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怎么样?被刺中了吗?”前辈轻快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哎呀~我本来只是想来看看的,没想到七海海居然受伤了。”

    受伤吗,虽然的确被预料之外的针刺中了,但充其量只是轻微伤而已……并不是没办法躲避,可被缠上来的时候——不,是她忽然哭泣的时候,咒力和术式的效果都奇异的增长了。

    情绪会影响咒术师的力量,这是众所周知的事。

    可她的能力…是同化吗?听见啜泣声的时候,自己也,感同身受的……他确信哪怕真的发生什么,自己也不会有那种情绪。

    回想起来,从接近她的那个时刻起,情绪就受到了些微影响,不会强到影响战斗,却潜移默化的影响思维、偏移到对她有利的方向。

    能够影响思维的能力啊。

    报告上得加一句「建议远程作战」。

    “身体靠近一定程度会被施加情绪影响,这是她的能力。”他总结,“术式会施加幻觉,最后则是辅助术式类似「言灵」的能力……不,与其说是「言灵」,实际上最终目的还是拨动思绪吧。”

    “原来如此~”前辈虚假的棒读,手臂毫无分寸的揽住他,“本以为七海海可以轻易躲过才没有出手…不过,只要靠近就会受到影响吗?真遗憾啊…要不是被那个有趣的孩子绊住脚,我也想试试是什么感觉呢。”

    有趣的孩子,难不成是指有咒术师天赋的少年吗。……三更半夜,他难不成去找了惊魂未定的受害者吗。

    无论怎么想,这种离谱的事他都做得出来。

    “被你说有趣,他应该不会开心吧。”

    “好过分的说法……不过如果入学的话,惠和他就都有同性朋友了,这是好事嘛。”

    “我认为让当事人自己决定比较好。那么,他有说关于咒灵的事吗?”

    “说她是好的咒灵哦,跟其他人不一样,伤人是为了救自己,什么的。解释得超级拼命。”

    七海建人:“……是有关什么的诅咒,能看出来吗?”

    五条悟:“以前认识的人应该更清楚哦,虽然没有从人类变成咒灵的先例,诅咒本质上还是一样的。……七海海想不到吗?她的执念是什么。”

    朝奈的执念。

    他蓦地想到方才被刺中时、眼前闪过的幻觉。

    陷入幻境的感觉很容易分辨。周遭的环境一瞬间全然变化成雾气,耳边滤净一切杂音,眼前只剩从未见过的画面——

    黑发黑瞳的少女独自坐在病房门口,视线尽头处、盖着白布的架上仅剩一双雪白。

    她一句话都没有说。

    只是长久地。长久地注视它。

    “……孤独。”他说。

    “她是孤独的诅咒。”

    这是早该想到的答案,那孩子根本就无处可去。无论以前还是现在,她一直孤身一人。

    “Bingo~如果是这个答案,形成特级的确是有理由的。”前辈打了个响指,手臂更加没有分寸的收紧,脑袋也凑到边上,“然后呢?接下来打算怎么办?真的要照顾她吗?”

    “她已经离开了,五条先生,接下来我要下班了。”他平淡地回答,“已经凌晨了,明天我要申请休假,以及加班两小时的三倍工资,不,这种时间段…要加倍,六倍吧。”

    “欸~真好啊,还可以申请休假……我也要休假啊!决定了,明天就申请。”

    “你并没有加班吧。”

    “有吗?可我的确在陪七海海工作呀。”

    “只是在看热闹而已。”

    “那是暗中保护哦。”不值得尊敬的前辈迅速掏出手机拨号,“你好~伊地知吗?”

    ……半夜骚扰行政人员,咒术师果然就是垃圾。

    “是、是,五条先生,有事吗?”行政人员颤颤巍巍地问,听起来已经从睡眠状态清醒了。

    ……他已经过度劳动了吧。

    “我和七海海一起去加班了,所以要申请一天休假~交给你了伊地知,再见~”兴致勃勃地说完,然后快速挂断电话。

    七海建人:“……”

    ……总之,摆脱没自觉的恶劣前辈后,他回到了家里。

    尽管一直以来都是独居,他却从未有孤独的感觉,或许因为不同于罔咲姐妹凄惨的身世,接受着正常且正确的教育,他认为自己选择的路没什么不好。

    从事尽管有意义却随时可能失去生命的工作,这样的人没资格拥有伴侣。

    ……咒术师里不太正常的人有许多,据他所知除了几个家族的后代,出身平常的同行对繁衍的兴趣都不高。

    为什么忽然想到这种事呢,直到开门的时候,他都没想出答案。

    直到他看见客厅里月光般寂静的人形。

    ……连异常咒力的存在都感受不到,这也是她的能力之一吗。或者是被刺中的后遗症。

    如果配合擅长近战的同伴远程作战,她的存在一定相当致命。好在咒灵很少合作,一般情况下哪怕被多个咒灵袭击,那些异类也只是各打各的,有时候甚至会互相干扰,形成1+1<2的效果。

    “……”无论怎么想都不该无视,但这个时候该说什么,是该直接出手、还是质问、或者打招呼,即便是他也不清楚。

    “……对不起。”然后,又听见少女轻得近乎浅淡的声音。

    熟悉的回忆不合时宜的闪回。

    究竟说了多少句对不起。

    从很久之前开始,就只听见她的道歉。

    「真的要照顾她吗?」回想起来,前辈那时是否意有所指?被称为最强的人,或许早就猜到之后的发展了。

    究竟是术式起效的结果,还是别的原因。

    或者,两者皆有。

    他走进去,关上门。

    “小孩子被照顾是理所当然的。……你没必要对我道歉。”

    *

    印象中分明是第一次与他接触,此刻按在脑袋上的、带着雨水气息,温热的手掌的触感,却带着奇怪的熟悉感。

    “真的、非常感谢…”手指原因不明地打颤,你磕磕绊绊地说,在他掌下抬起头,看见镜片后垂下的眼睛。

    他在想什么呢?

    将你这样的定时炸弹收下,只会带来麻烦而已。

    明明身为咒术师。

    他该杀了你才对。

    无论于你还是于他,这种状况都糟糕透顶。随时可能被杀掉,随时可能被牵连。明知如此,尽管如此……

    “七海先生……”你听见自己不受控制的哭声,像重复无数次的悲剧,冲进他怀里,手臂环上白色的、凌晨被你弄得皱巴巴的西装。

    身体又被人类的温暖包裹。

    你从未如此憎恶这份异常。

    倘若无法感受,就可以说服自己仍是人类。说是自欺欺人也好,你不想、你唯独不想被他——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我是不是又给您添麻烦了?”

    你哽咽着仰头问他,自己都不明白「又」的含义。你以前究竟是多麻烦的人呢,居然会脱口而出这样的话…不过,无论如何都不会比现在更麻烦,至少这点你很清楚。

    正因为很清楚。

    发顶的温暖手掌仍轻轻地抚摸,动作并不熟练,像抚摸某种小动物,带着笨拙的温柔。

    “你一直都很麻烦。”分明是指责的话,却说得像陈述事实,胸腔微微震动,年长者的声音从上方传来,“但是,朝奈,我也一直认为……”

    他收回手,同样将你拥进怀里,掌心的温度落在肩上。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分明是一如既往波澜不惊的音色,此刻却像在叹息。

    是叹息你的不幸、还是自己的意志不坚呢?你想不明白。

    “……作为孩子,你已经足够坚强。”他说,“你不该承受那么多。”

    所以,他就要替你承担吗?

    这是没有丝毫狎昵意味的拥抱。

    你是知道的。

    与其说成异性间的拥抱,不如说是将冰天雪地里流浪的小动物抱在怀里、带有救赎意味的温柔触碰。

    你明白的。

    任何人。都没有必要。承担他人的不幸。

    任何人都没有资格,期待他人承担自己的不幸。

    可你是个自私的人。

    你很没用,总是挣扎在没必要挣扎的、旁人可以轻易爬出来的浅滩里,自顾自陷入窒息。

    很久很久以前,姐姐曾经和你一起去赏樱花。

    你们每年都一起赏花,那时她还没有生病,双腿也可以好好的行走,她牵着你的手,笑得非常开心。

    但你很害怕。

    你不喜欢出门、不喜欢接触他人,与人对视时,会怕得避开视线。

    我想回家。没用的你小声说。

    可她说,没关系,朝奈,姐姐会一直和你在一起。

    她蹲下来,握着你的手,黑色的眼睛里映着小小的你和粉色的樱花。

    如果待在喜欢的人身边,就不会注意别人了,所以一直看着姐姐吧。

    她的声音总是又温柔耐心,又欢快活泼。

    姐姐会一直、一直陪着你,直到你长大。

    她就那样牵着你的手,对没用的、只会撒娇添麻烦的妹妹承诺。

    可你或许再无法长大。

    她也永远没有看见那一天的可能。

    你总是这样。

    如果没有姐姐,你连独自一人走在街上,都会感到害怕。

    你总是。

    “……请不要丢下我。”

    期待着。

    “我知道。”

    将他人也拖入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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