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再好不过了!”

    谢易深知好友有多挑嘴,萃州城六大酒楼,只有兰若轩与南山楼能入他眼。

    杨家家中的厨子来头也大,其祖上出过御厨。

    谢易见好友面上欣喜,便好奇地夹起一块白砍鸡。

    他刚入口,便忍不住皱眉。

    太辣了……

    “鲜香麻辣,滑嫩可口,手艺实属上佳。”谢衡吃了一块,也点头称赞,他颇感意外道,“没想到姑娘家家的,竟有如此手艺。”

    杨致远摇头,咽下鸡块惬意道:“据我所知,不输男厨子的厨娘并不少。”

    谢易见父母均一脸赞赏,道:“那厨娘是娘晌午定下的吗?我怎么没瞧见?”

    “你那时还没家来,如何看见?”

    说罢,严氏望着谢衡调侃:“到底是我的眼光利些,这位厨娘的荤食比你定的那位,手艺更为上乘!”

    谢衡点头,凑趣道:“娘英明!我真想见见这位手艺精湛的厨娘了。”

    杨致远大快朵颐,将桌上菜肴一扫而空。

    谢易则在一旁漱口,他端着茶杯,催道:“快点吃。”

    “你这孩子,哪有催客人吃饭的。”严氏轻拍他一下,嗔怪,“无礼!”

    杨致远满意地放下筷子,乐呵呵道:“无事,今日这顿甚好,好久没有吃得如此舒坦了!”

    谢易呷茶,轻嘲道:“那是,你在西州待了近半年,自然吃甚么都觉得美味。”

    “那你错了,我便是在西州,也不会亏待我的嘴!”

    杨致远顺势叫来小厮,将自己带来的特产送予谢家。

    “这是西州所产的羊肉干,奶香十足,又有嚼劲,伯父伯母可以尝尝。”

    谢易将包袱扔给严氏身后的丫鬟,拉着杨致远往书房走去。

    “等等,香料还没拿——”

    戌时过半,万籁俱寂,月光似流水,顺着窗沿淌入内室。

    雾气朦胧的书房,书案边正立着一位身量极高的男子,他微微眯眼,以手遮光,往一旁挪步,避过那抹刺入他眼眸的冷冷月光。

    杨致远察觉到谢易动作,便放下手中的话本,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他望向桌边的沙钟,昏昏欲睡道:“都亥时了,我能去隔壁睡觉吗?”

    谢易扫了眼桌面的香料,摇头道:“再等会儿,你先过来闻闻。”

    杨致远一边起身,一边不住埋怨:“你怎忽地要做百濯香了?”

    谢易仍然没有回他缘由,只将烟雾缭绕的香炉凑近。

    杨致远从左走到右,绕了一圈,使劲挥手嗅香,万分遗憾道:“我也想点头,但它不是百濯香,你还是放弃吧,百濯香可是御用香料,我在西州这些年,也只见过一回。”

    “不过这款香,你家卖不卖?”他面露羡慕,喟叹道,“我若似你一般天赋异禀,随手便能制出上等香料,也不用年年往西州跑了。”

    “送予你便是。”

    谢易见他哈欠连连,垂眸吩咐小厮:“望远,去叫厨娘做些吃食。”

    “这个时辰……”杨致远迟疑道,“厨娘恐已入眠……”

    谢易放下香炉,随意道:“多给些赏银便是,让厨娘做一人份即可。”

    “你不吃?”

    “过时不食。”

    杨致远抱胸,瞪他告诫:“待会你别跟我抢着吃就行!”

    “你且安心,有那功夫还不如做香料。”

    俄顷,谢府灶房里燃起了蜡烛。

    淡淡烛光笼罩在方淮脸上,泛着暖意。

    她站在灶台前,睡眼惺忪地打了个哈欠。

    她可算明白谢夫人为何要用沙钟比试了,这个点要吃食,确是要快些才成……

    热水不停翻涌的声音传入她耳中,她等了一会,才叫王婆子熄火。

    方淮简单调了个料汁,酱油、香醋、香油……

    以及自己的秘制调料——海米粉与昆布粉。

    将滚水浇入其中,滚烫的热水与她调制的料汁相互碰撞。

    迸发出一股几位浓郁的鲜香,原本还嫌寡淡的王婆子闻到这股味道,下意识咽了一口口水。

    “乖乖……这也——太香了吧?”

    王婆子接连咽口水,她望着汤底清澈、清香透彻的面汤,叹道:“没想到你一点肉不放,也能将这碗平平无奇的面做得恁鲜……”

    方淮捞出面条,放置碗中,最后撒入青葱。

    王婆子忙扭头喊望远进来。

    再闻下去,她的口水就要流出来啦!

    “婶子,这是你的。”

    王婆子回头,一碗同样清香扑鼻的面条出现在她面前。

    “尝尝我的手艺。”

    方淮递给她一碗面条。

    王婆子望着清爽透亮的面汤,口水在嘴里疯狂跳动。

    她食指大动,当即坐下开吃。

    “好鲜!”

    杨致远先是喝了口汤,他惊道:“没有肉竟也能做到如此鲜美,真是难得!”

    谢易端着茶杯,坐到他身边,瞥看面碗问:“比之你家厨子,如何?”

    “好得多!你是不知道——”杨致远不吝赞赏的同时,忍不住埋怨自家厨子,“他刚到我家,倒是认真做事,如今我若是这个时辰喊他,他定然推脱不肯。”

    谢易颔首,趁他抱怨,挑了一筷子面条,尝了一口。

    “诶!”杨致远当即推他,拿着面碗,起身远离,瞪他,“好你个谢易,竟然偷吃我的面!”

    谢易没有回他,而是拿出一锭银,递给望远:“让厨娘再做一碗。”

    杨致远在桌边坐下,狠狠嘲讽他:“还过时不食,真是笑掉大牙!”

    谢易坦荡点头,他毫不顾忌的承认:“这面确实鲜美,不过你待会别想从我这儿分到一口面。”

    “你方才还吃了我的面——”

    “那又如何?我不想给,玉皇大帝来了我也不会给。”

    杨致远一噎,看着品茗的谢易,气道:“……你行。”

    他几下喝完汤,匆匆起身往门口走。

    “少爷……奴需跟上杨公子吗?”

    谢易瞥了眼杨致远的背影,走到桌前,接着收拾散落的香料。

    “无事,望远在灶房。”

    ……

    “嗖——”

    杨致远一面嗦面大嚼,一面见缝插针地夸赞方淮。

    “姑娘,你可真是厉害……我家里的厨子还自诩御厨世家呢,都没你做得香!”

    方淮含蓄笑笑,没有搭话。

    王婆子见状,上前对杨致远笑道:“杨公子,我们收拾完灶房要回去休息呢!您吃完也赶紧去洗漱吧!”

    杨致远连忙咽下口中面条,对方淮歉意道:“那可真是打搅你的美梦了,下回谢易再半夜吃东西,我定要好好训他一番!”

    王婆子见他吃得差不多了,想接过其手中的碗,却被他一躲。

    “且等等——”

    杨致远一咕噜,将碗中面汤一饮而尽。

    “哎哟哟——”王婆子吃惊道,“杨公子,你这回在西州待了几年?恁馋?”

    “与之前一样,半年!”

    杨致远盯着方淮,笑了笑,不住赞道:“姑娘手艺没得说!我往后可要常来谢府了!”

    方淮被那道炽热的眼神一烫,微微侧头,避过他投来的目光。

    她轻轻蹙眉,淡淡道:“您过誉了。”

    “哈哈哈这是实话!不知姑娘师从何门?擅长哪些菜肴?”

    王婆子悄悄瞧了眼别扭的两人,心里有了底。

    “杨公子,您甚么时候就寝?被褥都已备好。”

    杨致远见望远过来,又看王婆子不住打哈欠,一拍脑门,对方淮道歉,并道:“夜深了,祝好梦。”

    方淮嘴角露出一丝放松的笑意,心里很是庆幸他非谢府人。

    即便那□□的谢少爷,也没有如他这般……

    杨致远恋恋不舍地回望了灶房一眼,路上一直在回想方淮那翩跹起舞的鸦青长睫。

    以及她的那对闪躲的清亮双眸。

    他喟叹,嘴里忍不住嘟哝。

    “你们从哪找来的厨娘?手艺精湛不说,长得还水灵……”

    望远默默不语,只静静跟在他身后。

    “谢易,这便睡了?”

    “少爷说,明日卯时过半再制香料。”

    杨致远望了眼黑黢黢的正房,此时河倾月落,将将丑时过半。

    约莫两个时辰后谢易便要起了,他不禁摇头叹道:“真是疯了……”

    望远心里也深深叹气,少爷会有此遭遇,可谓是他自己一手造成……

    他又想起了少爷当时与知府之子金昱华初次碰面的场景——

    怜花巷为萃州城有名的销金窟,这里有美人,更有一掷千金的富商……

    飞阁流丹,花攒绮簇,整条街烛火通明,比之白日也无甚么区别。

    在贫苦人家还在用省油灯时,怜花巷里的青楼院子已用上千两的夜明珠用来点缀飞檐了。

    “金少爷!可算盼来您了!”

    满春阁老鸨脸上堆满笑容,殷勤地迎着金昱华进来。

    “湘芬呢?你这老货离我远点!你身上有股骚味不知道吗?臭死了!”

    金昱华甩开老鸨搀扶的手,他喘了两口气,让旁边的仆从为他擦汗。

    老鸨尴尬笑笑,往旁边挪了挪,心里不住咒骂死胖子,面上笑意吟吟。

    “湘芬正在接待谢公子……”

    “甚么公子能比得过咱家公子?”

    一旁的金家下人昂着头,趾高气昂道:“还不赶紧叫湘芬出来伺候少爷?”

    “是是是。”

    老鸨当即小跑至楼上,敲开湘芬所在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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