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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你的意思是。”伏黑面无表情的重复,“因为搞外遇被发现心情难以平静……”

    “等、等一下,那是什么说法啊?!”你面红耳赤,恨不得捂住耳朵,磕磕巴巴的解释,“那个,那个、嗯、其实……”好半天也没解释出什么东西。

    “……所以跳海自杀?”他平静的说完了。

    你;“……啊、那个,嗯…虽然、就是、嗯……怎么说好、大概,或许差不多……但应该不算自杀吧?”

    伏黑惠:……

    湿发半干,海风吹坠几滴水珠,与夜幕同色的墨蓝眼瞳静默的撞进视线。

    “罔咲,冒昧的问个问题。”

    话是这么说,表情倒是没有丝毫冒昧的意思。

    你紧张的攥着小腿,不知道他要问什么:“是。”

    伏黑惠:“一直如此?”他顿了顿,“从以前开始,你一直这样?”

    这是秋后算账吧?你更紧张了,又支支吾吾好一会儿,“那个、至少、就是,和惠交往的时候,我应该没有和别人○过……”

    “那么谢谢你。”他快速地回答。

    你说:“……不用谢?”

    ——很好,这下绝对不可能修复关系了。你自己都觉得这个回答是在羞辱他。

    结果冷淡的少年居然缓了神色,你感觉他好像笑了一下,却因为弧度太小,只表现在放松的容色,“罔咲不是也一样吗。”

    你没明白。

    啊,等下,这个反应、难不成他刚刚其实不是想问你出没出轨吗?!

    “沉重。”他说,“你总这么说我,自己不也一样吗?”

    “我、吗?”虽然想反驳,却找不出合适的话语,“但是,那是因为我一直在做错事呀。”

    “那要看具体做了什么吧。”

    “……我好像没告诉过惠。”你忽然转过头,“我吃过人哦,还挺多的。”

    为什么选择在这个时间点告诉他呢?好像迫不及待想把对方推出去、证明自己的糟糕一样。还是说,你期待着能够被——无论是谁——无条件包容?

    “不仅是人类,作为同类的咒灵也杀了很多。”你看向光滑白皙、本体是银白触手的小腿,语无伦次地说,“而且、怎么说好,那方面还挺混乱的……”

    你很久没做梦了。

    尽管以往常常梦见悠仁,可那些梦不过是承载渴望的容器,虽说真实得像回溯时光,归根结底还是幻境。

    那段陷于深渊的时日,你曾频率近乎混乱的梦见他,有时前一刻还望向夕阳下光影交错的少年,下一刻便看见大片倾洒的血迹,那痕迹泼墨一样,看久了甚至能赏到某种诡秘的魅力。

    但是、也不知怎么回事,偶尔倚在异性胸前思绪迷离的与谁接吻,没有做梦接近清醒的你反倒最常想起当时的男友。

    哪怕至今仍不愿回忆被折辱到泥泞不堪的自己,坐在他身侧堪称和谐的对话,你还是想起那时的事。

    “你知道吧?我是被奇怪的东西转化的,可能因为吞下过他的灵魂,我身为女性变成咒灵,他就分化出了性征。尽管那时失去记忆,我还是,无法忍受他的一些行为,就逃走了。”你停了许久,才低低地说下去,“前段时间…很不幸地,又被发现了。”

    为什么突然说出来呢?你还以为自己会一辈子把它烂在肚子里。

    “也不知道他从哪看了奇怪的东西。”声气比夜风还轻,咒灵垂目不语,浸湿银发落水、连睫毛都垂泪似的缀上细碎晶莹,随风颤抖般飘摇。

    她似乎笑了一下,仿佛目的并非与他对话,而是单纯满足倾诉欲的喃喃自语,“奇怪,我还以为…挺了解那个人的,他自己应该想不出那种法子……哪怕真的想到了、即便想要我尽快怀孕,也不可能找别人帮忙才对。…可…为什么……”

    “——我想不通。”

    反应连自己都感到诧异,好像无论伤人还是滥/交的关键词都无法引起足够注意,他还以为这次又会暴躁起来,声音反倒很冷静:“你为什么会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

    他真的想不通。

    杀人或者别的随便什么,把显然被强迫做出的事全部归为自己的错误,根本不是罔咲会做出的反应。

    她分明是会把自己做的错事归因到别人身上、然后干脆逃避的类型。

    ……因为那样会很轻松,他暗地里其实羡慕过。类似于「性格恶劣反倒会松一口气」这样暗暗的想法。

    “什么叫揽到自己身上?”咒灵茫然地问,“因为我的确做过?”又怔了许久,才意识到他的意思,“……啊,的确。我知道不是我的错。”

    “但是、但是,没办法啊。”

    少女黯淡地望向海水中波纹荡漾的明月,水光盈盈地流泻于银白长发,微垂的睫坠下一颗不知是什么的浑圆晶莹。

    “我已经变成这样——”她向水中月张开五指,月华便穿过隐隐透明的灵体,“无论发生过什么,无论再怎么解释……”

    她的声音轻轻的:“也不是从前那个人了。”

    “很高兴、高兴得简直感觉幸福,可又幸福得好像虚假……你一定明白吧?就像偷来的一样,脑子里不停在说,「你正感受的是虚假的幸福」,或者干脆就是「你不配」……啊,我就知道,你一定明白。”

    不久前刚刚提了分手的、恶劣得像出生在深渊领域的咒灵忽然将手放上侧颊。

    ……她的手还是很凉,刚刚泡过海水,温度像刚从冷库运送出来的冰。

    “明知道不是自己的错。”

    容色朦胧如信笔勾勒,午夜时分、冰冷的精灵指尖划过,眼瞳却摇曳星火。

    “我变成这样,绝大部分原因都是不幸。简直很悬疑,对不对?不幸得像被命运诅咒一样。可哪怕真有我的错处,也不可能值得这般报复呀……我总是想,为什么偏偏是我呢?”

    “每一步、每一步、每一步。”声气像在呓语,“怎么走都不对、怎么走都是错。……可我又能做什么?”

    摇曳火光的红瞳静静与他对视。

    她又笑了,重复着说:“我就知道。”

    “啊。”少年声线发干,不知是否被带偏,也跟着强调了一遍,“嗯。”

    他当然明白。

    即便不是自己的错,即便明知那时一切还未发生、谁都无法指责——始作俑者不是他,导火索不是他,行刑者更不是他——可什么都做不了、连旁观都做不到的自己,真就没有错吗?

    一直以来都以为会相伴到…很久很久以后,虽然模模糊糊想过未来的事,就业、婚姻以及必然迎来的分离,但那怎么想都是很遥远的事,只要顺其自然就好。

    正因这样算不上错的、稀松平常的念头,当时的他才从未反思,肆意挥霍自认为无尽的、会持续到很久很久以后的日常。

    作为咒术师的一年,无论从那个角度想,都有很多收获。

    既然有能力就至少做些有用的事吧,别再一事无成、只会惹事,也别再让津美纪的事发生在别人身上……就这样自然而然开始工作,于是又见到许多相似的悲剧,见过许多以往接触不到的对象。

    没人会指责他们,作为旁观者,他很清楚旁人会如何看待受害人亲属。

    很可怜,值得同情,非常不幸。仅此而已。

    可当至亲骤然消失,留下来的人往往只会内疚,或是追悔莫及、或是憎恨至深,其实无关旁人看法,毕竟失去的是自己的亲人,他们如何痛苦憎恶,又与旁人有什么干系呢。

    然而实际上,对死者的执念不能拯救任何人,只会消磨自己而已。

    尽管如此。

    为什么没有早点发现?

    怎么会什么都没做呢?

    为什么没能对她更好?

    还是无休止的陷入悔意。

    就这点而言,或许自己是幸运的。亲属还有一线生机,咒术天赋值得称道,即便时间无法回溯,那份执念好歹有可以承载的对象……尽管如此宽慰自己,还是无法克制的追悔与憎恨。

    姐姐的事、虎杖的事,还有她的事。

    闲暇时分总会着了魔似的不断回想,倘若那时更加敏锐,会不会就提早发现?倘若那时足够强大,是不是能及时救援?倘若那时——他能够——

    “我当然知道,不能全部揽在自己身上。”

    ——是不是一切都不会发生?

    像雪花融入深海,夜风吹散湿发,散开浅淡微凉的冷香。

    “……可事已至此。”

    手臂轻轻环上肩头,气息濡凉柔软、慢慢吐在左侧颈肉。

    “还想…要我怎样呢?”

    肩上小臂收拢,衣料被不同于海水的温热液体打湿,她试图克制,泣音却难堪发颤。

    被咒灵无距离又毫无绮念的拥抱,感觉像拥进细碎柔软的银白浓雾。

    思绪恍惚得像被谁过于激烈的情绪入侵,他勉力压制许久,终于从混乱黑暗的回忆中挣脱,未来得及说什么,便率先意识到先前隐约在意的异常。

    “但是,罔咲。”

    泪与海交融混入,正紧攥少年背后衣料不放、你听见他的声音。

    “你以前、不会这样。”

    ……这是,什么意思?

    一时间无法理解,因此只好怔怔抱着他,将脸更深的埋进去,示意自己在听。

    “因为不清楚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没办法帮你处理,随便听听就好。”

    声调烦闷般冷冷地低下去,手指反倒无意识抚过发顶,安慰小动物似的、做出交往时的习惯动作。

    声带震动隔着一层薄薄的、肌理细腻的阻隔传进极近耳中,海浪兀自流淌,少年发沉的声气融进月色倾洒的夜海,像一滴找不到踪迹的水珠。

    *

    你要不要想想,让你哭泣的,究竟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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