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分两头,贾府里是虽暗潮汹涌却也面上热闹的家宴,史侯府里则恰恰相反。

    史湘霂带着芙荷过来是,正院房里已经摆好了饭,史侯夫人一个人坐在主位上沉思,听到史湘霂请安才回过神来。

    “你嬷嬷呢?怎么不陪你过来?”

    这时候大家族的规矩,年幼的公子小姐都是由奶嬷嬷伴着的,房中的事也是他们主管,因此史侯夫人见湘霂只带着芙荷过来故有此一问。

    “娘亲问她干嘛?左右现在有芙荷陪着。”史湘霂起身坐在史侯夫人左侧,嘴里低声抱怨着:“我平日里多走一步,多说一句都要她在旁边念着慎行慎言的。这还有什么趣儿?!”

    “回太太的话,今日杨妈妈家里的来接,她就急匆匆出去了。”芙荷回禀道。

    旁边等着伺候用饭的绿屏听到,不由在心底长叹一口气:这芙荷未免太心急了,杨妈妈深得太太信任,不然也不会让她全权管着小姐屋里的事,哪是一两句话能动摇的。

    果然史侯夫人向史湘霂细问起来:“她走时可向你告假了?你准了没有?”

    史湘霂听到此难免心虚,自己也讨厌杨嬷嬷想她走,可在自己母亲面前撒谎是不愿意的。

    “杨妈妈告假了,我也准她走了。”史湘霂说着自觉理不亏,声音也放开了:“她小儿子生了急病,我就叫她快回去,今晚也不必回来当值了。”

    史侯夫人看着自己才五岁大点的小女儿,心想:霂儿还小,空有一番赤子之心,一时想歪叫人钻了空子也正常。慢慢教就好。

    “正是这个理儿,霂儿大了,也明事理了。”史侯夫人笑着看向史湘霂:“先用饭吧。今儿你父亲歇在别处,晚上你陪着我可好?”

    史湘霂开心地应了句好,又把告湘云状的话先咽了回去。

    两人饭毕,绿萍领着小丫头们收拾桌子,晴光领着芙荷两人在里间收拾床铺。史侯夫人领着湘云先到正院书房谈话。

    “霂儿喜欢芙荷这丫头?”史侯夫人问道。

    “嗯,芙荷会陪我玩,也知道我在想什么,有她照顾孩儿很舒心。”史湘霂边想边说。

    史侯夫人瞧着自己女儿已经全然信任芙荷的样子,顿时觉得为难。

    “霂儿喜欢你云姐姐吗?你们俩姐妹平日里一处起卧,又同在陈先生手下学习,该是有说不完话吧?”史侯夫人试探道。

    “史湘云……姐姐她又不爱同我玩,那我也不和她玩。”说着史湘霂贴近他母亲的怀抱只想混过去。

    过去史侯夫人对两姐妹间相处并不留心,在她想来,姐妹俩一起一个院子里住着,又都是同龄的小孩子,一块笑着闹着感情自然好了。即便是有了嫌隙,小孩子忘性大,别扭两天自然好了。

    却不想这种放心反养大了底下丫鬟的心。

    “是你云姐姐不带你玩,还是你不愿意和她玩?”史侯夫人捏捏史湘霂的小鼻子,笑着逗她。

    “娘亲今天好容易和我一块儿,怎么都问些杨嬷嬷、云姐姐的事?”史湘霂推开母亲的手,严肃着一张小脸问道。

    “是不是在娘亲眼里,我比不上云姐姐,也不值得娘亲相信。”

    史侯夫人闻言又惊又怒,内里还掺着十分伤悲。

    “谁教你说这话的?”她本想直接问是不是芙荷一心上位,蛊惑了她的霂儿,却又怕激起孩子的左性来,伤了母女情分。

    “哪有人教我,我有眼睛有耳朵,会听会看。”史湘霂倔强地盯着史侯夫人:

    “她不拿自己当我们家的人,天天只有荣国府的姊妹,偏偏你们都看中她。”

    “父亲从不问我的功课,却天天盯着她学习。母亲却只会让杨嬷嬷盯着我。”

    “杨嬷嬷天天劝我与她好好相处,怎么不见刘嬷嬷劝她友爱妹妹。”

    “我偏不要和她做姐妹,她找她荣府的哥哥姐姐去。”

    “我也不要……母亲了。”

    史湘霂一声一声的哭诉着,到后面不要母亲这句,仍没舍得喊出来。

    史侯夫人这才惊觉:自己听闻芙荷的言行,想的是自己的孩子有了坏心思,想的是该怎么把孩子掰正,甚至自己想过是下人教坏了她,也没想过根源竟在自己身上。她或许真的太忽视自己的女儿,又一味要求女儿长成光风霁月的淑女。

    因着史侯史鼐接过的爵位原是哥哥的,史湘云又是哥哥唯一的女儿,论情论理都不能苛待,该显得亲如一家才是。史侯夫妻便定下要一起排辈,称湘云为大小姐,自己的大女儿史湘霂作二小姐。

    她又想着湘云早早没了父母,和她们姐妹相处时总表现出一碗水端平的态度来,史侯刁难起来也会回护几分。却不想这在她女儿眼里与偏心何异。

    “娘亲没有。”史侯夫人低声辩解道。

    史湘霂并不愿意听母亲如此苍白的辩解。扭过头并不说话。

    史侯夫人走到湘霂身边,矮下身子平视着史湘霂:

    “母亲从来没有不要霂儿,更没有觉得霂儿比不上她。”

    史湘霂听见这话,才回头看着史侯夫人,等她解释。史侯夫人明白不该觉得孩子家家什么都不懂,只一味搪塞过去。

    史侯夫人搂着史湘霂,慢慢把上辈人的恩怨讲给她听,又讲到她的父亲史侯爷的管教。史湘霂听着一连串的爹爹伯伯,慢慢理清头绪:

    “云姐姐好可怜,那我能将娘亲分一点给她。但是就一点,再多的等她真给我当姐姐再给。”

    史湘霂曾经只觉得自己的爹娘偏爱湘云,自己只听说过的姑祖母疼爱湘云,湘云还有好多玩伴,而自己孤苦伶仃,是个没人疼的小可怜。

    如今又听到自己娘亲疼爱的是自己,对史湘云只是同情可怜,便抛开了担忧委屈,又心疼起史湘云来。

    此时在荣国府里史湘云还不知道自己多了一个怜爱她的娇软妹妹。

    因着鸳鸯接黛玉时,直说林姑娘屋里有事等着她决断,几个姐妹便约定好等明日事都理顺了,她们再来给黛玉和宝玉道喜贺新居。

    迎春带着湘云他们先回了后面自己的屋子。

    路上探春挨着湘云,小声问道:

    “云妹妹我之前见你过来时眼睛红着,可是有什么事?”

    惜春也凑过来说道:

    “云姐姐你要是受了委屈,就和我们说,我们陪你找老祖宗去。”

    湘云看着身边两个姐妹关心她的模样,只觉得之前的恹恹去了大半,但心里所想又不能和姐妹们说,便搪塞道:

    “哪有什么委屈。”想想又补充道:“我午间做了个噩梦吓到了。”

    “云姐姐梦到什么了?”

    “这可不能说,到时候再吓坏了你们俩。”

    一行人说说笑笑的先去了迎春屋子,屋里的丫鬟们上了茶水,迎春又叫他们取出长辈们赏下的小玩意儿,几个人嬉闹起来。

    那边林黛玉过去路上听鸳鸯说了自己屋里的事,不觉有些羞恼:家里众姐妹房里都没闹事的,宝玉今日搬屋子也是顺顺当当,偏偏她房里出了事,还叫老太太知道了。

    但想着春纤毕竟是她舅母亲自挑选了送过来的大丫鬟,外祖母也没说什么,她怎么发落得了。难免灰心起来。

    鸳鸯见黛玉低头有些失落,料想她是觉得寄人篱下不敢对长辈的安排插嘴。

    “林姑娘如今分了房,也是大孩子了。老太太今日还说姑娘们房里的事都该叫自己管起来,没有分了房还要事事麻烦长辈的理儿。若真有了为难的,老太太自会做主。”

    鸳鸯本意是想告诉林黛玉,她房里的事她只管做主,王夫人不会也不能事事都插手,管她屋里一个丫鬟是不是得重用,有没有受罚的道理。若是王夫人要插手了,老太太也会出手。

    只是黛玉如今正伤心,又觉得自己被贾母赶出了屋子,只当是贾母烦了她。又听到‘没有事事麻烦长辈的理’,一时钻了牛角尖,后面做主之类的话也听不进去了。

    “多谢姐姐指点,我到了,姐姐先回去吧,老太太还等着。”

    鸳鸯听到黛玉嘴里老太太的称呼,心中觉得有点不对,但又看黛玉已经转身进屋,就将这丝不对劲抛之脑后,告退一声回贾母处去了。

    “姑娘回来了。快先暖暖手。”紫娟迎上来,往黛玉手里塞了个小手炉。

    “说是开了春,可晚上也冷,姑娘身子又弱,更该注意才是。”

    春纤见此只撇撇嘴,心中暗啐紫鹃狗腿。毕竟下午时贾母房里来人敲打过,春纤也不敢凑上去讨嫌,只仍旧站在丫鬟堆里等着。

    黛玉默默推开紫鹃送上来的手炉,王嬷嬷替黛玉脱了外头的大衫,下去收拾去了。

    黛玉身边这个奶嬷嬷一向是不管事的,只觉得伏侍好小主子便万事大吉了。过去黛玉身边有贾敏盯着安排,贾敏走后。上京途中王嬷嬷也管过两天事,但后来贾母送了得力的紫鹃过来,她更是一分上进的心也没了。

    黛玉在屋里主位上做好,几个新来的丫鬟出来拜见。

    “哪个是春纤?”

    春纤站出来应了声,心中担忧是不是林姑娘要罚他。

    “你是舅母亲自选的大丫鬟,我自然信任你。”又叫紫鹃收拾了房里妆匣衣料的账单子交给春纤:

    “你既然是我屋里的管事大丫鬟,按理屋里的事都该你总揽着。只是你才来不知我屋里的事,就先管这些罢。”

    又对众人说:“王嬷嬷是我乳母,又是跟着我从南边来的,他人老资历深,如今这屋里还是叫她总管着,等之后春纤都顺手了在说接管的事也不迟。”

    黛玉又说些紫鹃妥帖之类的,仍叫紫鹃贴身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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