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初霁合上手机,在电脑上打开日记,缓缓敲下:今天不知道第多少次看他的短片,他似乎总是喜欢拍悲剧。

    悲剧是将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我觉得这是部讲情的片子,亲情、爱情,那他不相信这些存于人们心中的情?

    写下这几行字,林初霁突然觉得她的意识开始模糊,下一秒眼前就变成一片黑暗。

    她很难准确描述那短短几秒的感受,失重、头晕、耳鸣,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低血糖犯了,她的思绪混乱着,直到彻底失去意识。

    林初霁站在某居民楼不远处的公园草坪里,脚下的草地柔软得犹如一片绿色的海洋。

    初霁睫毛微微颤动,慢慢睁开了眼睛。

    天色昏暗,四周静悄悄地,偌大的公园只有她一个人。

    树上的斑鸠突然振翅,扑棱一声,初霁被吓了一跳,扭头去看时,斑鸠早已不知所踪。

    她抱了抱手臂,发现自己穿着睡衣、拖鞋。

    “我该不会是梦游了吧!”

    “可我记得我刚刚还在卧室码字呢。”

    “我到底是怎么来到这个陌生地方的?”

    “这个世界该不会真的存在任意门吧。”

    “爸爸妈妈,你们在哪,我好想你们。”

    林初霁现在脑袋快要炸掉,各种各样的想法在脑海涌现。

    初霁揉了揉脑袋,走到不远处的管道滑梯出口前,抱膝坐下,她看着这个陌生的社区,对面的居民楼只有零星的窗户亮着灯。

    她想:“居民楼的建设风格很像南城老城区,但是看起来又很高档,又昂贵又复古,这该不是南城郊区吧,我家在市中心,肯定不是梦游。”

    “月亮,快告诉我,世界上有没有时空穿越。”

    正当林初霁看着天上的月亮发呆的时候,天降一颗松果正中她的眉心,她捂着额头看着面前的少年,他还没有发现她。

    初霁冷不丁站起来,给他吓得一哆嗦。

    林初霁率先开口:“我一个大活人在这,你没看见吗,乱扔什么垃圾。”

    初霁的语气包含着愤怒、委屈以及掩饰自己害怕的虚张声势。

    “啊,我刚砸到你啦。对不起,你没受伤吧。”

    看初霁不说话,他挠挠后脑勺,“对不起,平常这个时间这里都不会有人的。”

    “哼。原谅你了。”初霁来到秋千旁坐下,看着他说:“你叫什么名字?”

    “景墨元,你呢?”他在初霁旁边的秋千坐下。

    “哦。”林初霁没多大反应,用脚荡了几下秋千,继续说,“我还叫李安呢。”

    景墨元笑着说:“你也喜欢李安吗。”停顿几秒,他扭头看着她,“看来你看过我拍的片子。”

    林初霁这才看清他的脸,她的心开始狂跳,浑身的血液好像快要沸腾。

    她感觉到自己的脸和耳朵在发烫。

    林初霁扭过头看着自己脚上的海绵宝宝拖鞋,一边强装镇定,一边想:他怎么一点都不上镜。

    她一遍遍回想着刚刚看到的,他的眼睛里有着淡淡的笑意,眼下的青黑清晰可见,高挺的鼻背左侧长着一颗痣,嘴巴上有新冒出的胡茬。

    初霁听着自己的心跳声,佯装镇定:“对,我喜欢李安,也喜欢你拍的片子。”

    他看着天上的月亮,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呢。”景墨元的声音没什么起伏。

    “林初霁。云销雨霁的‘霁’”,初霁偷偷看他,“大家都背过的。”

    “这样啊。”他想了想,笑着说:“王勃的《滕王阁序》。”

    云销雨霁,彩彻区明。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他们没有再说话,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飘过来几朵云把月亮全部遮住了,天更黑了。

    景墨元不知道什么时候找到了那颗松果,拿在手里抛来抛去。

    那是一颗很标致的松果,表面类似鱼鳞的东西由小到大均匀分布。

    他突然开口说话:“这么晚,怎么还在这。”

    “没地方去。”初霁的声音透露出几分无奈。

    “跟爸妈吵架了?”他顿了顿,继续说:“我年少时跟爸妈吵架,也想过离家出走,可我又担心他们找不到我,就躲在客厅沙发的窗帘后面。”

    初霁听得很认真,圆圆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手里的松果。

    景墨元以为林初霁想要,把松果塞进了她手里,继续说:“一般这个时候会有两种结局,一是他们找到了我;二是他们没找到我。你猜结果是什么?”

    林初霁看见了他眼睛里流动的悲伤,她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初霁把松果塞进墨元手里,说:“喏,还给你,别卖关子了,快告诉我。”

    景墨元看着初霁的脸,笑了笑,继续说:“他们根本没有发觉我不见了。我在那儿睡着了,醒来之后发现家里一个人都没有。”

    “他们给我留了个便签,告诉我他们临时有事要出差,两天就回来,钱放在茶几上,要我照顾好自己。”

    “我后来明白了一个道理,对于亲近的人,你要告诉他自己内心的想法,你不能让他去猜,想要什么就大胆去争取。”

    林初霁明白,景墨元误会她跟父母吵架,离家出走了。

    但初霁只是点点头,告诉景墨元:“我明白了,谢谢你。”

    林初霁知道,她不能告诉他自己是突然出现在这里的。

    她想了想,开口道:“你能借我你的手机吗?我想给爸妈点个电话,我怕他们担心我。”

    林初霁接过景墨元的手机,锁屏页面赫然显示2014年6月30日。

    “没有密码。”景墨元起身走到不远处,他想为她留一些隐私空间。

    林初霁的心很乱,她只是机械地点开应用,拨通自己的号码,听到耳边传来的“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暂时无法接通”的提示音后,颤抖着手指挂掉了电话。

    林初霁捏着自己的手臂肉,狠狠掐了一把,感受到疼痛之后,她意识到她穿越了10年的时空来到了2014年,遇到了25岁的景墨元。

    景墨元站在路灯照亮范围的边缘,一半身子明亮,另一半隐在黑暗中。

    “天,我为什么会穿着睡衣来到2014年,碰到景墨元。”初霁看着景墨元欣长的背影,心里的忧虑与喜悦夹杂在一起。

    林初霁走向景墨元,心里想:上天一定是派我来拯救他的。

    初霁知道不能告诉景墨元自己并不属于这个时空,至少现在不能。

    她走到他身边,把手机还给他,还不忘说了声“谢谢”。

    她有些懊恼地说:“我没打通他们的电话。”

    景墨元:“可能他们也很忙吧。这么晚不回家,外面可没你想得那么安全。”

    “我在这里是有苦衷的!”林初霁有些急切地抬头,却发现他盯着面前昙花若有所思。

    林初霁看着他的侧脸:“你刚在想什么,那么出神。”

    “我刚才突然想到了昙花的花语:刹那间的美丽,一瞬间的永恒。”

    景墨元扭头看着林初霁,眼睛很亮,说:“我们在这等昙花盛开怎么样?”

    “好啊。”

    初霁忽然想问他为什么之后不再拍电影了,但想想又觉得自己不能过于唐突。

    她得找机会弄清景墨元到底发生什么事情,才会整整十年,都没再拍电影。

    景墨元脱下自己的外套,铺在地上,邀请林初霁一起坐下。

    他们肩并肩坐着,初霁问;“我们现在算不算朋友?”

    “算,很高兴认识你,林初霁。”景墨元伸出自己的手,那是一双骨节分明、十指修长的手。

    林初霁握住他的手,“很高兴认识你,景墨元。”

    片刻之后,他们看到昙花的花筒渐渐翘起,最外层紫色的花瓣慢慢打开,释放出到淡淡香味。

    景墨元说:“昙花完全盛开可能还需要三个小时。”

    林初霁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昙花打开的花瓣越来越多,他们闻到的香味也更加浓烈。

    林初霁闻着天然的熏香,眼皮开始打架,最终上眼皮战胜了下眼睑,她靠着路灯灯杆睡着了。

    等了一会,景墨元才小心翼翼地把她的头挪到自己的肩膀上,拿掉了她头发上沾到的生锈漆皮。

    景墨元看着初霁熟睡的脸,自言自语:“等了这么久,你总算来了。”

    凌晨两点钟,在三个小时的漫长等待下,昙花花瓣层层旋开,洁白如雪的花朵终于出现了,浓郁的花香扑鼻。

    景墨元有些激动,拍了拍初霁的胳膊:“快醒醒,不然就要错过昙花一现了。”

    林初霁动了动眼皮,睁开惺忪的眼睛。

    看清昙花后,她眼睛睁大,脸上浮现惊喜的笑,她开心地说:“听了那么多次昙花,却第一次看到昙花盛开,真的很漂亮,像是清冷的仙子来到了人间。”

    “我也是第一看见昙花盛开。”景墨元翘了翘嘴角,脸上露出小小的梨涡。

    林初霁多想将这一刻永远定格。

    她怔怔地看着景墨元脸上的梨涡,脑中想法开始乱窜:他的梨涡好可爱,真想拿手指戳一戳。

    初霁是这样想的,也这样做了。

    她的食指在慢慢接近目标时被另一根食指拦截,她有些怔愣,墨元开朗地笑着说:“Like E.T.”

    林初霁当即笑了,露出了两排牙齿,她的笑里有一种孩子般的纯真。

    “景墨元,谢谢你的肩膀。”

    “林初霁,你刚是不是想戳我梨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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