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8 章
*
夜海一望无际。
远方桥上灯光明灭，洒下大片粼粼彩光。
已至深夜，浴场角落本就无人，高处更没有半分人烟，独自坐在视角绝佳的木屋房顶，能轻易望进满眼染上虹光的起伏海浪。
你其实没想做什么。
提议的时候也是，你单纯地想，好像还没和他一起看过什么不一样的景象。
……稍微有点遗憾。
并非有多期待，你没那么喜欢海，或者说你根本没有能被称为特别喜欢的爱好。
你就只是…想和他一起，随便做点什么。
什么都好。
或许是自己都没察觉的补偿和负疚心理，又或许因为你实在不擅言辞难以隐瞒，回想起来，漏洞的确多得要命，直到今天才被发现，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桥上灯光明明灭灭换过一轮颜色，夜海平静起伏，似乎到了涨潮时间，浪沿轨迹一线冲过原本界限，又温吞落下，打湿沙砾。
今天的月亮很好看。
你曾看过很多次夜海，那时好小好小，下班回家的姐姐常常抱怨工作无聊，硬要你陪她出去兜风。日本是岛嘛，当然很多海，你家附近就有个什么海岸，晚上人迹罕至，姐姐很喜欢走这段路。海边的公路连风都带着腥气，按下车窗望过去，视线穿过风吹散的乱发，能清晰望见月华倾洒的、跃动浅浅银光的海面。
其实景色不算太美。月亮那么远，就算再亮也亮不过有意设计来为海水染色的灯光呀，为什么突然想起那片海，想让他看看呢？
它那么平凡。
所以这里的海不是这样。
即便今夜月明星稀，银白月华亦轻易被虹光驱散覆盖，晕染大片或青或赤的光，如天际降下的绚烂染料。
你望了许久，不知怎么突发奇想:
跳下去会怎么样呢？既然如今并非人类也没有实体，那么会死掉吗？死掉的话是消失还是……
……会分手吗。
脑袋忽然奇奇怪怪地转了个弯，好像终于忍不住你的胡思乱想，终于拐到正题。
他会忍受到什么时候呢？
奇怪，分明早有端倪，怎么会想不到分开的可能性呢，仔细一想就忍不住责备自己、从见到他起你到底都在做什么啊？哪里可以怪人家不能忍受呢。
分手以后，你能去哪里呢。
……自己一个人迟早会被真人找上门，他似乎有感知你位置的能力，早被你消化的那块灵魂至今还在温养咒力，被他找到的后果绝对是被按在哪里生小怪物。其实只有他倒好、不是无法逃掉，可你怕他又找来哪个疯子一起……或者很多个。他做得出来。
找不到住处的话，七海先生倒是一定会收留你。
……但这样不太好。
且不论一些你和他都有意忘记的事，你都已经给他惹了太多麻烦。没道理吧，一个劲折腾从人类时就帮助你的好人，再怎么变化也要懂得感恩才行，万一给他惹来危险怎么办？你缺的又不是住处。他的存在比那些事重要多了。
还有顺平。……完全不行。
他太没原则了，嘴上倒是会说，实际行动中根本就是言听计从，你没试过，但总感觉无论你说什么他都会做，然后经历一番纠结自己说服自己……有些事是能感觉到的，你怀疑倘若咒术界高层决定祓除你，他会犹豫一会儿跑来做诅咒师。
毕竟他不是多有正义感的人，做咒术师只是想保护身边的人。
如果忽略其他因素，五条或许会邀请你……但是怎么安置就不一定了，你多少有点忌惮他，模模糊糊觉得这种肆意妄为的人不能太过接近。
况且，万一又被关起来怎么办？怎么想他都做得出来。
……其实硬要说的话，也不是没有出路了。
夜风裹着海潮的腥气，高处风声更盛，长发早被吹得散乱。
但是。
你松开手臂，撑着后仰的上身望向圆月。
但是，你不想分手啊。
……要如何形容呢？
思绪难以集中，轻轻摇晃小腿，你想，不，这是没办法形容的，没什么与之相似的东西。
你只是爱他。
你这个人呢，又自私又贪婪，性格恶劣得每个接触的人都能轻易察觉，优柔寡断不说，谈起恋爱来还超级任性，反复无常都算好的，偶尔还会因为无关紧要的事情绪崩溃……啊，这是人类时候的事，大概在以为生命即将结束的阶段吧，你超会无理取闹的。
但那时也比如今好。
他怎么忍受得了呢？
无论那时还是现在，他居然一直都在，哪怕在已经被折辱到面目全非的这个阶段，你竟也能在与他的相处中找到以前——作为人类的——罔咲朝奈的影子，好像你从未经历废墟中满目鲜红被侵犯着进食、也没有声嘶力竭尖叫着撕裂自己的身体。
……好像你还是那个，因为一个吻就动摇的人类少女。
你从很久以前就经常想起他。人类时想他在做什么，今晚一起吃什么，何时要去哪个景点逛逛;没恢复记忆的时候就想他是谁、猜测如果见面会如何相处，幻想自己支离破碎的生活能在见到他后恢复如初。
可你是在什么时候见到他的呢？
破碎衣衫染成血色、数米长尾银白蜿蜒，转化你的咒灵自身后近乎温柔的掌控身体，唇舌滴落甜腻鲜红。回想起来，简直是深陷淫/乱又堕落的怪物。
他怎么认得出来？
你不明白。
他怎么忍受得了呢？
分明还什么都没告诉他，没说出任何可能存在的隐情，他竟然不问也不提，就这样任由你闭目塞听、陪你一起装做什么都没发生。
事到如今，你忽然想不起当初为什么选择隐瞒。
“我是不是…”你喃喃自语，“……一开始就……”
你是不是一开始就知道呢？
如此卑劣、如此模糊，像一团揉皱又撕毁、被人洒满了血的白色纸张。
没人可以接受。
所以，扔掉就好了。
你从一开始就料想到结局。
尽管如此，尽管潜意识分明的告诉自己没可能，无论身体还是思想都只是勉勉强强表面上缝合，稍微一扯就会四散碎裂——你或许正期待着那样的结局——
你还是接过那只手。
相比于你大了很多，因为常常锻炼显得骨节分明，颜色很健康，所以握起来对比鲜明的手。
你其实…并不需要他做什么，不伸手你也会自己跑过去的。
咒灵的身体，倘若对流淌的咒力习惯，会觉得轻飘飘的。可以随意受伤、怎样改变都没关系，即便伤到快死掉，哪怕撕裂一半身体，只要咒力充足就能神奇的恢复如初。
既然如此。
方才的奇想又冒出来。
那就试一下好了。
海正映着紫色，你从高处跳下去。
如果死不掉，就被扔掉吧。
大家都这么说不是吗？与其在忍无可忍时分开，不如提早结束，说不定还能成为美好的回忆……你不想让他……
即便是咒灵，掉进水里也是扑通一声呢！
涨潮的浪恰巧扑在脸上，衣衫湿透向海底沉，尽管不必呼吸，身体却依旧沉重，灌入冰凉液体的听觉也恍惚了。
隐隐约约听见谁的呼喊，你望向夜空，视线被海水模糊，皎月朦胧如银烟。
“喂…！你到底……啊？！”
你听见水流声。
……好神奇，因为是浸入海底听见的流水声吗？不像从外界传来，倒像由内向外似的，轰隆隆的有点吵，不知道血液流淌起来是否相似……
“——罔咲！”
……？是错觉吗？
应该不是吧。此刻万籁俱寂，思绪似乎摇晃着拉长了，你悠悠地想，没听说进入水中会产生幻觉呀，不过的确、所有声音都隔在一层厚厚的、雷声般压倒性的寂静阻隔外，不太容易听清。
仿佛来自遥远天际，皎月之上水纹波动，远方遥遥传来一声呼喊。
啊，这个声音……好像是……
跑动声由远及近——咦，他跑得好快，着什么急啊？——又猝然停下，短短一瞬间，对于男性而言几近病态的白皙手掌便破开水面，紧攥手腕！
……热、热的？
少年温热修长的指尖狠狠攥紧，咒力稍微倾泻便猛地向上一抬，竟单手生生将你从水底扯了出来！
欸、欸？！这是做什么？！你还觉得在水底躺着挺舒服呢！
视线残留模糊，水珠便沿额发滴落，你一时半刻反应不来，倚在石上半躺半坐，怔怔扶着礁石抬起眼睛，呆呆地听前男友的训斥。
“——罔·咲·朝·奈！你疯了吗？！”
伏黑看起来好像被你气得无语了，即便达成目的、也仍用十成力道握着你的手腕，话说得咬牙切齿。
原本不太乖顺的发顶被你淋了好大一道海水，此刻湿淋淋往下掉水珠，全落在少年那张白皙的脸上。
……亏他能来「救」你，你还以为他这辈子都不会理你了呢，他那天看着比现在还生气……
你不清楚该说什么，与深蓝眼瞳对视片刻，才慢吞吞地说:“……没有。”
伏黑惠:“没有？……如果不是疯了，半夜在海边发呆不提，至少先解释一下为什么要往海里跳吧。”
后半段语速又加快了，似乎察觉失态，少年微不可察的抿了下唇，无意识握在手腕的手又收紧了。
倘若是原来，你恐怕会顺势做些什么吧？因为气氛很好嘛，事发突然，刚好可以解决以往的恩怨。
“……伏黑君怎么会在这里？今天有附近的任务吗？”
湿发贴在额前，水流不停向下淌，偶有几滴顺着睫毛流下，你用手背抹去讨厌的海水，忽然反应过来，“「半夜坐在海边发呆」、什么的，您一直在看吗？”
前男友:“——「您」？”语调像在冷笑。
你情不自禁避开他的视线:“是的，怎么了吗？”
这到底是怎样的对话啊，气氛好凝重，你都快坐不住了……从刚刚开始两边都在自说自话抓奇怪的重点，根本是在激发矛盾啊！
“没什么。”他平静地回答，救命，你更坐不住了，“的确是任务，因为目标常在深夜出现，才做到这个时候。”
“那个，嗯，辛、辛苦了。”你结结巴巴地说。
“……所以，你为什么在这里？”他全力忍耐。
“心血来潮？”你试探的看过去，不知道这个回答他满不满意。
“心血来潮就跳海？”果然不满意。
“因为不会死嘛，偶尔会突发奇想一下。”你试图将自己的举动合理化，“沉进去的感觉还蛮神奇的！”
你显然在胡说八道。
伏黑惠:“……”
少年沉默许久，沾水长睫蓦地垂下、眼瞳与夜幕同色，“算了，反正我管不到你。”
温热掌心终于松开你的手。
“那我走了。”
你让他失望了吗？
指尖不自觉轻轻一动，你压抑近乎本能的、伸手挽留的动作。
然而方才停了一下，就被突然回头冲过来的少年打断。
“不行，我忍不了。”
哪里忍了啊？这也太快了吧！才回头几秒啊！
就效果而言充分展现了职业天分，拥有多年经验的不良少年凶神恶煞的把你从礁石扯上海岸，凶巴巴地问，“你到底怎么了？！哪门子心血来潮会突然跳进海里，当我好糊弄吗？！”
……糟了，你坐立不安的想。
仿佛来复仇的前男友冷冰冰地说:“给我解释清楚。”
——又被捉住了。
夜海一望无际。
远方桥上灯光明灭，洒下大片粼粼彩光。
已至深夜，浴场角落本就无人，高处更没有半分人烟，独自坐在视角绝佳的木屋房顶，能轻易望进满眼染上虹光的起伏海浪。
你其实没想做什么。
提议的时候也是，你单纯地想，好像还没和他一起看过什么不一样的景象。
……稍微有点遗憾。
并非有多期待，你没那么喜欢海，或者说你根本没有能被称为特别喜欢的爱好。
你就只是…想和他一起，随便做点什么。
什么都好。
或许是自己都没察觉的补偿和负疚心理，又或许因为你实在不擅言辞难以隐瞒，回想起来，漏洞的确多得要命，直到今天才被发现，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桥上灯光明明灭灭换过一轮颜色，夜海平静起伏，似乎到了涨潮时间，浪沿轨迹一线冲过原本界限，又温吞落下，打湿沙砾。
今天的月亮很好看。
你曾看过很多次夜海，那时好小好小，下班回家的姐姐常常抱怨工作无聊，硬要你陪她出去兜风。日本是岛嘛，当然很多海，你家附近就有个什么海岸，晚上人迹罕至，姐姐很喜欢走这段路。海边的公路连风都带着腥气，按下车窗望过去，视线穿过风吹散的乱发，能清晰望见月华倾洒的、跃动浅浅银光的海面。
其实景色不算太美。月亮那么远，就算再亮也亮不过有意设计来为海水染色的灯光呀，为什么突然想起那片海，想让他看看呢？
它那么平凡。
所以这里的海不是这样。
即便今夜月明星稀，银白月华亦轻易被虹光驱散覆盖，晕染大片或青或赤的光，如天际降下的绚烂染料。
你望了许久，不知怎么突发奇想:
跳下去会怎么样呢？既然如今并非人类也没有实体，那么会死掉吗？死掉的话是消失还是……
……会分手吗。
脑袋忽然奇奇怪怪地转了个弯，好像终于忍不住你的胡思乱想，终于拐到正题。
他会忍受到什么时候呢？
奇怪，分明早有端倪，怎么会想不到分开的可能性呢，仔细一想就忍不住责备自己、从见到他起你到底都在做什么啊？哪里可以怪人家不能忍受呢。
分手以后，你能去哪里呢。
……自己一个人迟早会被真人找上门，他似乎有感知你位置的能力，早被你消化的那块灵魂至今还在温养咒力，被他找到的后果绝对是被按在哪里生小怪物。其实只有他倒好、不是无法逃掉，可你怕他又找来哪个疯子一起……或者很多个。他做得出来。
找不到住处的话，七海先生倒是一定会收留你。
……但这样不太好。
且不论一些你和他都有意忘记的事，你都已经给他惹了太多麻烦。没道理吧，一个劲折腾从人类时就帮助你的好人，再怎么变化也要懂得感恩才行，万一给他惹来危险怎么办？你缺的又不是住处。他的存在比那些事重要多了。
还有顺平。……完全不行。
他太没原则了，嘴上倒是会说，实际行动中根本就是言听计从，你没试过，但总感觉无论你说什么他都会做，然后经历一番纠结自己说服自己……有些事是能感觉到的，你怀疑倘若咒术界高层决定祓除你，他会犹豫一会儿跑来做诅咒师。
毕竟他不是多有正义感的人，做咒术师只是想保护身边的人。
如果忽略其他因素，五条或许会邀请你……但是怎么安置就不一定了，你多少有点忌惮他，模模糊糊觉得这种肆意妄为的人不能太过接近。
况且，万一又被关起来怎么办？怎么想他都做得出来。
……其实硬要说的话，也不是没有出路了。
夜风裹着海潮的腥气，高处风声更盛，长发早被吹得散乱。
但是。
你松开手臂，撑着后仰的上身望向圆月。
但是，你不想分手啊。
……要如何形容呢？
思绪难以集中，轻轻摇晃小腿，你想，不，这是没办法形容的，没什么与之相似的东西。
你只是爱他。
你这个人呢，又自私又贪婪，性格恶劣得每个接触的人都能轻易察觉，优柔寡断不说，谈起恋爱来还超级任性，反复无常都算好的，偶尔还会因为无关紧要的事情绪崩溃……啊，这是人类时候的事，大概在以为生命即将结束的阶段吧，你超会无理取闹的。
但那时也比如今好。
他怎么忍受得了呢？
无论那时还是现在，他居然一直都在，哪怕在已经被折辱到面目全非的这个阶段，你竟也能在与他的相处中找到以前——作为人类的——罔咲朝奈的影子，好像你从未经历废墟中满目鲜红被侵犯着进食、也没有声嘶力竭尖叫着撕裂自己的身体。
……好像你还是那个，因为一个吻就动摇的人类少女。
你从很久以前就经常想起他。人类时想他在做什么，今晚一起吃什么，何时要去哪个景点逛逛;没恢复记忆的时候就想他是谁、猜测如果见面会如何相处，幻想自己支离破碎的生活能在见到他后恢复如初。
可你是在什么时候见到他的呢？
破碎衣衫染成血色、数米长尾银白蜿蜒，转化你的咒灵自身后近乎温柔的掌控身体，唇舌滴落甜腻鲜红。回想起来，简直是深陷淫/乱又堕落的怪物。
他怎么认得出来？
你不明白。
他怎么忍受得了呢？
分明还什么都没告诉他，没说出任何可能存在的隐情，他竟然不问也不提，就这样任由你闭目塞听、陪你一起装做什么都没发生。
事到如今，你忽然想不起当初为什么选择隐瞒。
“我是不是…”你喃喃自语，“……一开始就……”
你是不是一开始就知道呢？
如此卑劣、如此模糊，像一团揉皱又撕毁、被人洒满了血的白色纸张。
没人可以接受。
所以，扔掉就好了。
你从一开始就料想到结局。
尽管如此，尽管潜意识分明的告诉自己没可能，无论身体还是思想都只是勉勉强强表面上缝合，稍微一扯就会四散碎裂——你或许正期待着那样的结局——
你还是接过那只手。
相比于你大了很多，因为常常锻炼显得骨节分明，颜色很健康，所以握起来对比鲜明的手。
你其实…并不需要他做什么，不伸手你也会自己跑过去的。
咒灵的身体，倘若对流淌的咒力习惯，会觉得轻飘飘的。可以随意受伤、怎样改变都没关系，即便伤到快死掉，哪怕撕裂一半身体，只要咒力充足就能神奇的恢复如初。
既然如此。
方才的奇想又冒出来。
那就试一下好了。
海正映着紫色，你从高处跳下去。
如果死不掉，就被扔掉吧。
大家都这么说不是吗？与其在忍无可忍时分开，不如提早结束，说不定还能成为美好的回忆……你不想让他……
即便是咒灵，掉进水里也是扑通一声呢！
涨潮的浪恰巧扑在脸上，衣衫湿透向海底沉，尽管不必呼吸，身体却依旧沉重，灌入冰凉液体的听觉也恍惚了。
隐隐约约听见谁的呼喊，你望向夜空，视线被海水模糊，皎月朦胧如银烟。
“喂…！你到底……啊？！”
你听见水流声。
……好神奇，因为是浸入海底听见的流水声吗？不像从外界传来，倒像由内向外似的，轰隆隆的有点吵，不知道血液流淌起来是否相似……
“——罔咲！”
……？是错觉吗？
应该不是吧。此刻万籁俱寂，思绪似乎摇晃着拉长了，你悠悠地想，没听说进入水中会产生幻觉呀，不过的确、所有声音都隔在一层厚厚的、雷声般压倒性的寂静阻隔外，不太容易听清。
仿佛来自遥远天际，皎月之上水纹波动，远方遥遥传来一声呼喊。
啊，这个声音……好像是……
跑动声由远及近——咦，他跑得好快，着什么急啊？——又猝然停下，短短一瞬间，对于男性而言几近病态的白皙手掌便破开水面，紧攥手腕！
……热、热的？
少年温热修长的指尖狠狠攥紧，咒力稍微倾泻便猛地向上一抬，竟单手生生将你从水底扯了出来！
欸、欸？！这是做什么？！你还觉得在水底躺着挺舒服呢！
视线残留模糊，水珠便沿额发滴落，你一时半刻反应不来，倚在石上半躺半坐，怔怔扶着礁石抬起眼睛，呆呆地听前男友的训斥。
“——罔·咲·朝·奈！你疯了吗？！”
伏黑看起来好像被你气得无语了，即便达成目的、也仍用十成力道握着你的手腕，话说得咬牙切齿。
原本不太乖顺的发顶被你淋了好大一道海水，此刻湿淋淋往下掉水珠，全落在少年那张白皙的脸上。
……亏他能来「救」你，你还以为他这辈子都不会理你了呢，他那天看着比现在还生气……
你不清楚该说什么，与深蓝眼瞳对视片刻，才慢吞吞地说:“……没有。”
伏黑惠:“没有？……如果不是疯了，半夜在海边发呆不提，至少先解释一下为什么要往海里跳吧。”
后半段语速又加快了，似乎察觉失态，少年微不可察的抿了下唇，无意识握在手腕的手又收紧了。
倘若是原来，你恐怕会顺势做些什么吧？因为气氛很好嘛，事发突然，刚好可以解决以往的恩怨。
“……伏黑君怎么会在这里？今天有附近的任务吗？”
湿发贴在额前，水流不停向下淌，偶有几滴顺着睫毛流下，你用手背抹去讨厌的海水，忽然反应过来，“「半夜坐在海边发呆」、什么的，您一直在看吗？”
前男友:“——「您」？”语调像在冷笑。
你情不自禁避开他的视线:“是的，怎么了吗？”
这到底是怎样的对话啊，气氛好凝重，你都快坐不住了……从刚刚开始两边都在自说自话抓奇怪的重点，根本是在激发矛盾啊！
“没什么。”他平静地回答，救命，你更坐不住了，“的确是任务，因为目标常在深夜出现，才做到这个时候。”
“那个，嗯，辛、辛苦了。”你结结巴巴地说。
“……所以，你为什么在这里？”他全力忍耐。
“心血来潮？”你试探的看过去，不知道这个回答他满不满意。
“心血来潮就跳海？”果然不满意。
“因为不会死嘛，偶尔会突发奇想一下。”你试图将自己的举动合理化，“沉进去的感觉还蛮神奇的！”
你显然在胡说八道。
伏黑惠:“……”
少年沉默许久，沾水长睫蓦地垂下、眼瞳与夜幕同色，“算了，反正我管不到你。”
温热掌心终于松开你的手。
“那我走了。”
你让他失望了吗？
指尖不自觉轻轻一动，你压抑近乎本能的、伸手挽留的动作。
然而方才停了一下，就被突然回头冲过来的少年打断。
“不行，我忍不了。”
哪里忍了啊？这也太快了吧！才回头几秒啊！
就效果而言充分展现了职业天分，拥有多年经验的不良少年凶神恶煞的把你从礁石扯上海岸，凶巴巴地问，“你到底怎么了？！哪门子心血来潮会突然跳进海里，当我好糊弄吗？！”
……糟了，你坐立不安的想。
仿佛来复仇的前男友冷冰冰地说:“给我解释清楚。”
——又被捉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