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宜三中军训的时候，恰好阑风伏雨之季，雨水难歇，教官便把各班拆开安排在对应的挡雨场所，免去了几日的烈阳高晒，训练自然也没有那么难熬起来。
请假的人数少了，但军训效果却有些勉强。
最后走方队那天，不少人偷看到主席台的总教官气得不发一言，连在他身边的校长都显得格外慈眉善目。
但这些顾雨娜都没有亲眼看见，她到三中的时候已经正式开学一周了。
那天天气算不上好，却也没那么糟糕，天空虽然阴沉，风却吹得有些舒服。
进了校门，她先是被年级主任带到了办公室，办完了入学手续，然后又被12班的班主任领走。
班主任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妇女，穿着打扮都很朴素，戴黑框眼镜，看向她时眼里闪过一丝打量。
顾雨娜跟在她身后，闻到轻微的栀子花香。
“顾雨娜，”班主任拿着手里的资料看，脚步微停，和她并排，“我叫陈芳，教语文的。”
“陈老师好。”
顾雨娜很温顺。
“我看了你的成绩，很优秀啊，来了三中好好学，会考上好大学的。”
12班在三楼，路途太过安静会让陈芳心里不好受，于是开始和顾雨娜说些有的没的。
“你有什么目标吗？”
她指的是考什么大学。
这个年纪的学生，关心的也只能是这些。
顾雨娜看到阶梯旁挂满的名人名句，报了个北方学校的名字。
“山海大学？”
任教二十年的陈芳脑海里迅速闪过这所大学的相关资料，于是面上的表情更柔缓了些：“是所好学校，985，可以可以，有目标就好。”
“我们当老师的，就怕你们这些学生没目标，你有目标就已经比现在这里的很多人都强了。”
顾雨娜无法辨明这句话里的真真假假，只是轻柔笑了一下，脆弱的面庞总算沾染了几分生气。
陈芳却未被这笑打动，皱了皱眉，发挥出叨唠的本色：“你怎么这么瘦啊，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要好好学，得有一副健康的身体才行。”
此时仍值夏季，温度还有点高，她面前的女生却已经穿上了白色的薄外套。
外套轻飘飘的挂在她身上，瘦骨伶仃的模样。
“三中的食堂还可以，你以后多吃点，要是有什么难处记得和我说。”
顾雨娜听着她的话，眼里多了几分实实在在的情绪：“好的老师。”
行走上楼时，顾雨娜忽然听到咚咚咚球体砸地的声音，紧接着是急促的脚步声。
她好奇地顺着声音往下看，正好捕捉到几个匆忙的人影一闪而过。但还没等她收回视线，又看到有人慢悠悠缓步而上，手里还转着篮球，丝毫不管正刺耳响动的铃声。
似乎是察觉到视线，那男生抬起头，隔着楼梯的栏杆，露出一张五官分明的脸。纵使角度奇怪，顾雨娜也看得出来这个人的脸和他个性一样嚣张不吝。
紧收的下颌线，挺拔的鼻梁，鹰一般锐利的眼神。
顾雨娜被他冷冷一瞥，移开视线。
到教室时，洪亮的讲课声几乎要刺透门扉。
那老师讲课像是在唱戏，短短几秒，顾雨娜便听到了好几个不同的音调。
“彭老师，打断一下啊，”陈芳推开门，示意顾雨娜进来，“这是咱们班新学生。”
顾雨娜来之前陈芳就知道她的存在，连带着12班的所有任课老师都知道有个学生因为家庭原因不得不延缓入学。
知道的老师多了，自然有学生仗着与老师关系好打听到消息。
所以当顾雨娜走进教室时，没有人诧异，他们只是默默好奇。
在众人的注视下，顾雨娜面容更白了，匆匆做完自我介绍后便走到班主任安排好的座位。
后来上课，她总感觉班里很多人对她悄悄打量。
果不其然，铃声一响，等老师走了，她的座位便被好几个人环绕起来。
她们七嘴八舌地介绍着自己，像一簇簇热烈的烟火，迎接她的远道而来。
也是在那一刻，顾雨娜忽然想如果能在这所学校待到毕业或许也是不错的选择。
课间操，其他人涌入操场，顾雨娜则坐在位置上等人走完。她要去另一栋楼领校服、课本和学生卡。
她的同桌，周婕，一位很热情的短发女生，在十几分钟内给她讲了很多学校的安排，还给她画了一个简易的路线，旨在让她以最短的时间到达不同区域。
其实顾雨娜手里有一份入学手册，边角都因为经常查看而变得皱皱巴巴，但她没有表现出来，全盘接受了同桌的好意。
因为是周一，广播里响起的是老师讲话的声音，隔了一片空地，顾雨娜听得不太清楚。
锦宜三中一共有三栋教学楼，每个年级各占据一栋，每栋五层，除开班主任办公室外，每层都安排了四个教室。三栋也并非单独林立，有独特设计过的走廊连接，其中一侧的走廊设置了不同办公区，办公区又相当于一栋楼。
除开教学楼，还有食堂、宿舍、体育馆、实验楼和多功能综合楼。
不过顾雨娜要去的教务处就在教学楼里，在高三那栋楼的一层。
按理来讲，这一段路并不遥远，只需要下三层然后再走个两百米就到了。
但顾雨娜走得尤为缓慢。
她扶着阶梯栏杆，几乎是下一阶便要停顿几秒。
膝盖和脚踝上的刺痛像一根尖锐的银针不断在她神经上来回狠扎。无人之处，顾雨娜决定放过自己，不再逞强。
她走得困难，面色也越来越苍白。痛楚之下，她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人悄然逼近。
“你没事吧？”
看了很久的赵奕停下转球的动作，几步跨下阶梯，皱眉看着面前像是濒临断气的女生。
男生的靠近让顾雨娜瞬间止了呼吸，她抿抿嘴，竭力收回自己外露的脆弱。
“没事。”
怎么可能没事。
声音小得跟蚊子叫一样。
赵奕心想，这人脸色白得都能叫救护车了还说没事。
不过他也不是多管闲事的人，看她似乎不需要他帮忙，便哦了一声，转身就要下楼。
顾雨娜视线没往他身上看，仍是自顾自慢悠悠下楼。
刚走到拐角，一阵眩晕袭来，顾雨娜无力地身体斜靠在栏杆上，半闭着眼睛。
没一会儿，她感觉自己的手臂忽然被人死死箍住，一道男生迷迷糊糊从天边传来：“算了算了，就当我日行一善。”
男生自顾自说话，篮球被他踹到角落，又受力反弹，然后被他一脚踩稳。
顾雨娜无意识睁开眼睛，只看到朦胧的色块。
仿若坠入梦境，她感觉自己变成了一个蓝色的氢气球，摇摇晃晃升高了。
男生截停篮球后，别扭地用公主抱的姿势将她托举起来。
轻飘飘的，没什么分量。
闪过这一丝想法，男生侧过头去看顾雨娜的状况。这一看，才发现怀中人已经面色苍白，呼吸近无了。
赵奕心跳一沉，顾不上别的，双臂用力，急速朝医务室的方向跑去。
用力奔跑的他没发现，在一路颠簸间，晕厥中的女生眉头越蹙越紧，牙齿也无意识咬着嘴唇。
那是受了痛的象征。
哐当，赵奕熟门熟路踹开医务室大门，喊：“李秋！有人昏过去了！”
正在补眠的李秋：“？！”
他瞬间惊醒，一把扯开眼罩凑到赵奕跟前，焦急询问：“咋了咋了，什么情况？”
他是北方人，一着急说话囫囵，力气也大，一把就把身边这个大高个推开，仔细查看躺在床上闭着眼像是没了意识的女生。
李秋伸出右手就要掀开姑娘的眼皮，结果下一秒衣角被人轻轻一扯，面前的女生睁开眼，虚着视线艰难道：“医生，我头晕。”
得亏李秋挨得近，不然还真不一定听得清她在说什么。
能有意识就代表情况不会糟糕，李秋熟门熟路指挥赵奕去抽屉里拿巧克力和可乐。
他担任三中的医务人员已经三年了，根据那每日至少一次的就医经验来看，面前这个女生既然不属于跌打扭伤、感冒发烧的范畴，那就极有可能是低血糖犯了。
不过出于稳妥，给女生喂了几口可乐并把巧克力塞进嘴里后，李秋还是例行询问了赵奕具体情况，然后拿出专业用具给女生检查。
赵奕看他一顿专业操作，也不敢打扰，等李秋收了工具后才敢问：“咋样啊？”
李秋：“应该是低血糖犯了。”
“不过最好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
这句话是所有医务室老师的通用陈词，赵奕没放在心上，转头就坐在沙发上，对李秋说：“哎，得亏我回头看了眼，不然她就直接晕倒在楼梯口了。”
李秋笑：“你挺有爱心的嘛。”
“这算什么爱心，”赵奕撇撇嘴，“也幸好我不用去操场，要是等别人发现，人都凉了。”
“不至于，就是低血糖，缓缓就好。”
话是这么说，李秋还是表扬了赵奕的行为：“不过好在你看到了，很多低血糖的人晕过去时没意识，容易磕到脑袋，那才危险。”
赵奕想起楼梯拐弯处的尖角，心下感叹自己这大课间逃得好。
不过，他得和学校反应一下了。
人来人往的地方，不适合有那么尖锐的设施。
身体往后，赵奕靠在沙发上，时不时看一眼病床上的人。
“应该没事了，”李秋看到女生逐渐有起色的脸，回头问赵奕，“你认识她不？”
“不认识啊。”
“哦，那等她清醒了再说。”
意识刚回笼，顾雨娜就听到这句话。
昏迷前的恐惧复又涌上心头，加上身上传来的源源不断的酸痛，顾雨娜有些狼狈地转头巡视这个房间。头刚扭过去，另外两个人就发现她的动静。
“哎，醒了就别乱动了，”李秋按住顾雨娜的身体，例行询问，“感觉怎么样了？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知道自己是为什么晕过去的吗？”
痛。
脚痛，背痛。
因为没吃早饭，加上刚出院身体没好。
但这些顾雨娜都没有详说，她只挑了个不出错的回答：“低血糖？”
那种熟悉的和世界隔了一层的感觉，顾雨娜难以忘却。
“行，好了就成。”
听她声音总算有了响度，悄悄观察的赵奕也算是松口气。
“没事了那我就走了。”
既然人醒了，他也没必要待下去了。
顾雨娜侧头看他，因为是平躺的角度，她只能看得到男生的颈部、下颌、鼻梁以及半垂的眼眸。顾雨娜几乎一眼就认出是那个打篮球的男生。
是他带自己来的医务室？
顾雨娜视线从容地在他身上扫视。
刁钻的角度，男生依然显露出异于旁人的锋利俊美。只是，当垂眼看她时，他就像那居高临上的君王，睥睨蝼蚁一般的她。
顾雨娜不喜欢这个角度，也恨极了这个角度，所以很突兀地说话：“等一下，我有话要对你说。”
赵奕和李秋对视一眼，仍然站着：“说吧。”
顾雨娜呼吸一沉，双眼牢牢盯着他：“你过来点。”
……什么情况？察觉到奇怪的氛围，李秋不自在地后退几步，非常善解人意地给人留下空间。
赵奕：……你退什么退？
饶是心理活动再怎么丰富，赵奕仍然拿捏出少爷姿态，哦了声，凑近了些。然后，在顾雨娜的视线里，犹豫着蹲了下去，抬眼看她。
她和他的视线，便在这一刹那平行对撞。
顾雨娜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于是绽放笑颜：“可以拜托你帮我去教务处领一下校服吗？”
顿了顿，她一脸可怜道：“你也看见了，我走不动路。”
请假的人数少了，但军训效果却有些勉强。
最后走方队那天，不少人偷看到主席台的总教官气得不发一言，连在他身边的校长都显得格外慈眉善目。
但这些顾雨娜都没有亲眼看见，她到三中的时候已经正式开学一周了。
那天天气算不上好，却也没那么糟糕，天空虽然阴沉，风却吹得有些舒服。
进了校门，她先是被年级主任带到了办公室，办完了入学手续，然后又被12班的班主任领走。
班主任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妇女，穿着打扮都很朴素，戴黑框眼镜，看向她时眼里闪过一丝打量。
顾雨娜跟在她身后，闻到轻微的栀子花香。
“顾雨娜，”班主任拿着手里的资料看，脚步微停，和她并排，“我叫陈芳，教语文的。”
“陈老师好。”
顾雨娜很温顺。
“我看了你的成绩，很优秀啊，来了三中好好学，会考上好大学的。”
12班在三楼，路途太过安静会让陈芳心里不好受，于是开始和顾雨娜说些有的没的。
“你有什么目标吗？”
她指的是考什么大学。
这个年纪的学生，关心的也只能是这些。
顾雨娜看到阶梯旁挂满的名人名句，报了个北方学校的名字。
“山海大学？”
任教二十年的陈芳脑海里迅速闪过这所大学的相关资料，于是面上的表情更柔缓了些：“是所好学校，985，可以可以，有目标就好。”
“我们当老师的，就怕你们这些学生没目标，你有目标就已经比现在这里的很多人都强了。”
顾雨娜无法辨明这句话里的真真假假，只是轻柔笑了一下，脆弱的面庞总算沾染了几分生气。
陈芳却未被这笑打动，皱了皱眉，发挥出叨唠的本色：“你怎么这么瘦啊，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要好好学，得有一副健康的身体才行。”
此时仍值夏季，温度还有点高，她面前的女生却已经穿上了白色的薄外套。
外套轻飘飘的挂在她身上，瘦骨伶仃的模样。
“三中的食堂还可以，你以后多吃点，要是有什么难处记得和我说。”
顾雨娜听着她的话，眼里多了几分实实在在的情绪：“好的老师。”
行走上楼时，顾雨娜忽然听到咚咚咚球体砸地的声音，紧接着是急促的脚步声。
她好奇地顺着声音往下看，正好捕捉到几个匆忙的人影一闪而过。但还没等她收回视线，又看到有人慢悠悠缓步而上，手里还转着篮球，丝毫不管正刺耳响动的铃声。
似乎是察觉到视线，那男生抬起头，隔着楼梯的栏杆，露出一张五官分明的脸。纵使角度奇怪，顾雨娜也看得出来这个人的脸和他个性一样嚣张不吝。
紧收的下颌线，挺拔的鼻梁，鹰一般锐利的眼神。
顾雨娜被他冷冷一瞥，移开视线。
到教室时，洪亮的讲课声几乎要刺透门扉。
那老师讲课像是在唱戏，短短几秒，顾雨娜便听到了好几个不同的音调。
“彭老师，打断一下啊，”陈芳推开门，示意顾雨娜进来，“这是咱们班新学生。”
顾雨娜来之前陈芳就知道她的存在，连带着12班的所有任课老师都知道有个学生因为家庭原因不得不延缓入学。
知道的老师多了，自然有学生仗着与老师关系好打听到消息。
所以当顾雨娜走进教室时，没有人诧异，他们只是默默好奇。
在众人的注视下，顾雨娜面容更白了，匆匆做完自我介绍后便走到班主任安排好的座位。
后来上课，她总感觉班里很多人对她悄悄打量。
果不其然，铃声一响，等老师走了，她的座位便被好几个人环绕起来。
她们七嘴八舌地介绍着自己，像一簇簇热烈的烟火，迎接她的远道而来。
也是在那一刻，顾雨娜忽然想如果能在这所学校待到毕业或许也是不错的选择。
课间操，其他人涌入操场，顾雨娜则坐在位置上等人走完。她要去另一栋楼领校服、课本和学生卡。
她的同桌，周婕，一位很热情的短发女生，在十几分钟内给她讲了很多学校的安排，还给她画了一个简易的路线，旨在让她以最短的时间到达不同区域。
其实顾雨娜手里有一份入学手册，边角都因为经常查看而变得皱皱巴巴，但她没有表现出来，全盘接受了同桌的好意。
因为是周一，广播里响起的是老师讲话的声音，隔了一片空地，顾雨娜听得不太清楚。
锦宜三中一共有三栋教学楼，每个年级各占据一栋，每栋五层，除开班主任办公室外，每层都安排了四个教室。三栋也并非单独林立，有独特设计过的走廊连接，其中一侧的走廊设置了不同办公区，办公区又相当于一栋楼。
除开教学楼，还有食堂、宿舍、体育馆、实验楼和多功能综合楼。
不过顾雨娜要去的教务处就在教学楼里，在高三那栋楼的一层。
按理来讲，这一段路并不遥远，只需要下三层然后再走个两百米就到了。
但顾雨娜走得尤为缓慢。
她扶着阶梯栏杆，几乎是下一阶便要停顿几秒。
膝盖和脚踝上的刺痛像一根尖锐的银针不断在她神经上来回狠扎。无人之处，顾雨娜决定放过自己，不再逞强。
她走得困难，面色也越来越苍白。痛楚之下，她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人悄然逼近。
“你没事吧？”
看了很久的赵奕停下转球的动作，几步跨下阶梯，皱眉看着面前像是濒临断气的女生。
男生的靠近让顾雨娜瞬间止了呼吸，她抿抿嘴，竭力收回自己外露的脆弱。
“没事。”
怎么可能没事。
声音小得跟蚊子叫一样。
赵奕心想，这人脸色白得都能叫救护车了还说没事。
不过他也不是多管闲事的人，看她似乎不需要他帮忙，便哦了一声，转身就要下楼。
顾雨娜视线没往他身上看，仍是自顾自慢悠悠下楼。
刚走到拐角，一阵眩晕袭来，顾雨娜无力地身体斜靠在栏杆上，半闭着眼睛。
没一会儿，她感觉自己的手臂忽然被人死死箍住，一道男生迷迷糊糊从天边传来：“算了算了，就当我日行一善。”
男生自顾自说话，篮球被他踹到角落，又受力反弹，然后被他一脚踩稳。
顾雨娜无意识睁开眼睛，只看到朦胧的色块。
仿若坠入梦境，她感觉自己变成了一个蓝色的氢气球，摇摇晃晃升高了。
男生截停篮球后，别扭地用公主抱的姿势将她托举起来。
轻飘飘的，没什么分量。
闪过这一丝想法，男生侧过头去看顾雨娜的状况。这一看，才发现怀中人已经面色苍白，呼吸近无了。
赵奕心跳一沉，顾不上别的，双臂用力，急速朝医务室的方向跑去。
用力奔跑的他没发现，在一路颠簸间，晕厥中的女生眉头越蹙越紧，牙齿也无意识咬着嘴唇。
那是受了痛的象征。
哐当，赵奕熟门熟路踹开医务室大门，喊：“李秋！有人昏过去了！”
正在补眠的李秋：“？！”
他瞬间惊醒，一把扯开眼罩凑到赵奕跟前，焦急询问：“咋了咋了，什么情况？”
他是北方人，一着急说话囫囵，力气也大，一把就把身边这个大高个推开，仔细查看躺在床上闭着眼像是没了意识的女生。
李秋伸出右手就要掀开姑娘的眼皮，结果下一秒衣角被人轻轻一扯，面前的女生睁开眼，虚着视线艰难道：“医生，我头晕。”
得亏李秋挨得近，不然还真不一定听得清她在说什么。
能有意识就代表情况不会糟糕，李秋熟门熟路指挥赵奕去抽屉里拿巧克力和可乐。
他担任三中的医务人员已经三年了，根据那每日至少一次的就医经验来看，面前这个女生既然不属于跌打扭伤、感冒发烧的范畴，那就极有可能是低血糖犯了。
不过出于稳妥，给女生喂了几口可乐并把巧克力塞进嘴里后，李秋还是例行询问了赵奕具体情况，然后拿出专业用具给女生检查。
赵奕看他一顿专业操作，也不敢打扰，等李秋收了工具后才敢问：“咋样啊？”
李秋：“应该是低血糖犯了。”
“不过最好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
这句话是所有医务室老师的通用陈词，赵奕没放在心上，转头就坐在沙发上，对李秋说：“哎，得亏我回头看了眼，不然她就直接晕倒在楼梯口了。”
李秋笑：“你挺有爱心的嘛。”
“这算什么爱心，”赵奕撇撇嘴，“也幸好我不用去操场，要是等别人发现，人都凉了。”
“不至于，就是低血糖，缓缓就好。”
话是这么说，李秋还是表扬了赵奕的行为：“不过好在你看到了，很多低血糖的人晕过去时没意识，容易磕到脑袋，那才危险。”
赵奕想起楼梯拐弯处的尖角，心下感叹自己这大课间逃得好。
不过，他得和学校反应一下了。
人来人往的地方，不适合有那么尖锐的设施。
身体往后，赵奕靠在沙发上，时不时看一眼病床上的人。
“应该没事了，”李秋看到女生逐渐有起色的脸，回头问赵奕，“你认识她不？”
“不认识啊。”
“哦，那等她清醒了再说。”
意识刚回笼，顾雨娜就听到这句话。
昏迷前的恐惧复又涌上心头，加上身上传来的源源不断的酸痛，顾雨娜有些狼狈地转头巡视这个房间。头刚扭过去，另外两个人就发现她的动静。
“哎，醒了就别乱动了，”李秋按住顾雨娜的身体，例行询问，“感觉怎么样了？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知道自己是为什么晕过去的吗？”
痛。
脚痛，背痛。
因为没吃早饭，加上刚出院身体没好。
但这些顾雨娜都没有详说，她只挑了个不出错的回答：“低血糖？”
那种熟悉的和世界隔了一层的感觉，顾雨娜难以忘却。
“行，好了就成。”
听她声音总算有了响度，悄悄观察的赵奕也算是松口气。
“没事了那我就走了。”
既然人醒了，他也没必要待下去了。
顾雨娜侧头看他，因为是平躺的角度，她只能看得到男生的颈部、下颌、鼻梁以及半垂的眼眸。顾雨娜几乎一眼就认出是那个打篮球的男生。
是他带自己来的医务室？
顾雨娜视线从容地在他身上扫视。
刁钻的角度，男生依然显露出异于旁人的锋利俊美。只是，当垂眼看她时，他就像那居高临上的君王，睥睨蝼蚁一般的她。
顾雨娜不喜欢这个角度，也恨极了这个角度，所以很突兀地说话：“等一下，我有话要对你说。”
赵奕和李秋对视一眼，仍然站着：“说吧。”
顾雨娜呼吸一沉，双眼牢牢盯着他：“你过来点。”
……什么情况？察觉到奇怪的氛围，李秋不自在地后退几步，非常善解人意地给人留下空间。
赵奕：……你退什么退？
饶是心理活动再怎么丰富，赵奕仍然拿捏出少爷姿态，哦了声，凑近了些。然后，在顾雨娜的视线里，犹豫着蹲了下去，抬眼看她。
她和他的视线，便在这一刹那平行对撞。
顾雨娜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于是绽放笑颜：“可以拜托你帮我去教务处领一下校服吗？”
顿了顿，她一脸可怜道：“你也看见了，我走不动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