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6 章
*
她隔着病床看过来。
意识到被发现那刻，他竟有种被戳破的狼狈心虚感。
“欸欸？顺平？你怎么来了，今天不上课吗？”一见如故的情敌（单方面）热情的从床上跳起来打招呼，表情好像看见救星，就差把「快带我出去！！」几个大字写在脸上。
“五条老师说你可能会无聊，反正学校那边没什么事，就让我过来看看。”
……其实是有事的，几位二年级的前辈正在对他们进行魔鬼训练，因为他和伏黑近战实力都不怎么样，被安排了双人对战和双人挨揍的训练项目。不过考虑到得知虎杖假死消息的人不多，为保证两位同级生能亲自拆开死而复生的超级惊喜礼包（五条语），探病人员只有他。
虽然看见她和真爱腻歪的样子心情有点复杂，但比起被熊猫单手挥舞的痛苦，能看见她的脸简直是恩赐。况且他早就习惯了。
银发红眼的咒灵坐在陪床位、侧倚矮柜，她握着正牌恋人的手、视线没有丝毫波动的望过来。
脸上还残留着方才的笑意，对方略微歪了下头，对上眼神时笑容若有似无地加深。
“吉野君。”咒灵这样叫他。
“嗯。”他冷淡地回应，打算把手上提的礼物放在床头柜，被略带透明的手接过，触及温度凉得像雾。
？故意的吗？低头看过去，刚好望见她眨眼，雪白的睫毛相当有存在感。
用坏女人称呼都是抬举她…话虽如此，被一个眼神就驯服的自己也实在有大问题。
他坐到另一侧陪床位，“最近发行的新影片评价都不错，我觉得评分不太客观，但剧情都还可以，对了，碟片在点心下面，五条老师说你自己看着办。”
“说让我看着办，不还是逼迫病号不忘学习吗…！”虎杖肉眼可见地漏气了，“不，好歹带个室外运动的什么训练装置……”
“给病号带那种东西才有问题。”
“才不是，这叫复健训练！”
“这算哪门子复健，你完全生龙活虎啊……罔咲，你不让他出门吗？”
话题转移得够自然吗。因为自己是说话的人，没办法判断。
眼神、动作会僵硬吗，这点也不清楚，不如说，居然能表现得好像什么也没发生的女鬼小姐才是异类——
她仍倚着墙，紧握恋人的手，眸光是从未见过的…依恋。
午后阳光懒洋洋倾洒，半侧银白染上金橙，仿佛撒在空中的金色磷粉，为本性恶劣的诅咒渡上不真实的温和悲悯。
“因为悠仁总是乱跑。”她俯身趴下去，气鼓鼓地——居然还有这种表情？！——手却黏住了一样不松开，“那时候还总怪我乱走，悠仁自己不也做不到吗。”
“不不不一样的，我已经完全没事了！”过分开朗的同学拍案而起，然后灰溜溜收回试图逃跑的腿，“那个，嗯，就算现在出去和十个壮汉车轮战都没关系，和那时候的朝奈完全不一样！”
“谁会要你和十个壮汉车轮战啊，笨蛋笨蛋笨蛋。”
“所以这是万不得已的自证方式。”
“我哪里有逼你到那种程度…算了，你想出去就出去好啦，吉野君也一起，嗯，这样就不担心你逃出医院了。”
“？我是工具人吗。”
“是的，真可怜呢，吉野君。”
“你，简直……”他咽下后半句话，再说下去就过了，“要出去吗，虎杖同学？”
某人脸上明明白白写着「你也太听话了」，动作倒是毫不含糊，飞快翻身下床，“当然要！”
吉野顺平:“……”
虎杖悠仁:“……”
于是两个人都一动不动。
吉野君:？这是在干嘛。
视线顺着手臂线条移动，最终定格在牢牢握着的接触点。
——话都说出来了，你倒是松手啊。
肤色对比过于明显的两只手正牢牢锁在一起。因为是十指相扣的状态，跳下来之后姿势有点扭曲，好在作案双方一个身体素质过人一个压根不是人，出不了大事……但看得人很揪心好吗。快点给他松开！
刚刚还在想朝奈为什么突然很不讲道理，结果你这不是挺享受吗。
……完全是自己不松手啊！
“糟了，我被神秘力量封禁……”这种时候就不要模仿电影情节了！！
罔咲朝奈:“……”
还以为她会生气，结果居然又笑了。
这种程度而已，有什么可开心的。
仰着头、略微抿着嘴唇，好像想忍耐，唇角线条却不自觉上扬。
“去嘛。”她摇一摇相连的手臂，像在安抚小朋友，又主动抽开手，“要早点回来哦。”
这谁看得下去，他懒得再等，走出去，靠在门外墙上打开手机，准备随便打发一下时间……？这是…绿色的新讯息提醒。
会是谁呢。
他的人际关系，说的好听叫非常简单，难听点的说法就是极度匮乏，会联系他的人屈指可数。
五条老师…？一时间只能想到某个先前让他带特产果汁还是什么零食，直接塞了一大笔钱给自己、还说成是预先支付的不称职教师。
——…………意料之外。
来自伏黑。
『她在哪。』
相当冰冷的措辞。
吉野顺平:“……………………”
遭了，早退的行为惊动他了吗。
虽说毕竟做了一阵子搭档，动态异常被发现很正常，可为什么会第一时间想到朝奈？
不，只是一个『她』，第一时间想到朝奈的还有自己……不过哪怕排除惯性思维，也没有别的选项，怎么想都不可能在问钉崎，与他有关、让那个伏黑主动询问的只有一个。
这种问题不能随便回答吧，回头得找机会和她聊聊。
要是找不到机会，只能跟七海先生商量了。说起来，会不会是七海先生告诉伏黑的？……不，应该不是，那位成年人最近好像很忙，之前听辅助机构的成员闲聊，据说他正忙着处理有关人形咒灵的报告，已经有好几天没见到人。
思绪无法集中。
说到底，她真的愿意和自己交流吗。
有了那个人，就想把所有上不了台面的过去都抹去，假装什么都没发生，最后把自己也骗过去，这选择女鬼小姐做得出来，他并不怀疑。
……为了抓住自己想要的东西，她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自己会成为被丢下的那部分吗？从看见感人的重逢场景那天起，几乎每天都会、不自觉的，在做什么事情的间隙如此自问。
实在太可悲了，连自己都受不了，明知结局会是什么，还是自顾自想象对自己有利的画面——连摆在眼前的真实都不想看见，自欺欺人的技能想必已经锻炼到很高级别。
若无其事地离开，立在门外，电子屏幕显示语调正式到堪称威胁的讯息，他盯着文字，视觉却好像暂时失灵，残留那抹洒上金粉的…人类一样，孩子一样，浅浅的笑容。
……他一直认为朝奈在晚上比较好看。
她是…美则美矣，却不适合出现在白日的存在，以往偶尔见她沐浴光下，将指尖贴在透明落地窗，仰望落日的眼瞳如即将融化的红宝石，哪怕回过头应声，边叫他「吉野君」，边浅浅地笑，也仿佛即刻就要被炙烤消散。
她在想什么？她在看什么？她，到底在找什么？
并非没有疑问，然而哪怕这样问了，也注定得不到回答。
她常常恍惚。
窝在怀中描摹轮廓、抑或闲谈之间三两碎语，她总在最接近时寻找某种既定的标准，连接吻相拥都、像在寻求安慰。
唯独月光之下、半透明的身体会展露近乎不真实的沁光雪色。他先前想，比起逢魔之时即将消失的姿态，他宁愿拥抱幻觉。
可她就在那里。
午后暖阳昏沉，晖光斜斜倾洒，她抬着头笑，透明指尖染上浅金。
她是真实的。
她像个人类。
她隔着病床看过来。
意识到被发现那刻，他竟有种被戳破的狼狈心虚感。
“欸欸？顺平？你怎么来了，今天不上课吗？”一见如故的情敌（单方面）热情的从床上跳起来打招呼，表情好像看见救星，就差把「快带我出去！！」几个大字写在脸上。
“五条老师说你可能会无聊，反正学校那边没什么事，就让我过来看看。”
……其实是有事的，几位二年级的前辈正在对他们进行魔鬼训练，因为他和伏黑近战实力都不怎么样，被安排了双人对战和双人挨揍的训练项目。不过考虑到得知虎杖假死消息的人不多，为保证两位同级生能亲自拆开死而复生的超级惊喜礼包（五条语），探病人员只有他。
虽然看见她和真爱腻歪的样子心情有点复杂，但比起被熊猫单手挥舞的痛苦，能看见她的脸简直是恩赐。况且他早就习惯了。
银发红眼的咒灵坐在陪床位、侧倚矮柜，她握着正牌恋人的手、视线没有丝毫波动的望过来。
脸上还残留着方才的笑意，对方略微歪了下头，对上眼神时笑容若有似无地加深。
“吉野君。”咒灵这样叫他。
“嗯。”他冷淡地回应，打算把手上提的礼物放在床头柜，被略带透明的手接过，触及温度凉得像雾。
？故意的吗？低头看过去，刚好望见她眨眼，雪白的睫毛相当有存在感。
用坏女人称呼都是抬举她…话虽如此，被一个眼神就驯服的自己也实在有大问题。
他坐到另一侧陪床位，“最近发行的新影片评价都不错，我觉得评分不太客观，但剧情都还可以，对了，碟片在点心下面，五条老师说你自己看着办。”
“说让我看着办，不还是逼迫病号不忘学习吗…！”虎杖肉眼可见地漏气了，“不，好歹带个室外运动的什么训练装置……”
“给病号带那种东西才有问题。”
“才不是，这叫复健训练！”
“这算哪门子复健，你完全生龙活虎啊……罔咲，你不让他出门吗？”
话题转移得够自然吗。因为自己是说话的人，没办法判断。
眼神、动作会僵硬吗，这点也不清楚，不如说，居然能表现得好像什么也没发生的女鬼小姐才是异类——
她仍倚着墙，紧握恋人的手，眸光是从未见过的…依恋。
午后阳光懒洋洋倾洒，半侧银白染上金橙，仿佛撒在空中的金色磷粉，为本性恶劣的诅咒渡上不真实的温和悲悯。
“因为悠仁总是乱跑。”她俯身趴下去，气鼓鼓地——居然还有这种表情？！——手却黏住了一样不松开，“那时候还总怪我乱走，悠仁自己不也做不到吗。”
“不不不一样的，我已经完全没事了！”过分开朗的同学拍案而起，然后灰溜溜收回试图逃跑的腿，“那个，嗯，就算现在出去和十个壮汉车轮战都没关系，和那时候的朝奈完全不一样！”
“谁会要你和十个壮汉车轮战啊，笨蛋笨蛋笨蛋。”
“所以这是万不得已的自证方式。”
“我哪里有逼你到那种程度…算了，你想出去就出去好啦，吉野君也一起，嗯，这样就不担心你逃出医院了。”
“？我是工具人吗。”
“是的，真可怜呢，吉野君。”
“你，简直……”他咽下后半句话，再说下去就过了，“要出去吗，虎杖同学？”
某人脸上明明白白写着「你也太听话了」，动作倒是毫不含糊，飞快翻身下床，“当然要！”
吉野顺平:“……”
虎杖悠仁:“……”
于是两个人都一动不动。
吉野君:？这是在干嘛。
视线顺着手臂线条移动，最终定格在牢牢握着的接触点。
——话都说出来了，你倒是松手啊。
肤色对比过于明显的两只手正牢牢锁在一起。因为是十指相扣的状态，跳下来之后姿势有点扭曲，好在作案双方一个身体素质过人一个压根不是人，出不了大事……但看得人很揪心好吗。快点给他松开！
刚刚还在想朝奈为什么突然很不讲道理，结果你这不是挺享受吗。
……完全是自己不松手啊！
“糟了，我被神秘力量封禁……”这种时候就不要模仿电影情节了！！
罔咲朝奈:“……”
还以为她会生气，结果居然又笑了。
这种程度而已，有什么可开心的。
仰着头、略微抿着嘴唇，好像想忍耐，唇角线条却不自觉上扬。
“去嘛。”她摇一摇相连的手臂，像在安抚小朋友，又主动抽开手，“要早点回来哦。”
这谁看得下去，他懒得再等，走出去，靠在门外墙上打开手机，准备随便打发一下时间……？这是…绿色的新讯息提醒。
会是谁呢。
他的人际关系，说的好听叫非常简单，难听点的说法就是极度匮乏，会联系他的人屈指可数。
五条老师…？一时间只能想到某个先前让他带特产果汁还是什么零食，直接塞了一大笔钱给自己、还说成是预先支付的不称职教师。
——…………意料之外。
来自伏黑。
『她在哪。』
相当冰冷的措辞。
吉野顺平:“……………………”
遭了，早退的行为惊动他了吗。
虽说毕竟做了一阵子搭档，动态异常被发现很正常，可为什么会第一时间想到朝奈？
不，只是一个『她』，第一时间想到朝奈的还有自己……不过哪怕排除惯性思维，也没有别的选项，怎么想都不可能在问钉崎，与他有关、让那个伏黑主动询问的只有一个。
这种问题不能随便回答吧，回头得找机会和她聊聊。
要是找不到机会，只能跟七海先生商量了。说起来，会不会是七海先生告诉伏黑的？……不，应该不是，那位成年人最近好像很忙，之前听辅助机构的成员闲聊，据说他正忙着处理有关人形咒灵的报告，已经有好几天没见到人。
思绪无法集中。
说到底，她真的愿意和自己交流吗。
有了那个人，就想把所有上不了台面的过去都抹去，假装什么都没发生，最后把自己也骗过去，这选择女鬼小姐做得出来，他并不怀疑。
……为了抓住自己想要的东西，她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自己会成为被丢下的那部分吗？从看见感人的重逢场景那天起，几乎每天都会、不自觉的，在做什么事情的间隙如此自问。
实在太可悲了，连自己都受不了，明知结局会是什么，还是自顾自想象对自己有利的画面——连摆在眼前的真实都不想看见，自欺欺人的技能想必已经锻炼到很高级别。
若无其事地离开，立在门外，电子屏幕显示语调正式到堪称威胁的讯息，他盯着文字，视觉却好像暂时失灵，残留那抹洒上金粉的…人类一样，孩子一样，浅浅的笑容。
……他一直认为朝奈在晚上比较好看。
她是…美则美矣，却不适合出现在白日的存在，以往偶尔见她沐浴光下，将指尖贴在透明落地窗，仰望落日的眼瞳如即将融化的红宝石，哪怕回过头应声，边叫他「吉野君」，边浅浅地笑，也仿佛即刻就要被炙烤消散。
她在想什么？她在看什么？她，到底在找什么？
并非没有疑问，然而哪怕这样问了，也注定得不到回答。
她常常恍惚。
窝在怀中描摹轮廓、抑或闲谈之间三两碎语，她总在最接近时寻找某种既定的标准，连接吻相拥都、像在寻求安慰。
唯独月光之下、半透明的身体会展露近乎不真实的沁光雪色。他先前想，比起逢魔之时即将消失的姿态，他宁愿拥抱幻觉。
可她就在那里。
午后暖阳昏沉，晖光斜斜倾洒，她抬着头笑，透明指尖染上浅金。
她是真实的。
她像个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