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回来便满身不知从哪来的湿痕,你没有多余衣物,怎么想都解释不清,原本打算自己默默找个地方晒到风干,却在打算离开时被蛮不讲理的失格教师直接带到自家,结结实实的陪他泡了一小时浴缸。

    说起来他家还蛮干净的……

    你看着一尘不染的浴室:“五条先生有恋人吗?”

    “嗯,比如说、朝奈?”他躺在豪华浴缸里,手臂搭在你肩上、阖眼轻飘飘的笑,看起来像享受得舒服了。

    这个人、说话的语调总是……说是轻并不恰当,就好像跃动着音符,尾音隐隐约约透出股跃跃欲试的散漫愉悦。

    至于内容,完全是信口胡说,离谱程度到了让人不想回答的地步。你以前觉得悠仁和他某种意义上非常相似,现在想想,或许相似的地方只有表面那一点吧。

    你的恋人讨厌一个人时,会是什么表现呢?你不止一次想过这个问题,会不会和他的师长一样?会变得冷漠吗?会有意折磨对方吗?

    如果对象是你,他会怎么做?

    ……都出去这么久了,他什么时候能回来啊?

    热浴的温度仅能濡湿体表,源自人体轻微的凉却轻易蔓延,你勉强撑着,想着倘若是几天前、恐怕半天都撑不住,隐约意识到这变化归功于身侧的人。或者说,他所中的至关重要的术式。

    尽管如此,你还是不愿离这人太近。

    快回来吧,你煎熬地想,好想抱他。

    头发湿哒哒泡在水里,发顶枕在线条流畅却并不突出的手臂,你盯着玫瑰花瓣出神了好一会儿,终于想起来回答,“……您在说什么。请别开玩笑了。”

    “没有哦,看样子就知道了吧。”

    你反应了一下:啊,对了,是说有没有恋人的事。

    他眨眨眼:“哎呀,不相信吗?”

    “因为您看起来很会乱搞男女关系的样子。”你实话实说。

    “…………”白发青年深受打击,“……我?乱搞什么?”

    居然肉眼可见的动摇了!

    然而你还是很诚实:“男女关系。”

    “……虽然想说没有,可要是当事人不信也没办法,不管罔咲小姐信不信,我才没有那么做过呢。”

    某最强看起来超级沮丧,程度甚至不像装模作样,他睁开眼转头忍了几秒,凑过来不信邪地又问了一遍:“真的吗?我?是说我吗?”

    雪白睫毛还坠着颗滚落水珠,几缕湿发晕进水中。

    还能是谁啊,这里还有别人吗?

    你一忍再忍,还是没忍住,“因为、就很熟练啊。感觉很会和异性相处,而且各方面都……会吸引女人吧?而且还不抗拒。嗯、我姐姐就很喜欢您这种类型。”

    不过稍微回忆、记忆中女性轻松又温柔的笑颜便清晰浮现,你记得姐姐好像说过,她喜欢长得好看的财阀公子。以前你们在家闲聊,还经常说要嫁个好美色的有钱人谋夺他的财产和你瓜分掉。……这种内容就不要告诉他了。

    五条悟:……?

    不知被哪个关键词戳中,他居然笑出声了,“真的?是说真的吗?朝奈认真在这么想吗?!呜哇,我好感动——”眼看着就要笑出眼泪。

    被你感动到的、按理说是姐姐喜欢类型的异性侧身转过,几乎为了忍笑、将脸埋进仍浸在水面的你的颈窝。

    泡泡咕噜咕噜冒了上来。

    ……他果然在忍笑。

    什么啊!你被这笑搞得莫名其妙,思来想去找不出异样还被无端嘲笑,久违的被气到满面通红,又不敢说他什么,只好咬牙狠狠瞪着那头白毛,竭尽全力压制一拳打进去的欲望,冷若冰霜地说:“请随意按您喜欢的理解好了。”

    “生气了呀?”

    蓝眼浸得通透,额发仍在滴水,面似少年的异性笑意未散,视线便望来。

    短暂对视如隔天堑。

    ……咦。

    你忽然怔住了。

    不是错觉。

    刚刚、哪里好像,热了一下。

    *

    等终于穿上晾干的衣服,天已经暗下了。

    出去这么久,哪怕明知没问题还是忍不住再三检查是否有异样,由于无法映在镜中,你只能上上下下观察自己的衣服,重复几次后,近乎神经质的反复检查终于被身侧划着手机不知做什么的青年发现。

    “没事没事,没什么不对的。”

    白发青年轻拍了下你的脑袋,和长辈的安慰不一样,更像情人间无距离的亲昵。发觉你仍不安,干脆变成内容糟糕的威胁:“还在担心?既然都要洗,我倒是不介意再弄脏一次。唔,不过,这次洗不干净应该没关系吧?”

    你抿了抿唇,半晌才发出声音:“……您一定要这样嘲笑我吗?”

    五条悟:“欸~有吗?我倒觉得只是日常玩笑呢。”他奇异地笑了一下,语调微妙得像在暗示,“至少现在,没人逼迫你。”

    时隔数日,那句几近调情的警告还鲜明深刻的印在脑中。

    「——况且,你有拒绝吗?」

    实际上,这并非第一个警告。

    早在未见到恋人的时候,掳走你那个不知是什么的、身着僧袍的男人就边观察、边轻柔傲慢的告诉过你「缺乏必要的控制力」要你与其浪费一身天赋,不如传承下来;之后、恋人体内的那位诅咒之王也说过类似的话,偶尔领域重叠后闲聊,十有八九嘲笑你「优柔寡断」;见到恋人的现在,你本以为自己已经有所改变,没想到还是被评价为不作为……

    “我的性格,”身体软软压在恋人胸前,你侧过脸、抱着他的手臂问,“真的很糟吗?”

    虎杖悠仁顾左右而言他:“欸欸!今天月亮好圆!朝奈快看!”

    ……超明显!逃避问题的态度!当你看不出来吗!

    你最近心虚得厉害,他又重伤初愈,故而哪怕可恶男友有意挑衅也不生气,顺着他的意思望向窗外,“听说一起赏圆月的情侣会被情丝锁在一起,一辈子都无法分开。”

    虎杖悠仁十分果断:“这是哪位神明的金玉良言,我这就去拜它。”

    你:“是我刚刚编的。”

    “没关系!说出来就变成真的了!”少年极力劝阻。

    ……他真好。

    夜灯昏黄,他倚在床头,碎发浮着一层暖光,你总觉得那是他在发光,每每说出却被当做玩笑。笑着说「太夸张了」什么的。

    明明知道不是玩笑。

    他只是想告诉你自己没那么好,你当然清楚,可这样一想,就更觉得,怎么说好,天使下凡吗,这个人。

    ……说真的,你自己都常常觉得这样的程度有点过头。

    “我们去海边吧。”

    窗外圆月明亮茭白,你枕着少年的心跳,没头没脑地提议。

    发顶的手忽然一紧。

    “要去吗?”声气似乎发紧,尽管表现得开朗,衔接的停顿却比平常长了些。

    啊,对了,你是在海边失踪的……别想了。一想到那段时间他有多煎熬、就连自己的痛苦都忘了,稍微设身处地代入进去,不知有没有心脏的胸口便会被细细的、锋利的丝线绞紧般疼痛。

    你是很会忍受的人。或许正因太会忍耐,才逆来顺受、被称为优柔寡断,浪费天赋。

    可那仅限于发生在你身上的事。

    ……该把真人杀掉的。

    你撒娇地抱着恋人:“附近有海滨公园!悠仁来东京这么久,去玩过吗?”

    恋人被你的撒娇迷得晕晕乎乎,眼看着就要亲过来:“没、没去过……”

    “我也没有,”你硬生生抱着没穿上衣的少年坐起来,还没拉开距离就被抱回去,“一起嘛,据说夜海很好看的!”

    “我还从来没见朝奈这么有干劲…好!那就去看好了!”心情复杂了没多久,“咦?!手机哪去了?!”

    “在这里!”你邀功地递给他,“地图也找到了!”

    恋人动作一停,眼睛抬起来。

    虎杖悠仁:“……朝奈。”

    “怎、怎么了?”

    他忽然凑过来盯着你看,那双本就算不上温和的眼投来的视线过于专注、咫尺之间定定地注视,有种强烈的被大型兽类盯上的危机感。

    “你想做什么?”

    不知是不是错觉,连声线都略低下来,仿佛下一刻就要发出示威的警告。

    ……你居然脸红了。

    刚移开视线、大型野兽就跟着把脑袋凑过来,瞳仁颜色渐深,气息近得像要侵入。

    他盯着你,“不能说吗?”

    “就只是、觉得那样气氛会好一点。”你咬了咬唇,没敢看回去,“……你生气了吗?”

    “没有,我哪有那么容易生气。”话是这么说,他还是没恢复从前的样子啊!离得这么近还紧盯别人,谁会信啊!!

    他顿了顿,又说,“有的时候,会想不明白,朝奈是怎么想的。”

    他好像不仅在说刚刚的事。

    指尖不由自主又捏紧绞在一起,你停了好一会儿:“……是这样啊。”

    “是这样。”

    好像终于被某个导火索引燃,他近乎直白地问,“最近,朝奈和老师的关系变好了吗?”

    根本是一瞬间的事。

    无论怎么看都精致动人的脸白得一丝血色都寻不见,水红色瞳仁近乎紧缩,少女似乎想说什么,方才松开咬唇的力道,眼泪蓦地便坏掉般、落珠似的不停坠下。

    说得过分了吗?这份想法只划过半秒就消失了。

    就算在哭,朝奈也是全世界最好看的女孩子。

    ……他并不想……惹你哭的。

    抬手不停擦泪的咒灵边哽咽着吸气,边试图把脸完全挡住,想忍住哭声,却越哭声音越大,即便咬牙想止住,也时不时崩溃的呜咽。

    他在面前却无法靠近、这样的处境使恋人看起来愈发绝望,几度抬手、方才想索求拥抱便自己缩回去,最终只好捏住不听话的指尖——看形状是捏断了——慢慢地、缓缓地缩成了一团。

    银发滑到身前。

    很难说此时此刻是怎样的想法。

    他当然会生气吧,谁也不是圣人。

    但是,虽然很不尊重人,但是,他就忍不住想:姐姐去世的时候,也没有哭得这么凄惨。

    他记得清清楚楚,那天你坐在医院长椅,什么话也不说,就坐着,一直掉眼泪。

    无须多有洞察力,远远望过去稍微一停,就能清晰意识到「那女孩不对劲」。

    过去就是自找麻烦。

    那个时候,自己的生活还没变得面目全非,他站在医院三楼向窗外望,心里这么说。

    可那女孩实在很可怜。

    你坐了多久,他就站在那里看了多久。

    或许正是那个时候,心中模模糊糊出现一个想法。

    他想,至少、让她别再哭了。

    “——还想去吗?”

    反应过来时,指尖已落在银白发顶,他想了想,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缩成一团的恋人原地拆开,强硬的按进自己怀里。

    呜哇,一下子就淋湿了,这是流了多少眼泪啊。

    “……?”怀中传来犹带哭腔的、软软的声音。

    “公园?还是什么的,不是想去看海吗?”

    停了几秒,又重新哭起来了。

    紧紧的、恐怕无论如何也不会松开,就那样抱在身上,像个不听话的小孩子。

    ……朝奈真是爱哭鬼。

    或许总有一天会无法忍耐吧,他不清楚界限在哪。

    至少,别让她再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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