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森伯兰伯爵被阿伦德尔伯爵毫不留情的点出来意图,一时间恼羞成怒,摔门而去。托马斯早早的躲到了一边,沉默的看着舅舅的背影离开。

    过了一会儿,伯爵从自己的书房里走出来,手里拿着一封信,心情看起来很不错。他探头往窗户边上看去,看到了草坪上正玩得不亦乐乎的孩子们,脸上露出一抹幸福的笑容,抬脚往下面走去。托马斯眼看着父亲往下走,自己也跟着人一路走去。

    草坪。

    埃莉诺玩累了,窝在玛格丽特的怀里呼呼大睡,亚瑟正在和玛格丽特讲述自己的读后感。

    “玛格丽特。”伯爵面带笑意,从玛格丽特的怀里抱起熟睡的女儿,顺便把手里的信封交给玛格丽特,“国王送来了一封褒奖信。”

    “为什么?”玛格丽特打开手里的信封,读着爱德华对于阿伦德尔的赞美。

    “因为我是除了国王的弟弟理查德和沃里克伯爵之外,另一个没有欠税的领主。更重要的是,去年一整年,西萨塞克斯都没有爆发一场叛乱。同时,他向你发出了诚挚的问候,并让我向你转达,她的喜悦之情。威斯敏斯特宫已经确定,王后又身怀有孕了。”

    “上帝保佑!这可真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玛格丽特一蹦起来,脸上的笑容止都止不住:“我的侄女们呢!伊丽莎白公主和玛丽公主?他们还好吗?还有托马斯和理查德,我亲爱的侄子们?”

    “都好都好!”伯爵忍不住也笑出声来,“我已经得到陛下的亲口承诺,等到五朔节,我就带你去见她们!”

    “天啊!谢谢你,伯爵阁下,谢谢!”玛格丽特重重的的松了口气,冲上前想要拥抱威廉。

    “你滚开!”

    突然,一道尖利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没等玛格丽特回过神,一道强大的推力让她狠狠的往后倒去。伯爵着急保护手里的女儿,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玛格丽特往后倒下,猛地倒在地上,痛苦的嘶吼着。

    “夫人!”简最先发现玛格丽特摔倒,自从她留在城堡之后,很快因为手脚麻利被玛格丽特重用起来。布里奇特和亚瑟随后跑来,七手八脚地想要扶起玛格丽特。

    “别别别!别碰!”玛格丽特的右手根本抬不起来,痛苦的呻吟着,威廉把女儿递给闻声而来的保姆手里,上前想要查看玛格丽特的伤势。

    “你在流血。”多年的征战经验让威廉立刻注意到了空气里弥漫的铁锈味,循着味道看去,却发现玛格丽特的双腿之间留下了一条血迹。

    “时间也差不多了。”布里奇特一下子就明白了发生了什么,“前几天女士一直说肚子胀胀的。”

    “简,去找药剂师来。布里奇特,你来处理小姐的事。亚瑟,带着你妹妹回房间去。你。”伯爵转过身,严肃的盯着托马斯。后者原本有些愧疚,但见到父亲责怪的样子,却立刻挺起了脖子,瞪向父亲。

    说罢,托起玛格丽特往城堡里头走去。

    “凭什么所有人都说他好!街上的人也好城堡里的仆人也好,你也只喜欢她了!弟弟妹妹也只喜欢她!没有人记得我妈妈了!我妈妈才是阿伦德尔的主人!”托马斯声嘶力竭的嘶吼着,“她就是一个强盗!她要抢走你们所有人!”

    “够了!你简直不可理喻!给我滚回你的房间!没有我的命令不允许踏出你房间哪怕一步!”

    玛格丽特坐在床边,看着医生为自己包扎。骨头有些错位,需要静养。但玛格丽特更在意的的是她的肚子。时隔多年,熟悉的疼痛再次袭击了她。自落水以后,玛格丽特一直畏寒,虽说早有准备,但肚子里传来的闷痛还是让她呼吸困难。

    “接下来的几个月,最好不要动。至于初潮……恭喜您,以后您就是玛格丽特夫人了。”

    药剂师的话让玛格丽特更加难受,烦躁的躺倒在了床上。

    伯爵敲了敲门,得到了布里奇特的放行。

    “我一直在说服自己,托马斯并不是一个坏孩子。”伯爵坐到床边的椅子上,深深的叹了口气,“他也不是琼的翻版。可现在……”

    “琼夫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玛格丽特实在是腹痛难忍,继续一些八卦来转移注意力,“怎么每次你们和我说的版本都不太一样?”

    “琼这个人呢。是整个英格兰最高贵的家族里的大女儿。强有力的娘家让她在阿伦德尔很快说一不二。她掌控着阿伦德尔的一切。我也不打算和她争执什么。她是我的夫人,这些都是理所应当的。可小威廉出生之后,她终于发觉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是她能够掌控的。这于她而言,几乎是毁灭性的打击。所以她疯狂的掌控托马斯的一切,你敢相信吗?托马斯出生之后的三年,我们都没有同过房。她一直和托马斯睡在一起。索尔兹伯里伯爵,琼的父亲。劝说她阿伦德尔不能只有一个继承人,她这才肯放托马斯自己一个人有独立的空间。我以为托马斯更像我一些,反而是亚瑟更像琼。但现在事实却恰好相反。”

    “托马斯不是一个坏孩子。”玛格丽特摇了摇头,“琼夫人也不是一个坏女人。我在阿伦德尔生活了快三年了。您扪心自问,您在城堡里住下的时间有多久?更别说在您和夫人的婚姻之中了。她一个人操持着阿伦德尔,一个人照顾孩子长大,有一个有问题的孩子,甚至还失去了他。不仅如此,她的父亲还强迫她继续为您生育,您知道她做下这个决定有多么困难吗?生下过一个有问题的孩子,流言蜚语就已经快要将她击垮了。可她还要一次又一次的面对这样的风险。她生下埃莉诺之后,已经可以算得上油尽灯枯了。您说她掌控者阿伦德尔的一切,那您有没有问过,她到底想不想掌控阿伦德尔的一切呢?”

    伯爵闻言,沉默无言。

    “托马斯有棱有角。这是他从她母亲悲惨的命运里面学来的东西。”玛格丽特偏过头去,直直的盯着天花板,“对于国王陛下而言,您是一个大大的好人。您的忠诚有目共睹。对于我而言,您也是一个好人,你不会因为沃里克是您最好的朋友就苛待我,也没有因为我是一个女人而轻慢我。对三个孩子而言,您也是世界上最好的父亲,宽容,强大。可对于琼夫人而言,您却是这个世界上最坏最坏的人。你是她一切痛苦的来源,而托马斯却是她痛苦的良药。托马斯是一个很敏感的孩子,他能从他母亲身上感受得到她的悲伤,所以才会共情她的母亲。所以才会对我如此的排斥。归根结底,是伯爵夫人对您的怨恨投射在了我的身上。仅此而已。”

    伯爵红了眼眶。

    “如果您想让我原谅托马斯,没有必要。因为我从来没有怨恨过托马斯,也从来没有怨恨过您。您真正对不起的只有琼夫人而已。”

    良久。

    “你母亲和我说过,你很怕冷。”伯爵站起身来,替玛格丽特掖了掖被角,转身大步离开了玛格丽特的房间。

    玛格丽特叹了一口气,闭上眼。强行让自己忘记腹痛,进入梦乡。却不料一闭上眼,就看到一副画面。

    年轻而英俊的男人,和伯爵有七分相似,又和沃里克伯爵有三分相似。他抱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女娃娃,温柔的逗弄着。玛格丽特好奇的走上前,想看看这个女孩长什么样子,转过头来,玛格丽特却尖叫着醒来。

    那个女孩,和玛格丽特几乎一模一样。

    “女士!您没事吧?”布里奇特听倒玛格丽特尖利的叫声,急哄哄的冲进来。

    “是梦是梦是梦,绝对是梦!”玛格丽特捶着自己的脑袋,把布里奇特吓得连忙上前拉开。

    “怎么了女士?您头疼吗?”

    “哦!布里奇特!”玛格丽特哭丧着脸,“我刚一定是做梦了。”

    “没事的,只是噩梦而已。”布里奇特连忙说,她替玛格丽特把深厚的枕头摆好,让玛格丽特可以斜靠在床上,“这样能让您好受些。”

    玛格丽特呼呼喘着气。

    “女士?您见过坏孩子吗?”布里奇特坐在玛格丽特旁边,替她按摩着手腕,“您认为托马斯爵士是个坏孩子吗?”

    “什么?哦,不,当然不是。”玛格丽特被布里奇特问的一愣,“我也没见过坏孩子。不过,我二哥约翰,他以前总是喜欢拿一些故事来吓唬我。其中就包括一个坏孩子的故事。”

    “是谁呢?”布里奇特好奇的问。

    “兰开斯特的爱德华。”玛格丽特撇了撇嘴。

    “安茹的玛格丽特和亨利国王的儿子?”布里奇特好奇心爆棚。

    “我母亲曾是安茹的玛格丽特最亲近的侍从女官。按辈分,我可以叫她一声堂姐。她一直子嗣艰难,兰开斯特的爱德华出生之后没多久,亨利国王就开始发病了。我母亲一直陪伴在玛格丽特往后身边。我的二哥也就成为了王子的侍从官。约翰说,王子从小就喜欢掀妇人的裙子,长大一点之后,他就喜欢上了拿鞭子抽妇人的大腿。如果胆敢有人议论他的国王父亲,他就会下令让人用滚烫的热油去浇他们。”

    “上帝保佑!”布里奇特的眼里带上了一丝惊恐。

    “我去找母亲求证。母亲说,玛格丽特王后同样如此。可她早在法国的时候,却是一个温柔善良的女孩。人人都爱她。战争改变了所有人。”

    “所有人都因战争而蒙受不必要的苦难。”布里奇特悲伤的说道,“女士,您的初潮来了,您会和伯爵大人完婚吗?”

    “不。国王承诺过我的。”玛格丽特摇了摇头,“在我年满十六岁之前,我不会嫁给任何人。”

    “可要是以后有人要强行给伯爵按排新的婚事呢?您该怎么办?”布里奇特十分担忧的说道。

    玛格丽特不由得想起了刚刚“梦”中的画面,打了一个寒战。

    “那就太好了。我就可以回到我父母那里,说不定能找到一个真正喜欢我和我喜欢的人呢。”

    “您的父母一定非常爱您。”布里奇特吃吃的笑起来。

    “是呀。”玛格丽特想到父亲和母亲,忍不住笑出声来,“希望时间可以过的快一点。等结了婚,我就可以回到王宫中去,回到我父母亲人身边。”

    玛格丽特最终没能在五朔节之前好全,也没能等到托马斯的道歉。

    当然,这不是托马斯的缘故。自从伯爵在某一天和托马斯彻夜长谈了一番之后,托马斯前来道歉的欲望非常强烈。但玛格丽特每次见到他,就不由得想起那个诡异的“梦。”

    一来二去,仆人们都知道玛格丽特正在故意躲着托马斯了。

    经过漫长的接受期——接受玛格丽特真的很讨厌自己,迷茫期——可人家还是照常关心他的学业和身体健康,无奈期——终于发现是玛格丽特心里有事不肯说的缘故才不搭理自己之后,托马斯开始夜以继日的在路上堵玛格丽特。

    于是——玛格丽特带着埃莉诺去布兰伯城堡“小住”了。因此亚瑟对他的态度可谓是深仇大恨。

    终于,伊丽莎白王后再次诞育一位公主之后,玛格丽特搬回来阿伦德尔城堡。因为痛定思痛在家陪伴儿子成长的伯爵大人被国王召回了伦敦。玛格丽特要回到阿伦德尔主持大局。

    “夫人。”这次托马斯却学乖了,直接堵在了每天玛格丽特带着埃莉诺散步的必经之路上,这样玛格丽特总不能扛着埃莉诺跑了。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你好呀,托马斯。”玛格丽特讪笑着往后倒退几步,然后就被简和布里奇特堵住了后路。显然,身边的亲信被收买了,“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托马斯正色道,“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您总躲着我。”

    因为每次看到你我都觉得我自己在养小白脸。

    玛格丽特内心嘶吼道,但面上还是笑意盎然的样子。

    “怎么会躲着你呢!你误会了!”

    “那好吧。”托马斯手背在身后,不甚在意的瞥了撇嘴,“那我就在这里向您郑重的表达我的歉意……”

    “玛格丽特!”

    伯爵骑着马闯入了城堡,把托马斯和玛格丽特两个人双双吓了一跳。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玛格丽特又些发懵,“您不是去伦敦了吗?怎么现在就回来了?”

    “北方有人起兵叛乱。沃里克要造反,准备立乔治为王。”伯爵翻身跳下马,面色凝重,玛格丽特闻言紧紧的抱住了埃莉诺,“国王已经率兵反击,我准备出发去点上一批人马,北上支援国王。”

    “王后呢?王后怎么样了?”玛格丽特连忙问道。

    “王后与公主们都在诺维奇,里弗斯伯爵夫人在格拉夫顿。他们很安全。你的父兄将跟随国王上战场。”玛格丽特看着越来越多的佣兵们开始进入城堡,他们纷纷停下来,向玛格丽特行脱帽礼。

    “您去吗?”玛格丽特抽空朝他们挥挥手,一边跟着伯爵的步伐。

    “不。”伯爵摇了摇头,“名义上我是沃里克的姐夫,更是他的挚友。我不想让国王为难。我将去海边镇守英吉利海峡。而你,玛格丽特,守在阿伦德尔,像一个真正的领导者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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