看看…?”他直起身喃喃自语,目光仍担忧的注视你,“你最近有点迟钝,朝奈。”

    “可能是有些问题吧?”你拧着眉毛,终于回过神,“可能过两天要去看看心理医生了,虽然说出来很不好意思,但我总觉得,我也会在哪天猝不及防死掉,所以在这之前,真的不想孤独的一个人度过啊。”

    “年纪轻轻却孤独死,说出来多少有点可怜吧。”

    七海健人:“……你,已经想到那种层面了吗?”

    他露出「这可难办了」的表情。

    “虽然很不近人情,但说起你的监护人,怎么想也轮不到我,异性的话要求怎么也要隔四十岁吧……”他思索着说,“以你这个年龄说,也该有个监护人,你对人选有什么想法吗?”

    想法?与其说想法,不如说根本连人选都没有。

    “没有。”你勉强打起精神说,“让您费心了,真的是不好意思。”

    已经被明确的拒绝了。

    可以不要再说了吗,感觉太难堪了。

    “算不上费心。”他仍凝视着你,“这些事对成年人来说并不算麻烦。”

    要走了吧,他一定意识到你的难堪了,毕竟是大人,察言观色的能力很强。

    又要一个人睡了。

    一个人睡,一个人起来,然后没有目标的生活着。

    好可怕,只要一想到就觉得非常可怕,比疾病还要可怕。

    那,您能留下来吗?想这样说,但如果真的说出来就太恬不知耻了,已经够添麻烦了,别再惹是生非了。

    “嗯,到今天为止,真的辛苦您了。”你再度鞠躬致谢。

    ……送走他了。

    虽然最后他看你的表情好像还想说什么,但为免难堪,你还是选择了假装什么也没发觉,乖巧的送客。

    看一眼时钟,也到该拉窗帘的时间了。

    你拉上窗帘,关灯躺在床上,蜷缩地抱膝,眼睛空空的注视黑暗。

    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只要一想起来,就感觉很悲哀。

    啊,也不一定。

    你忽然想起前些天递给你纸的那位好心少年。

    ……问一下他吧,如果在的话,看看能不能聊两句。

    拿起手机的动作迫切起来,你几乎以抓到救命稻草的心情点开他的头像,发送了消息。

    『现在,有时间吗?』

    『那天的事,真的非常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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