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目光于半空中无声地对峙了片刻。

    直到细支烟折断在垃圾桶上,淡淡的烟雾从指尖弥散于空气中。

    虞乔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此时非彼时,她完全没有心虚的必要。

    她跟薄野之间早就不是什么亲密到可以管对方抽不抽烟的关系了。

    意识到这点,她目光一点一点地淡了下来,面色也同时镇定了几分,大大方方地将背后那只手放了下来。

    微微屈了下有些僵冷的手指,活动开后,她抬手推开玻璃拉门,迎着薄野微带愠色的目光,走到他面前,闲话家常般说道:“巧啊,你怎么在这儿?”

    薄野患有家族先天性遗传心脏病这件事,她再清楚不过,故而这话实在是有些明知故问。

    同时也透露了十分的刻意。

    刻意的平淡,刻意的疏远。

    以及,竭力撇清关系,和看似举重若轻实则避之唯恐不及的态度。

    她几乎是没什么遮掩,赤裸裸地将这些统统暴露在薄野面前。

    同上回在鉴湖公馆还带着几分不自然的局促相比,在他面前控制情绪的本事倒是进步了不少。

    薄野眼睛不着痕迹地扫过她微蜷着的拿过烟的细长手指,半晌,没什么情绪地扯了下唇,淡声回道:“复查。”

    虞乔在心中判断着该如何把握同他交往的合适分寸,半是敷衍半是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然后便跟个蚌壳似的,看上去倒像是连寒暄都不肯再多说几句。

    片刻的安静过后。

    “你……”

    “上回……”

    两人同时开口。复又安静下来。只有一点点微弱的气流声在寂静中涌动,伴随着滴答滴答的时钟指针的机械转动。

    高三那年,他们经常一起复习。

    两人分别占据着书桌的两端,谁都不说话,互不打扰却又互相陪伴。

    后来在一起接近两年的时间里,他们也常常安静地在同个屋檐下各自忙碌,但每次回头都一定能看见对方的身影。

    她没想过,有朝一日,他们之间那些曾熨帖自如的安静竟会教她度秒如年。

    “上回,”虞乔清了清嗓子,决意打破这古怪的氛围,好半天,才从纷杂如乱麻的思绪里牵回那一线契机,道,“伞什么时候还你比较方便?”

    说完,才觉得喉咙略有些干涩。

    几乎是她话音刚落,薄野便道:“不必。”

    虞乔眉骨微紧,下意识觉得十分不妥。

    可拒绝的话还没出口,薄野便似料到一般,抬眸看她,清凌凌的目光自下而上望进她眼中:“一把伞而已,何必分那么清楚?”

    虞乔抿了下唇,不敢对上他的视线,只是别开眼,无言以对。

    于是沉默,还是沉默,只有该死的沉默。

    相识近九年,在从前,他们之间,沉默的往往是薄野。而她才是那个不吝惜言语,强势地要破坏他的安静自持,逼他打开安全区任她来去的那个人。

    此时此刻,恍惚间竟有几分角色互换的错觉。

    幸而,压抑的情绪还未彻底生起,走廊上响起的呼叫铃便及时结束了这尴尬难明的境况。

    虞乔瞬间精神一振,顺势同薄野道别。

    薄野微微低眉,没有应声,一双眼敛在睫羽下,瞧不清目光神采。

    虞乔不待他回答,转身便往何莉病房方向走去,几乎称得上是落荒而逃。

    可走出去没多久,她便发觉,电动轮椅转动间呢质大衣摩擦发出的独特声音仍旧不远不近地缀在身后。

    ——薄野再跟着她!

    说不清那一瞬间是什么念头,她只是不断重复地暗示自己不要在意,薄野大抵只是刚好跟她同路而已。

    但迈出的步子却不由自主地逐渐僵硬起来。

    她一边在心底祈祷赶紧结束这段同行的路程,一边努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

    可当身后的声音忽然消失,她又忍不住停下,身体比意识先行,立马就回了头。

    薄野侧头靠在一边,抓着轮椅扶手的那只手手背上淡青色的血管顺着肌肤纹理浅浅起伏,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整个人透出病态的苍白脆弱。

    但她在看到薄野就好端端地停在不远处时,还是悄悄松了口气。

    薄野几乎是瞬间便看穿了她口是心非的担忧,兴许她还没发觉,方才她骤然放松下来的表情有多明显。

    虞乔没有察觉到他的小心思,只是靠近的脚步便难免带出几分焦急,却在开口时重新克制下来,冷静询问道:“你还好吗?”

    很久之前,他们还没分开那会儿,有次也是这样,他走在她身后,忽然间身后就没了动静,他脸色惨白摇摇欲坠的模样,直至今日仍让她心有余悸。

    薄野低着头没有说话,只是面色愈发苍白,逐渐同她记忆中的模样重合,有一瞬间,她甚至混淆了现实与过去,俯下身想去探他的体温,动作到一半,理智倏而回归。

    意识到已然越界的距离,她猛地直起身往后退去:“我去叫医生。”

    转身之际,几点冰凉的触感落在她的腕间,禁锢的力道随之而来,逐渐加重。

    她心跳蓦地空了一拍,指节瞬间发紧蜷曲,她挣扎着试图往回收臂,动作轻而坚定。

    然而,分明向来敏锐无比的薄野却硬是装作没有察觉到她动作中的暗示,仍旧紧紧攥着她手腕没松手。

    “我去叫医生。”她又重复了一遍,语气轻缓像是在安抚,可挣脱的力道却更大了一点。

    薄野终于给了反应,他半掀起眸子睨她一眼,才缓缓松了手,垂首闭上眼。

    虞乔见他紧抿着唇,一副拒绝交流不打算再说话的模样,也不征求他的意见,自顾自地做了决定,直接推着他去了医生办公室。

    都不必等她开口解释什么,长虹医院的医生一见薄野这副样子立马就紧张起来,生怕他出事自己丢了饭碗。

    最后一群人兵荒马乱地将他送进了加护病房。

    折腾了一通,给出的诊断结果显示薄野并无大碍,只是过度劳累导致的缺氧。

    一番紧急处理结束,薄野安稳地躺在病床上。护士通知了文春禾,也就是薄家的总管家。

    虞乔从前也常同这位管家打交道,也因此,在文管家开口说出拜托她在他来之前帮忙照看薄野一会儿的请求时,她没能第一时间拒绝,也就失去了拒绝的机会。

    从她后面几次想走,又几次正好被护士叫住交代注意事项时她就隐隐察觉到,文管家估计是跟医院交代了什么。

    知道短时间内自己是走不了了,虞乔也就不再白费功夫。

    她在病床边静静站了一会儿,目光落到薄野手背上,淡青色的血管因输液而格外明显,随着他无意识的细微移动,手腕尺侧隐隐约约露出了一线青黛。

    虞乔怔了下,忍住抬手去触碰的冲动。

    垂在身侧的手指慢慢蜷缩起来,指甲陷进肉里,掌心很快就感到一阵尖锐刺痛。

    即便闭上眼,她都能准确无误地描绘出他掩在袖口之下那道刺青的模样。

    那是她亲手刺上的图案。

    -

    大一那年初秋。

    帝都大学长达二十四天的封闭军训结束。

    虞乔从基地回到帝都,连家都还没回,就第一时间去看望她那个刚在一起没多久就被迫“异地恋”了的男朋友。

    薄野前天刚出院,虞乔到的时候正碰上他的私人医生过来做复查,大概是刚测完心电图,他半靠在床上,自己在拆电极。

    袖子松松垮垮地卷在臂弯,常年长袖遮身,再加上肤色本就偏近冷白质感,露出的那一截手腕白皙似雪。

    虞乔静静盯着看了一会儿,脑海里莫名产生了一种,如果在上面刻点什么一定会很漂亮的诡异念头。

    薄野注意到她来时,她目光囧囧,正盯得专注,他顺着她专注的视线望去,发觉她眼神的落点正是自己手腕旁刚拆下的肢体夹,顺理成章地会错了意。

    “想试试?”他问道。

    虞乔醒过神,摇摇头,坐到他身侧,低眸去看他的报告单,略过了刚才的话题。

    本来只是一闪而过的念头,可无巧不成书,当天虞乔就发现自己家所在那条长街尽头,不知道什么时候新开了一家刺青店。

    鬼使神差踏进刺青店的瞬间,那个念头——她要在薄野身上留下点什么记号,微弱却又不容忽视地再度浮现在她脑海中。

    刺青师就是店主本人。从虞乔在外面踌躇到她掀开门帘进来,大约是瞧她一副乖巧模样,根本不像是潜在顾客的原故,刺青师从头到尾只抬头看了她一眼,随手递给了她一本展示册。

    展示册上面的图案,要么是些花里胡哨的大图,要么又简单得毫无特色。

    虞乔翻遍整本册子都没找出满意的,很快就放下了,薄野对她向来没什么底线,只要她喜欢,他估计都无所谓。

    最后,也不知怎的,她突然想到了上午薄野那张心电图报告单。

    她心想:就这个。

    她要亲自动手。

    于是,当她对刺青师说自己想学刺青时,换来对方讶异地一挑眉。

    随后虞乔便想办法说服了刺青师,在店里学了将近一个月,还跑去医院测了自己的心率波形,亲手设计了一对纹样。

    再后来,当她拎着藏了机器的背包跑到薄野面前,兴致勃勃地说要跟他一起刺青时,如她所料,薄野完全没提出反对的意见。

    她侧眸看向薄野,象征性地征求他对于刺青图案的意见。

    但眼神却毫不遮掩地暗示他选那个一看就精心设计过的纹样,虽然已经隔了许久,但他还不至于认不出自己的心电图。

    薄野也不戳破,含笑看她在那儿装腔作势。

    只是在她从背包里掏出机子,轻车熟路地开始调试时,向她递去一个疑惑的眼神:?

    虞乔完全没掩饰自己的小心思:“我想自己来。”

    何况薄野本就不大喜欢别人碰他,她亲自动手搞不好反而正合他意。

    她向刺青师学了这么久,手已经很稳。在她动手给自己纹的时候就几乎没什么痛感。

    可现下轮到薄野,她就有些小心翼翼了,消毒转印还算一气呵成,可第一下下针就扎得浅了。

    磕磕绊绊刺完最后一笔,结束时她后背都几乎汗湿。

    好在最后的结果不坏,黛色的刺青同他雪色的皮肤浑然天成,像是天生就该长在他手腕上似的。

    虞乔握着他的手腕,指腹轻轻抚摸着刺青周缘泛粉的皮肤,欣赏了一会儿自己的杰作,抬起头得意地冲他笑:“好了。”

    那时候她以为只要留下记号,她就能长长久久地拥有他,然后他们会一起度过很漫长很漫长,漫长到足够称作一生的时光。

    只是她没能料到,到最后,刺青比她的爱情更长久。

    -

    回忆无声却重若千钧,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想起那些往事,虞乔起先嘴角微微上扬,可那点笑意很快就消散得一干二净。

    时间临近饭点,文管家还是没来,不知道是故意为之抑或是被其他事绊住了脚步。

    虞乔思忖良久,还是决定先把自己来医院还没办完的正事办好。她借口下楼买饭,拜托护士稍加照看后,便回到了何莉的病房。

    何莉已经醒了,正在看新闻。

    多年毫无进展的移植手术配型突然顺利进行并且成功手术,这让何莉隐约猜到了些什么。见到虞乔,她第一时间追问虞乔岑书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何莉还在手术恢复期,怕刺激到她,虞乔最终还是选择了暂时隐瞒。

    从她那里,虞乔得知岑书确实曾在上个月联系过她,带她回家做过一次检查,后来替她安排好医院跟手术时间后就再次失踪,没再联系过她。

    在何莉叙述的整个过程中,有一个人的存在引起了虞乔的注意。

    何莉只知道对方被岑书叫做“教授”,在他替自己做完检查没多久,心脏配型就成功了。

    短短一段话,细思极恐。

    虞乔直觉岑书失踪的背后或许牵扯到了一个巨大的漩涡,稍有不慎,便可能粉身碎骨。

    辞别何莉,她本打算就此离开,但走到电梯间时,心底又开始犹豫。

    想文管家到底要拖到什么时候才来接薄野。

    又想就算文管家没到,长虹医院的员工应该不至于坐视不理。

    但到最后,她到底是没有狠心到能将一个病人扔在医院自生自灭的地步。

    二十来分钟后,重新回到加护病房在门口站定的虞乔,先是垂眸看了眼自己手上拎着的保温桶,低声暗骂了句,又深吸了口气,这才恨恨推门而入。

    听到动静,病床旁正在摆弄保温饭盒的棕发混血男人回头看了过来,眸光一顿后便沉下了脸。

    片刻,他率先开口:“虞乔?”

    “是我,好久不见。”

    虞乔动作顿了下,对于御迟的出现,只是惊讶了一瞬。

    眸光扫过对方背后病床,看到薄野仍睡着时,眼底微不可查地流露出一丝失落,旋即便压下了情绪。

    没等她再开口,御迟绷着脸压低声音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虞乔没理会他的质问,上前把保温桶放到床头柜上那个已经打开了的饭盒旁,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

    御迟完全没料到她会这么果决,回头看了眼病床方向,皱眉追了上去:“等等,我有话跟你说。”

    虞乔循声回头:“你想说什么?”

    就见御迟表情警惕地带上病房门,然后,锐利的目光逼视而来:“你这次接近阿野又有什么目的?”

    虞乔眉骨稍抬,对他的再次质问无动于衷,平静回道:“没什么目的,凑巧而已,非要说的话,算我日行一善。”

    御迟冷笑一声,对她说辞嗤之以鼻。

    作为薄野的发小跟最好的兄弟,御迟对她有敌意不难理解。

    虞乔也能体谅,毕竟她当初做得确实很绝情,同薄野说完分手就彻底消失,决绝到连见一面都不肯。

    她也无意为自己当初的所作所为辩解,直言:“信不信随你。”

    而这样满不在乎的平静态度无疑是火上浇油,令御迟更加愤怒,他冷声问道:“虞乔,你都不会觉得愧疚吗?”

    “你根本就想不到这六年阿野是怎么过来的,但凡你还有一点良心,都不该再出现在他面前!”

    两人分手后,薄野刚到英国那会儿,明明那样惜命那样自持自律的人,却整天喝得烂醉如泥,清醒时不出门也不交际,只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遍又一遍地打着那个永远不会通的号码。

    差不多消沉了将近一年,从某天开始,他突然不再试图联系虞乔,也不再收集国内的消息。

    偶尔提起虞乔,他也只是沉默或冷面以对,御迟还以为他总算是接受了被分手的现实。

    他按部就班地学习、生活。日子就这样回归正轨,波澜不惊地过了下去。

    直到研究生毕业舞会那晚。

    时隔五年,只是看到荧屏上毕业生名单里,那个跟她相似的名字,薄野一瞬间就红了眼眶。

    后来醉得不省人事,却还在低喃着她的名字。

    御迟那时候才明白,薄野一直没能走出来,这么多年来,哪怕嘴上说着怨恨,他也从没忘记过虞乔这个人。

    可如今看来,念念不忘的只有薄野这个傻子,眼前这个狠心的女人根本就不在乎。

    “我没兴趣知道。”虞乔咽下了差点脱口而出的追问,说出的却是口是心非的话。

    她一直不敢去了解分手后这六年来薄野过得好与不好。

    她怕自己动摇,怕自己后悔,便索性不听不问不想。

    而她冷漠的回答恰恰印证了御迟的想法。

    这个女人就是个心如铁石的混蛋,否则怎么敢这么轻描淡写地同他谈论薄野?

    “既然你已经不在乎他了,那就请你离他远点。”御迟面色愈发肃冷,“作为阿野最好的兄弟,我警告你,不要再试图伤害他。”

    虞乔想反驳,可事实就是她的的确确曾经伤到了薄野。

    她没办法反驳。

    她想,薄野应该是怨恨她的,也应该要怨恨她的。

    虞乔紧了紧牙关,神色依旧无波无澜,语气也平静如水:“你放心,我保证我绝不会再主动接近他。”

    “希望你说到做到。”

    御迟深深看了她一眼,没再多说什么,转身回了病房。

    关门声响起,虞乔一直挺着的脊背瞬间塌了下来。

    一直到踏出长虹医院大门,坐上出租车她都没能将自己从悲厌的情绪中解脱出来。

    健谈的出租车司机几度提起话题,却只得到了沉默的回应,或许是感受到了车内压抑的氛围,司机师傅顺手打开了车载音乐,刘德华那略带沙哑的醇厚嗓音便倾泻而出。

    “当天一起不自知,分开方知根本心极痴……”

    听清歌词的霎那,虞乔微微一怔,目光放空了片刻,眼眶却已有热意。

    -

    长虹医院,御迟重新进到加护病房内。

    病床上的薄野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靠坐了起来,御迟进来的瞬间,他的眼神便不着痕迹地朝病房门口望去。

    见状,御迟嫌弃地翻了个白眼,拖着嗓子道:“别找了,你前女友早走了。”

    此言一出,气氛在一瞬间变得低沉压抑起来。

    薄野蓦地静了下来,冷声道:“谁说我在找她?”

    御迟直接无视他的嘴硬,走过去竖起床上桌,把已经打开的盒饭推到他面前。

    薄野恹恹道:“拿走,不吃。”

    御迟:“……”

    他没说话,只是转身把旁边那个保温桶拎了过来,当着他的面扭开盖子,倒了一碗粥出来。

    薄野沉默地看着他动作。

    “真不吃?”御迟戏谑地一挑眉,拖腔带调道,“不吃我可倒了?”

    薄野眉心微蹙,神色冷漠,表情大有“这种小事何必问我”的意思。

    “我真的倒了?”

    薄野依旧无动于衷。

    御迟啧啧两声,乜斜他:“不愧是我好兄弟,面对前女友送的爱心餐,居然能眼都不眨一下。”

    话音才落,薄野眼神叮一下就亮了,神采奕奕得跟方才那副生无可恋的鳏夫样简直判若两人。长臂一拦,从御迟手里截下了保温桶。

    见状,御迟完全没有感到任何意外,只是还是没忍住翻了个白眼,恨不得冷笑三声。

    果然就只有提前女友才有用是吧?

    瞧瞧那不值钱的样子!都让人甩了还这么死心塌地的?!

    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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