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与她相遇的场景，在此后的日子里一直反复在他的脑海中浮现。
看着枕边正在熟睡中精致无双的丽颜，与多年前那段刻在脑海中再也抹不掉的记忆悄然重合。
高敦二十三年。
嘉显皇帝正值壮年，胸怀雄才大略。凭借先祖励精图治积累下的实力开始西征北伐，其用兵险奇杀伐果断，短短五年时间便吞并西域回鹘、高昌等夷部土地，将大湛国的版图扩张到了西域腹地，帝国实力达到空前巅峰。
那年魏怀玉十七。正是“鲜衣怒马少年时，一日看尽长安花”的年纪，他自然有张扬的资本。
魏家在鄜府算得上数一数二的名门望族，其世代经营的乾元镖局早已扎根遍布整个关内。到了魏怀玉的父亲这一辈，魏老爷不仅将家族事业发扬光大，甚至跻身武林占有一席地位，因此在两条道上都颇吃得开。
五陵子弟多浮浪，魏怀玉却像其中的异类。作为魏家嫡长子，将来必然要接下家族事业的重担，因此怀玉从小到大虽是众星捧月的对象，但双亲对他的教养一日也不曾放松。自束发前就文武兼习，且鲜少结交不学无术的酒肉朋友，因此并未沾染多少纨绔习气。再加上本人面若冠玉、眉清目朗，早已撩动城中万千少女的芳心。虽尚不及娶亲的年纪，但已有不少仕家乡绅为自己的女儿前来提亲，魏老爷见他仍是少年心气，尚无意安定，便都以犬子未及弱冠等理由婉拒了。
这一年的武林大会定在华山举行，怀玉自然不会错过这个与各路高手切磋的机会。却不想一路上连日遭遇阴雨天气，耽误了脚程，最终到达华山白云峰的时候已是深夜。
敲门半日，却连个为他开门打灯的人都没有。做惯了押镖护送的工作，魏怀玉本能地觉得事有怪异。拿出长剑，施展轻功飞过院墙，里面院舍房屋皆是黑灯瞎火，透着不寻常的寂静。摸黑检查过几间客房，听闻有鼾声传出，院子里也没有异常的景象，难道是他猜错了，主人家只是睡得太熟了才没听到他敲门吗？正想着不过多打扰，只凑合一夜也行，就发现西边有个房间里有烛影摇动。他立即又警觉起来，悄声靠近。
舔破了窗户纸，却见一个小小的身影埋在书架下层翻找着什么。
原来是个小贼。打量四周并无把风放哨的同伙，他才放下心来，推门而入。
“找到了吗？”
“没呢，也不知道被盟主藏哪里了。不过一本破琴谱而已，有必要搞这么神秘吗……”小人儿苦恼地嘟嘟囔囔抱怨，然后从深深的书架上抬起头来，露出一张沾了些许灰尘、却仍清纯明丽的小脸，泄气地耷拉下双肩。明明还是个稚气未脱的小小少女，却已长出了倾国倾城的容颜。
“要我帮你吗？”他忍住笑意走进房间来。
“可以吗？”她一双灵动的翦水大眼在摇动的烛光中闪出欣喜的光，随即突然明白过来，戒备地摆起架势，“你是谁！”
“这种情况下，好像应该你先介绍一下自己是谁。”不过是个刚到自己胸口高的小女孩，魏怀玉的戒备顿时卸去一半，在不甚明亮的灯火中，仔细流连她一张紧绷的俏脸，五官秀丽又精致，像是画本里的小仙女一样生动明丽，他不由得在语言中带上了五分笑意。
“哼，半夜三更出现在这里、走路一声不响……还带了个包袱！呵，大胆歹徒，竟然贼喊捉贼！”女孩捏紧小拳头虚张声势。
魏怀玉看她一副炸毛小猫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来，“穿着夜行衣的人可是你。”他提醒道。
“我……我不过是恰好路过想找盟主借点东西！”她被问得张口结舌，却仍用那双灵动的大眼朝门窗处打量，一看就是打算溜逃。
这可不行，他现在虽然一身疲惫，但被这个小姑娘挑起了好心情，还没问到她的姓名，不能就这么轻易让她跑了。魏怀玉趁她不备迅疾出手，点了穴道将她定住。
“呵呵，小丫头，别想跑。琴谱是吗，我帮你。”说着便拿了烛台去照亮书架。
“谁要你猫哭耗子假慈悲。”
女孩说这句话时候的声音极近，堪堪贴在他的身后。魏怀玉顿时悚然一惊，比他出手更快的是，她已经轻盈地跳上书案向他面门吹了一口奇异的香气，他顿时觉得天弦地转，脑袋昏沉起来。她为什么可以这么快就解开穴道！这简直不可思议！
瞬间，眼前的景物开始扭曲模糊，他全身都似灌铅般沉重。只听见她的笑声就贴在他耳畔，清泉一般透亮，却又像魔咒一般蛊惑人心，“就不劳您大驾啦。”
手中烛火轻轻吹灭，他便陷入沉沉的黑暗，栽倒在地。
第二日魏怀玉被人发现的时候仍倒在书房地上昏睡不醒。
原来昨夜庄里所有人都被不知不觉下了蒙汗药，而他中的那种尤其强效，此后的三天之内都骨软筯酥不得自在。所幸除了大睡一晚，众人都没有受伤，也没有任何财物失窃，就好像只是黄粱一梦。发生这么丢人的事当然有损整个武林的威严，所以大家都很默契地当作无事发生，不再提起。只有他，即使身体不爽利，大脑却一刻不得闲，不停不停回忆着那夜发生的事情。她好听的声音、灵动的眼眸、他们之间的对话，像车轱辘一样一遍又一遍碾过他的内心，让他不得安宁。没有人、甚至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这件事情是真的——悄无声息用迷药放倒一百余位武林高手、让整个庄园陷入死寂般睡梦的人，竟然只是一个豆蔻少女。
她就这么如精灵般，在他的世界中一闪而逝。
从此惟有星月知他夜夜难眠。
————————————————————————————————————————
一晃眼魏少爷已经年及弱冠。上门说媒的人几乎要把魏家门槛踏破，可无论看到多少燕瘦环肥的美人，魏怀玉却只惦记着那个仅有一面之缘亦正亦邪的女孩。凭借记忆，他想象出无数种她现在的样貌，画了一幅又一幅美人图。年年月月，绘画的技艺逐年在精进，他的想象却如无根浮萍，落不到实地。不知道她的来历、不知道她的姓名，只知道她小小年纪便不畏惧任何武林顶尖高手，单枪匹马就轻易将百余人药倒，只为了找一本什么破琴谱……她不仅很狂，很胆大，还很有实力。四年一转眼过去了，她现在应到了嫁人的年纪，按她当时美人胚子的样貌，必定已经出落得更加漂亮伶俐。
爹娘总是担心他的婚事，问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子，他便笑着把一副副美人图给他们看。然而等到魏老爷当真按着儿子的画找来差不多的女子时，魏怀玉又总是失落地说她们都不是那个他心仪的人。看人家东街吴老板家的儿子才十九岁都已经让吴家抱上孙子了，这么一对比，魏怀玉二十来岁还没个正形，更气得魏老爷要打他。
见过几十个大家闺秀都不是心中的那个人，连他自己都已经不抱希望。想来也对，哪有大家闺秀夜上华山，只为了找一本琴谱的，或许他应该在江湖人士中碰一碰运气。这样想着，他便更把成亲的事抛在了脑后，只将精力都扑在镖局在经营上，时常走南闯北亲自押镖。
阳春三月，天气刚是乍暖还寒时。
这天魏怀玉来到新任武林盟主叶惟诚的府邸准备取一批需要押运的货物。在书房等候的时候，听到花园里传来女孩子们的笑声。他心念一动，远远看见花园中一个窈窕少女正和丫鬟们嬉闹扑蝶，那笑声，与他夜夜回味的声音莫名相似。他不由得走出门去看个究竟。
是她！一定是她！
四年了，他的心脏倏地开始狂跳，握紧的拳头把手心都掐得深陷，那张清丽绝尘的脸，还有黑白分明的杏仁大眼……巨大的狂喜和激动淹没了他，连叶惟诚走到身边也没发现。看见青年这个痴样，盟主当下就明白了几分。他微笑着轻咳一声，魏怀玉这才回神行礼。
他已经完全忘记了那天自己是怎么样跟叶盟主谈事情的，只记得自己离开叶府的时候像个傻子一样快马加鞭一骑绝尘，下马时甚至被绊了一跤，闯进家门就要求二老立刻准备聘礼。那天晚上他彻夜未眠，只是翻来覆去默念她的名字，琳琅……琳琅……一千多个日夜的思念像终于飞鸟落地，他感觉到从未有过的踏实和满足。
叶惟城的独女叶琳琅年方二八，正是韶华烂漫。他看中了乾元镖局在江湖上的影响力，且以魏家的财势也必将能给女儿一个安稳的未来，魏家少爷综合各方面都是个不错的女婿人选，所以二话不说便答应了提亲。魏老爷甚至迫不及待地选中最近的一个良辰吉日要求新人尽早拜堂成亲。
新婚当天，魏怀玉喜不自禁喝得酩酊大醉，却忍不住拉着美貌惊人的新娘子说了好多如何喜欢她将来会待她好的话。琳琅羞红了脸，但见魏怀玉相貌英俊、举止有礼，待自己又如此真心实意，自觉觅得良人，内心溢满了幸福。
如玉般清俊的男人，薄唇却是温热着，带着七分酒气的吻接踵而至，从琳琅的额头眉眼逐渐向下，专注而郑重。
这样的温柔，让她一点点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
他满足又沉迷的眼神在跳跃的烛火中牢牢锁定在琳琅的脸上，仿佛要将她每一个表情都收进心里。
带着几分酒醉和沉溺的迷离，她听见他模模糊糊地说，“你终于是我的了。”
第二天魏怀玉醒过来，宿醉让他头疼得要命，新婚妻子却不在身边。叫来丫鬟，才知道她是去给公婆敬茶了，临走前交代让少爷多休息一会儿。
正说着话，一个挽髻的新妇便端着水进房来，也不让丫鬟们碰，执意亲手绞了手巾为丈夫净面，却一点也不敢抬头看他，只含羞轻问，“水温可还合适？”
“合适，只是别太辛苦了，我娶你过来是让你来享福的。”魏怀玉展颜开怀，长臂一伸便将娇妻揽入怀中，意欲偷香。
琳琅却慌得一下子掉了巾子，双颊红得似要滴血，急忙推开他想要起身，“这……这成何体统……”纤纤小手刚触碰到他□□的胸膛，却又似被烫到一般缩回来。
他却将她箍得更紧，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在她耳边低喃道，“宝贝，让我再抱抱，我好想你。”
她羞得使眼色让丫鬟赶紧出去，才声如蚊蚋地回答夫君：“人家就离开了一个时辰而已……”
“不，我想你太久太久了，这些年你让我好找。”他抖散她满头乌发，将脸埋进去呼吸她的馨香。
琳琅从小到大何尝被男人如此对待过。婚事发生得太突然，她不仅尚不适应新嫁妇的身份，跟她的夫君还几乎是个陌生人，现在却如此亲密，多少有点不习惯。
“我们以前见过？”
“四年前，华山之巅。”
“可是我，从未去过华山。”
他身子一僵，即使如此宿醉，他也绝不会记错这个年份和地点。不，这张在他记忆中一千多个黑夜中出现过的脸，包括她的声音，他不可能认错人。
见气氛一时尴尬，琳琅连忙说道，“想是昨晚夫君喝多了，记错了地方吧。我现在就去准备醒酒汤和早饭。”说罢便挣开了他的怀抱，疾步走出门去，平复自己过快的心跳。
看着枕边正在熟睡中精致无双的丽颜，与多年前那段刻在脑海中再也抹不掉的记忆悄然重合。
高敦二十三年。
嘉显皇帝正值壮年，胸怀雄才大略。凭借先祖励精图治积累下的实力开始西征北伐，其用兵险奇杀伐果断，短短五年时间便吞并西域回鹘、高昌等夷部土地，将大湛国的版图扩张到了西域腹地，帝国实力达到空前巅峰。
那年魏怀玉十七。正是“鲜衣怒马少年时，一日看尽长安花”的年纪，他自然有张扬的资本。
魏家在鄜府算得上数一数二的名门望族，其世代经营的乾元镖局早已扎根遍布整个关内。到了魏怀玉的父亲这一辈，魏老爷不仅将家族事业发扬光大，甚至跻身武林占有一席地位，因此在两条道上都颇吃得开。
五陵子弟多浮浪，魏怀玉却像其中的异类。作为魏家嫡长子，将来必然要接下家族事业的重担，因此怀玉从小到大虽是众星捧月的对象，但双亲对他的教养一日也不曾放松。自束发前就文武兼习，且鲜少结交不学无术的酒肉朋友，因此并未沾染多少纨绔习气。再加上本人面若冠玉、眉清目朗，早已撩动城中万千少女的芳心。虽尚不及娶亲的年纪，但已有不少仕家乡绅为自己的女儿前来提亲，魏老爷见他仍是少年心气，尚无意安定，便都以犬子未及弱冠等理由婉拒了。
这一年的武林大会定在华山举行，怀玉自然不会错过这个与各路高手切磋的机会。却不想一路上连日遭遇阴雨天气，耽误了脚程，最终到达华山白云峰的时候已是深夜。
敲门半日，却连个为他开门打灯的人都没有。做惯了押镖护送的工作，魏怀玉本能地觉得事有怪异。拿出长剑，施展轻功飞过院墙，里面院舍房屋皆是黑灯瞎火，透着不寻常的寂静。摸黑检查过几间客房，听闻有鼾声传出，院子里也没有异常的景象，难道是他猜错了，主人家只是睡得太熟了才没听到他敲门吗？正想着不过多打扰，只凑合一夜也行，就发现西边有个房间里有烛影摇动。他立即又警觉起来，悄声靠近。
舔破了窗户纸，却见一个小小的身影埋在书架下层翻找着什么。
原来是个小贼。打量四周并无把风放哨的同伙，他才放下心来，推门而入。
“找到了吗？”
“没呢，也不知道被盟主藏哪里了。不过一本破琴谱而已，有必要搞这么神秘吗……”小人儿苦恼地嘟嘟囔囔抱怨，然后从深深的书架上抬起头来，露出一张沾了些许灰尘、却仍清纯明丽的小脸，泄气地耷拉下双肩。明明还是个稚气未脱的小小少女，却已长出了倾国倾城的容颜。
“要我帮你吗？”他忍住笑意走进房间来。
“可以吗？”她一双灵动的翦水大眼在摇动的烛光中闪出欣喜的光，随即突然明白过来，戒备地摆起架势，“你是谁！”
“这种情况下，好像应该你先介绍一下自己是谁。”不过是个刚到自己胸口高的小女孩，魏怀玉的戒备顿时卸去一半，在不甚明亮的灯火中，仔细流连她一张紧绷的俏脸，五官秀丽又精致，像是画本里的小仙女一样生动明丽，他不由得在语言中带上了五分笑意。
“哼，半夜三更出现在这里、走路一声不响……还带了个包袱！呵，大胆歹徒，竟然贼喊捉贼！”女孩捏紧小拳头虚张声势。
魏怀玉看她一副炸毛小猫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来，“穿着夜行衣的人可是你。”他提醒道。
“我……我不过是恰好路过想找盟主借点东西！”她被问得张口结舌，却仍用那双灵动的大眼朝门窗处打量，一看就是打算溜逃。
这可不行，他现在虽然一身疲惫，但被这个小姑娘挑起了好心情，还没问到她的姓名，不能就这么轻易让她跑了。魏怀玉趁她不备迅疾出手，点了穴道将她定住。
“呵呵，小丫头，别想跑。琴谱是吗，我帮你。”说着便拿了烛台去照亮书架。
“谁要你猫哭耗子假慈悲。”
女孩说这句话时候的声音极近，堪堪贴在他的身后。魏怀玉顿时悚然一惊，比他出手更快的是，她已经轻盈地跳上书案向他面门吹了一口奇异的香气，他顿时觉得天弦地转，脑袋昏沉起来。她为什么可以这么快就解开穴道！这简直不可思议！
瞬间，眼前的景物开始扭曲模糊，他全身都似灌铅般沉重。只听见她的笑声就贴在他耳畔，清泉一般透亮，却又像魔咒一般蛊惑人心，“就不劳您大驾啦。”
手中烛火轻轻吹灭，他便陷入沉沉的黑暗，栽倒在地。
第二日魏怀玉被人发现的时候仍倒在书房地上昏睡不醒。
原来昨夜庄里所有人都被不知不觉下了蒙汗药，而他中的那种尤其强效，此后的三天之内都骨软筯酥不得自在。所幸除了大睡一晚，众人都没有受伤，也没有任何财物失窃，就好像只是黄粱一梦。发生这么丢人的事当然有损整个武林的威严，所以大家都很默契地当作无事发生，不再提起。只有他，即使身体不爽利，大脑却一刻不得闲，不停不停回忆着那夜发生的事情。她好听的声音、灵动的眼眸、他们之间的对话，像车轱辘一样一遍又一遍碾过他的内心，让他不得安宁。没有人、甚至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这件事情是真的——悄无声息用迷药放倒一百余位武林高手、让整个庄园陷入死寂般睡梦的人，竟然只是一个豆蔻少女。
她就这么如精灵般，在他的世界中一闪而逝。
从此惟有星月知他夜夜难眠。
————————————————————————————————————————
一晃眼魏少爷已经年及弱冠。上门说媒的人几乎要把魏家门槛踏破，可无论看到多少燕瘦环肥的美人，魏怀玉却只惦记着那个仅有一面之缘亦正亦邪的女孩。凭借记忆，他想象出无数种她现在的样貌，画了一幅又一幅美人图。年年月月，绘画的技艺逐年在精进，他的想象却如无根浮萍，落不到实地。不知道她的来历、不知道她的姓名，只知道她小小年纪便不畏惧任何武林顶尖高手，单枪匹马就轻易将百余人药倒，只为了找一本什么破琴谱……她不仅很狂，很胆大，还很有实力。四年一转眼过去了，她现在应到了嫁人的年纪，按她当时美人胚子的样貌，必定已经出落得更加漂亮伶俐。
爹娘总是担心他的婚事，问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子，他便笑着把一副副美人图给他们看。然而等到魏老爷当真按着儿子的画找来差不多的女子时，魏怀玉又总是失落地说她们都不是那个他心仪的人。看人家东街吴老板家的儿子才十九岁都已经让吴家抱上孙子了，这么一对比，魏怀玉二十来岁还没个正形，更气得魏老爷要打他。
见过几十个大家闺秀都不是心中的那个人，连他自己都已经不抱希望。想来也对，哪有大家闺秀夜上华山，只为了找一本琴谱的，或许他应该在江湖人士中碰一碰运气。这样想着，他便更把成亲的事抛在了脑后，只将精力都扑在镖局在经营上，时常走南闯北亲自押镖。
阳春三月，天气刚是乍暖还寒时。
这天魏怀玉来到新任武林盟主叶惟诚的府邸准备取一批需要押运的货物。在书房等候的时候，听到花园里传来女孩子们的笑声。他心念一动，远远看见花园中一个窈窕少女正和丫鬟们嬉闹扑蝶，那笑声，与他夜夜回味的声音莫名相似。他不由得走出门去看个究竟。
是她！一定是她！
四年了，他的心脏倏地开始狂跳，握紧的拳头把手心都掐得深陷，那张清丽绝尘的脸，还有黑白分明的杏仁大眼……巨大的狂喜和激动淹没了他，连叶惟诚走到身边也没发现。看见青年这个痴样，盟主当下就明白了几分。他微笑着轻咳一声，魏怀玉这才回神行礼。
他已经完全忘记了那天自己是怎么样跟叶盟主谈事情的，只记得自己离开叶府的时候像个傻子一样快马加鞭一骑绝尘，下马时甚至被绊了一跤，闯进家门就要求二老立刻准备聘礼。那天晚上他彻夜未眠，只是翻来覆去默念她的名字，琳琅……琳琅……一千多个日夜的思念像终于飞鸟落地，他感觉到从未有过的踏实和满足。
叶惟城的独女叶琳琅年方二八，正是韶华烂漫。他看中了乾元镖局在江湖上的影响力，且以魏家的财势也必将能给女儿一个安稳的未来，魏家少爷综合各方面都是个不错的女婿人选，所以二话不说便答应了提亲。魏老爷甚至迫不及待地选中最近的一个良辰吉日要求新人尽早拜堂成亲。
新婚当天，魏怀玉喜不自禁喝得酩酊大醉，却忍不住拉着美貌惊人的新娘子说了好多如何喜欢她将来会待她好的话。琳琅羞红了脸，但见魏怀玉相貌英俊、举止有礼，待自己又如此真心实意，自觉觅得良人，内心溢满了幸福。
如玉般清俊的男人，薄唇却是温热着，带着七分酒气的吻接踵而至，从琳琅的额头眉眼逐渐向下，专注而郑重。
这样的温柔，让她一点点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
他满足又沉迷的眼神在跳跃的烛火中牢牢锁定在琳琅的脸上，仿佛要将她每一个表情都收进心里。
带着几分酒醉和沉溺的迷离，她听见他模模糊糊地说，“你终于是我的了。”
第二天魏怀玉醒过来，宿醉让他头疼得要命，新婚妻子却不在身边。叫来丫鬟，才知道她是去给公婆敬茶了，临走前交代让少爷多休息一会儿。
正说着话，一个挽髻的新妇便端着水进房来，也不让丫鬟们碰，执意亲手绞了手巾为丈夫净面，却一点也不敢抬头看他，只含羞轻问，“水温可还合适？”
“合适，只是别太辛苦了，我娶你过来是让你来享福的。”魏怀玉展颜开怀，长臂一伸便将娇妻揽入怀中，意欲偷香。
琳琅却慌得一下子掉了巾子，双颊红得似要滴血，急忙推开他想要起身，“这……这成何体统……”纤纤小手刚触碰到他□□的胸膛，却又似被烫到一般缩回来。
他却将她箍得更紧，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在她耳边低喃道，“宝贝，让我再抱抱，我好想你。”
她羞得使眼色让丫鬟赶紧出去，才声如蚊蚋地回答夫君：“人家就离开了一个时辰而已……”
“不，我想你太久太久了，这些年你让我好找。”他抖散她满头乌发，将脸埋进去呼吸她的馨香。
琳琅从小到大何尝被男人如此对待过。婚事发生得太突然，她不仅尚不适应新嫁妇的身份，跟她的夫君还几乎是个陌生人，现在却如此亲密，多少有点不习惯。
“我们以前见过？”
“四年前，华山之巅。”
“可是我，从未去过华山。”
他身子一僵，即使如此宿醉，他也绝不会记错这个年份和地点。不，这张在他记忆中一千多个黑夜中出现过的脸，包括她的声音，他不可能认错人。
见气氛一时尴尬，琳琅连忙说道，“想是昨晚夫君喝多了，记错了地方吧。我现在就去准备醒酒汤和早饭。”说罢便挣开了他的怀抱，疾步走出门去，平复自己过快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