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一个季度一次的回忆,阿伦德尔的议事大厅早早的就聚集满了人们。叽叽喳喳的谈论着最近的生活。大多穿着破布衣裳,有的衣服倒是看起来很整洁。但他们都挤成一团,等着领救济金。

    “听说新来的夫人是王后的妹妹。”

    “管她是谁的妹妹呢!只要给咱们发钱就行。”

    “说不定咱们还能从新人那里多拿一点。”

    人群激烈的讨论着,都想着法子以求拿到更多的好处。城堡的最边上,有几个脏兮兮的小孩,身上没几两好肉,他们瑟缩在一起,抱团取暖。

    “阿伦德尔伯爵威廉·菲茨阿兰,托马斯·菲茨阿兰爵士,玛格丽特·伍德维尔夫人到!”

    “伯爵家的儿子也来了?”

    人群很迅速的站成一排,但窃窃私语的声音仍旧没有停止。几个瘦弱的姑娘被推搡着往后退,几个膀大腰圆的人气势汹汹的站到前列。玛格丽特刚坐下,就立刻发现了不对。

    “小孩在前,妇女在中,男士在后。”

    玛格丽特瞥了一眼布里奇特,布里奇特立刻会意,走到人群的最前面,清了清嗓子,喊道。

    城堡中心的私语声一顿,复而又再次吵闹起来。

    “小姐!我们以前都是这样的……”

    “是啊!小姐!我们还是快点开始快点结束吧!以免耽误伯爵先生的好事!”

    叫嚷的最凶的是为首的前几个,他们嚷嚷着,妄图快点拿到钱财。

    布里奇特回头看了玛格丽特一眼,玛格丽特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谁不遵守规矩,就把谁赶出去!”布里奇特加大了声音,有几个人已经默默的开始变动位置,但为首的两三个还是站着不动,试探着玛格丽特的底线。

    玛格丽特往右边一瞥,阿伦德尔的守卫队队长见状,先是看了一眼伯爵,见后者没什么表示,立刻会意,带着两三个士兵上前,压住前面的几个就往城堡外头走去。人群终于发现玛格丽特的威胁绝不止是说说而已,队伍变动的速度明显加快了很多。

    被压出去的几个鬼哭狼嚎的讨着饶,却被守卫一下丢出了城堡。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城堡的大门在自己面前关上。

    “我母亲说,应该仁慈对待他们,他们只是犯了一个错误,我们应该原谅他们,再给他们一次机会。”托马斯坐在伯爵的右手边,探出头来,不满的说。

    玛格丽特头也不偏:“难道他们是第一次出现这样的情况吗?下次再有这样的事情出现,先挨两鞭子。”

    托马斯被玛格丽特的话一噎,愤愤不平的想要继续争辩,但布里奇特已经叫上来了第一个人。

    是一个衣裳残破,身形瘦削的小姑娘。看起来比布里奇特还要小些,眼神有些躲闪。

    “你叫什么名字?”玛格丽特微笑起来,鼓励地问道。

    “简。”小姑娘很害怕,头都快要埋进土里,显然没有想到玛格丽特会突然问他问题。

    “你是哪里人?你家里有什么人?”

    “我是布兰伯人,家里只有一个生病的妈妈,以前是给人缝衣服的,后来眼睛瞎了。”女孩畏畏缩缩的说道,“爸爸病死好久了。”

    “你能向上帝发誓,你说的都是真实的吗?我们会派人去查的。”玛格丽特的手指敲打的扶手椅,仔细的打量着眼前的姑娘。

    “真的真的!一定是真的!”简慌张的说道,她需要这笔钱去给母亲买药,当然不能被玛格丽特当作说谎的人。

    “你不会拿到救济金。”玛格丽特的声音一出,底下的人群立刻开始骚乱起来,托马斯怒视着玛格丽特,就连伯爵的眼神都带了些许不满,“但!”

    玛格丽特眼神冷冽的扫过底下骚乱的人群,人群中的骚动立刻安静。

    “你可以到城堡里来,做我的侍女,我会提前支给你一笔薪水。”

    “我?”简有些迷茫,她原本以为自己真的拿不到这笔救济金,自己的妈妈的眼睛就没法再看的见了,却不想收获了意外的惊喜,“可是……可是我只是一个平民啊?”

    “我也是一个平民。王后以前也是一个平民。”玛格丽特笑了起来,“我认为比起等每个领救济金的日子,你还是更愿意每个月挣钱给你妈妈治病吧?”

    “谢谢您,夫人!谢谢您!”小姑娘激动得热泪盈眶,跑到玛格丽特的面前,跪着亲吻了玛格丽特手上的戒指。

    “下一个。”

    布里奇特嘴角带着胜利者的微笑,和玛格丽特对视一眼。后者对她点了点头,她连忙推进起来。

    玛格丽特很有耐心的一个一个问,前面的小孩和妇女很快得到了妥善的安置,有的成为了布兰伯城堡的洒扫,有的得到了经营商店的资格,有的实在是病入膏肓难以自理的人则拿到了救济金,还记下了他们的名字,以后不必再来,会有专门的人为他们送去救济金。人们纷纷感恩戴德,感激玛格丽特为他们找到了一份赖以生存的工作。

    “抱歉,夫人。”行到男女交接的地方时,几个穿着干净的男人越过了正在和人民交谈的女人们。

    “退后!让你们说话了吗?”守卫队长立刻上前,挡在玛格丽特和闹事的男人们面前。

    “女人们都能开店了?还有什么规矩可言?”带头闹事的是刚才站在前头的那几个中先换了位置的男人,他避免了被丢出去的命运,却在此时再次骚动起来。

    “我的男人死在陶顿战役的战场上!我自己开个面包店养活我的三个孩子怎么了!”

    没等玛格丽特开口,就有一个手里抱着一个还不会说话的小孩的妇女大声反驳起来。她的反驳立刻被其他的几个妇女连声附和。

    “我们男人没了,你来养我的孩子吗?”

    “闭上你的肥嘴!”

    此起彼伏的反抗让男人很快又了惧意,他环顾四周,想要寻求男人的帮助,可后面的要么饥肠辘辘只想拿着钱去买点吃的,要么是一些少年,他们反而对妇女们更具有同情心理。

    “我竟然不知道。以前伯爵夫人为你们准备的善举竟然成为了你们牟利的手段。”

    此时,一直沉默的伯爵一拍椅背,大声呵斥起来。

    嘈杂的大厅一下安静下来,众人大气都不敢出。就连托马斯也从没见过伯爵暴怒的样子,不由得瞪大了眼睛盯着的身边的父亲。

    “把他赶出去!永远也别让我再见到他!”

    “伯爵大人!大人!您别赶我走!我还需要您的救济来养家呢!伯爵大人!”

    男人急了,立刻跪倒在地上,趴下来想要亲吻伯爵的双脚,却被守卫队队长一把拉起来。

    “拉倒吧!你长得这膘肥体壮的,你少吃一点,你家人还怕活不下去??”

    大厅里的人们哄然大笑起来,男人们也对他开始指指点点,他羞愧难当,只能被守卫队长打包扔出了城堡大门。

    “下次再有这样的人,直接轰出去。”伯爵气得喘着气,面上无光。

    玛格丽特则是暗自庆幸,有了最好领导人的支持,事情就更加好办了。

    “上来吧。你叫什么名字?”

    这是第一个男人,他很瘦,但看起来并不落魄。

    “安东内昂。夫人。我家里没人了,母亲上个月死的,父亲前几天刚下葬。我所有的家当都花在他们的丧葬费上了。我不想要钱,夫人,您能给我一份工作吗?”

    “现在英格兰总在打仗。安茹的玛格丽特和他的儿子尚未落网。而阿伦德尔和法国隔海相望。你愿意做一个待命的士兵吗?”玛格丽特欣慰的点了点头,还是有人不奴颜媚骨,阿伦德尔还有救。

    “为什么不呢?我没有家人要供养,只剩我一个了。”少年麻木的点了点头。

    “如果你作战英勇,我倒不介意为你介绍一门好亲事。阿伦德尔的少女都是顶好的姑娘呢。”玛格丽特拍了拍他的肩膀,少年惊讶的抬起头,只见她朝着他温和的笑了笑,继而抬起头对着后面的人说道:“同样想和安东内昂一样的,都到旁边去记上你们的名字。家里有男孩,也同样可以登记,等到了年纪,可以直接入伍。和平的日子里,他们会成为阿伦德尔的治安官,保卫阿伦德尔的安危。但记住,如果你在战场上做了逃兵,等待你的只有地狱。”

    人群又一时间窃窃私语起来,玛格丽特耐心的等了一会,登记的人群慢慢变多了。

    “夫人,我也愿意为阿伦德尔出一分力。可我家里还有一个老母亲,和一个怀孕的妻子……”一个中年男人站了出来,皮肤黝黑,双手粗糙开裂,腿上还有点残缺,可他却满眼真诚,看起来无比淳朴。

    “你可以领几头牛羊。”玛格丽特微笑的扶起艰难的行礼的男人,“你替伯爵放牧,如果你照顾的很好,生下的小羊羔,你可以拿到其中的三分之一作为你的报酬。家里有多少人,你就可以领走多少头牛羊。但只有一个要求,你上交的数量,不得低于我给你的数量。”

    “那如果我没能如数上交呢?”男人小心的询问。

    “他们不仅是战士。更是阿伦德尔的治安官。”玛格丽特示意了一番正在边上登记的青年人,“我训练他们,是为了保卫阿伦德尔的安全。如果你没能如数上交,当国王要抽调人上战场时,你们将同样被抽调。”

    男人沉默的思考了一会儿,还是上来签字画押了。后面的大多数人都愿意放牧,也有的愿意开垦荒地耕种,同样三分之一的收获将归他们所有。

    “他们比你请来专门照顾小羊的人要便宜多了吧?”玛格丽特低声说道,伯爵眯着眼笑了起来,“以后交税的人只会越来越多,等牛羊下崽了,大部分人都会把你的牛羊还回来去养自己的羊,我们还能得到一批新羊。卖出去交易的钱可以用来建修道院,用来建学校。最重要的是,我们可以在向国王交税的时候,就不用欠国王的债了。”

    玛格丽特是面对托马斯说的,后者虽然还想出声反驳,却实在是找不到理由。

    “你真是一个有智慧的女孩。”伯爵露出赞赏的表情,但玛格丽特却因为这个赞赏而脸色大变,伯爵低低的笑起来,“别怕,玛格丽特。我不会认为你是一个女巫的。比起这个,我更在意我的领地里面的人们可以自给自足,没有沿路乞讨的平民,也没有饿死的孩子。”

    玛格丽特长舒了一口气,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浩浩汤汤的恩赐大会过去,玛格丽特名声大噪,至少在妇女心中,她的地位早已远远超过了前伯爵夫人琼·内维尔。

    “可那个男孩越来越像伯爵夫人了。”

    “真不知道他以后会不会像他母亲一样,把我们视作奴仆。我还是喜欢现在这个样子,谁愿意靠拍马屁过活呢?”

    “我们不喜欢,不代表别人不喜欢呀?再说了,他喜不喜欢听马屁呢?”

    托马斯应玛格丽特的提议,在父亲的要求下每周都会骑着他的马巡视自己的领地。那个叫莱昂内尔的少年成了他的副手。

    “你知不知道,去年圣诞,沃里克伯爵甚至拒绝玛格丽特夫人回王宫去过圣诞节!”

    “切。上面这个还是沃里克的侄子呢?还要我说,外甥像舅!”

    托马斯前几天刚刚过完他八岁生日,例行巡视的同时,却听到了越来越刺耳的讨论。他握着缰绳的手越来越紧,终于在听到“外甥像舅”之后挥鞭奔跑,一股脑的跑回了城堡。

    今天阳光正好,玛格丽特正坐在草坪上,埃莉诺飞快的从野餐布的另一头爬向玛格丽特,玛格丽特总会抱起来她,托着她在半空之中晃荡一会儿,把小姑娘逗得咯咯直笑。

    亚瑟坐在一边,一边啃着一个通红的苹果,一边读者一本厚厚的书,时不时的抬头问玛格丽特几个问题。他早早的搬到了玛格丽特对面的房间,一开门就能见到玛格丽特。他对此心满意足。原本热闹的三楼这下只剩下了伯爵和托马斯。但伯爵在恩赐大会之后就把整个封地的事务全权托付给了玛格丽特,自己则又回到了原来那个常在宫廷生活的闲散伯爵。于是一般三楼就只有托马斯一个人在住。

    不过今天,伯爵在庆祝完自己大儿子的八岁生日之后,暂时还没有离开阿伦德尔。

    托马斯愣愣的盯着他们看了许久,最终却还是沉下脸,大步往父亲的房间里走去。

    走到门口,却意外的听到了书房里传来的争执之声。他不由得停下了脚步。他认得这个声音。是他的二舅,诺森伯兰伯爵。

    “你让一个乡下女人参与你的统治,还因此与你最好的朋友争执不停?看在上帝的份上,你是想让整个菲茨阿兰家和内维尔家蒙羞!你对得起我死去的姐姐吗!”

    诺森伯兰伯爵暴怒起来。

    “我的土地因她而富庶。约翰。”伯爵的情绪并未因为诺森伯兰的话而有所波动,“你和你姐姐的关系向来不好,甚至还因为小威廉的事嘲讽过她。如今倒是轮到你来为托马斯出头了?”

    “她姓内维尔!”诺森伯兰伯爵脸上青筋暴起,“她的儿子是你正统的继承人。”

    “没错!而托马斯姓的是阿伦德尔!很可惜,他不姓内维尔。你也休想掌控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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