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怎么想的呢?”

    谢昭侧头看着她。

    她依然仰望着星空,似乎只是随口一问。

    星空的璀璨是亘古不变的。

    很多年前。

    “昭儿……交……给你了。”

    长公主去世前,周围有很多人。

    那些都是她和他父亲的部下。

    那些人带着审视的目光扫过长公主握着的……他的手。

    “自此……身上……责任重大,需得冷静……自持,不可行差踏错半步……”

    “他们……会看着你……”

    “看着你……”

    长公主的手越抓越紧,最后,陡然松开。

    那日,长公主因战乱,撒手人寰。

    举国哀悼。

    年少的谢昭站在公主灵堂之前,没有流半滴眼泪。

    他接过父母的祐国之责。

    也接过了一股可以翻天的力量。

    那些曾经随着异姓王和长公主征战一方,庇佑一方的人,渐渐老去。

    也有更年轻的继任者,接过了他们手中的剑。

    年轻的人更加无畏,但……行事也更加激进。

    他们都是父辈母辈精心挑选的接班人,却并非人人都能将职责履行得天衣无缝。

    七情六欲,人之常情。

    然,手中利刃,可护国亦可灭国。

    谢昭是他们所有人的……剑鞘。

    诚如母亲所言。

    不可行差踏错半步。

    所有人都在看着他。

    他们会自己来判断他的想法。

    所以,很久没人来问,他是怎么想的了。

    谢昭抬头,也看向沈妙妍正在看的方向:“……紫微*暗淡,亦使民不聊生。”

    沈妙妍在心里暗暗叹气。

    果然,谢昭是不愿意反的。

    他用血肉支撑千疮百孔的大魏,此时尚且能够摇摇欲坠地走下去。

    所以他不愿意贸然撤离。

    她也不是不能理解。

    若是能等到荧惑守心,长庚伴月*的那日……

    倒是最好的结局了。

    她看着星空,默默地想。

    此时,宫中。

    魏麟屏退左右,背着手,在房间里转了两圈。

    门内,传来一个声音:“你确定就是那个丫头?”

    魏麟听到那人的声音,忍不住皱了皱眉。

    “我让你放的东西都放好了?”

    “放心,莫说只是丢到门口,就是要放进去,那也不是做不到。”

    魏麟皱着眉,有些不耐:“我要放进去干什么,整个宫里能近父皇身的人,就那么几个,你活不耐烦了?”

    那人嘿嘿笑了两声,倒是不生气:“您是君,奴是臣,自是随意使唤。”

    魏麟闭了闭眼,再次问道:“父皇有动作了吗?”

    “干爹他上了岁数,会和小辈絮叨,但也不是事事都说的。”

    “那我要你还有何用?”

    那人又嘿嘿地笑起来:“殿下,想过河拆桥,得小心以后无人可用啊。”

    魏麟深呼吸几次,忍耐地道:“你想要什么?”

    那人歪了歪头:“不是说好了吗,我要那姓李的头。奴才的命不值钱,奴才的奴才,就更不值钱了。殿下当不至于……想要反悔吧?”

    魏麟额上青筋直跳。

    奴才的命是不值钱,但也要分是谁的奴才!

    苏合在宫里做了那么多年,从魏昌宫里默默无闻的小太监,一直做到掌印太监。

    他底下拢共就三个干儿子,各个在皇帝身边有一席之地。

    “他死了,爬上去的也不见得是你。”

    “殿下确实是体贴人心。”

    那人依旧呵呵笑着,说出的话却十分猖狂。

    “不过殿下放心,失败了,奴不会牵连殿下。若是成了,殿下也不吃亏,不是吗?”

    是的,他不吃亏。

    能在父皇身边下眼线的机会极其珍贵,有人主动找上门来,他该高兴才是。

    可是,他却实在……讨厌那副嘴脸。

    让人恨不得把他的嘴撕碎。

    若是他即了位……第一件事就是把这个男不男,女不女的怪人拖出去砍了。

    他心里想着,也没妨碍表面应付。

    他挥了挥手,示意事情他会办,叫他走人。

    那人嘿嘿一笑,离开了。

    内室中,一个女声传来。

    听在耳中,便会猜想那人是个美艳无双的冷傲佳人。

    “麟儿,你现在就要娶平阳侯的女儿为妻?”

    魏麟转过身去,恭敬行礼:“是的,母亲。”

    齐贵妃伸出自己的手,摆弄着凤仙花的汁液。

    “为何这么早?娶平阳侯的女儿,还是低了点。”

    那汁液被她用细小的竹签,轻轻涂到指甲上面。

    红色的花液,在指甲上铺开,使她的手指格外妖娆。

    “平阳侯的二女儿,就是凡云山的那个严公子。”

    齐贵妃涂抹的动作顿住了,她微微直起身体。

    “平阳侯怎么说?”

    “平阳侯表示自己对此毫不知情,此番是他教女不严,婚事凭我做主。”

    “那就好,”齐贵妃松了一口气,软下身体靠了回去:“若是如此,你娶她也好,但是微月怎么办?”

    “我不会让她嫁给别人的。”

    齐贵妃若有所思地用竹签敲了敲盛放花液的小碗:“如今你也长大了,事事有主意,为娘对你也放心。但女人的事,你不懂的,还是要回来找娘。”

    魏麟沉默片刻:“我会同她说,若是不行,再说。”

    齐贵妃对着房间内的光亮伸手,满意地欣赏着自己涂出的指尖:“去罢。”

    魏麟应了一声,缓步退了出去。

    不一会,回避出去的宫女涌了进来。

    敲腿的敲腿,扇风的扇风。

    仿佛她们从未出去过一般。

    唯有齐贵妃盯着自己的指甲喃喃自语:“沈妙妍……”

    她可不觉得那女孩适合麟儿。

    不过嫁进来也无妨,左右不过几年,总要死的。

    到时,在选秀给麟儿再挑一批像样子的便是。

    听到这个名字,侧方打扇的宫女眼睛闪了闪。

    进了京城,谢昭立即往皇宫去了。

    他是受到急诏回京,路上耽搁些许,皇帝不会知道。

    但若是进了京还这样慢慢悠悠,那就是赤裸裸地违抗圣命。

    沈妙妍则大摇大摆地去了京城中新开起来的巨大酒楼。

    她包下了顶层的一个小包厢,店小二热情地给她介绍店中特色。

    沈妙妍点头:“那便来一只锦州锦鸡尝尝看,再来几道别地的特色菜。”

    “得嘞,您瞧好!我们店的锦鸡那叫一个好吃!这是送您的花茶,客官请慢用。”

    店小二走后,沈妙妍独自坐在房中,望着窗外风景。

    这时候,隔壁传来很大的声音:“怎么样!我就说这里很不错吧!”

    “天子脚下的第一楼,名不虚传!原本的那个还是太平庸了,竟然都没有各地美食!”

    “最近京中新起的商贾新秀可是不少,生意比往年好做不少啊!”

    “是啊,城东那绸缎,胭脂铺子,一上新货,队都快排到城西了!”

    “还有这云上酒楼!你说,在这里能开起来这么大酒楼,还把天仙楼给挤走了,得是大人物吧?”

    “那不然?你能开?你连本金都不够!吃点好的算了。”

    “李兄,你就是天天吃点好的,喝点好的,这才没钱的啊!”

    话落,爆发出一阵笑声。

    沈妙妍漫不经心地捏着茶杯,把玩了一番。

    那釉质均匀,花样清雅的茶杯底部,有一个小小的“严”字。

    看到这个字,她轻笑一声。

    这云上酒楼,华云还没空出精力跟她汇报呢。

    出去几个月,京中变化倒是翻天覆地。

    她都不知道,自家产业摊子,什么时候铺得这么开了。

    隔壁还在说着:“走商也是方便了不少,去哪里都能雇震云的好手。”

    “凌兄,这震云真有你说的那么好?”

    “范兄,你这停手的可太早了,没赶上好时候啊。”

    “是没赶上好时候,当年山匪实在猖狂,就连……”

    沈妙妍吃饱喝足,没有继续听下去。

    她去了震云隔壁的一家成衣店,没过多久,就出现在了震云楼中。

    她此时还是男子打扮,需得换一身才行。

    为了方便她隐瞒身份,野娘子和华云琢磨着,在震云镖行的旁边,开了这个成衣店。

    店内有暗道,直通震云后院。

    沈妙妍一露头,就被野娘子扑了个满怀。

    少女这些日子丰盈了不少,脸上也出现了浅淡的梨涡。

    “姐姐,我好想你!一路辛苦了!”

    野娘子也在还良籍的名单之中,她自己给自己加的姓,叫严野。

    她说,想加姐姐的姓,又怕不方便,只好加姐姐的名。

    沈妙妍把她拥进怀里,拍了拍她的后背。

    “怎么样?还能忙过来吗?”

    严野作为沈妙妍的另一个脑,坐镇京中。

    随着京中各个产业的兴起,她需要管的事情自然也就变多了。

    震云镖行遍布大魏,京中和锦州之间的商路大开,华云那边的京中商铺,也有许多事情需要和她商量。

    这样一看,目前身上事务最少的,竟然是沈妙妍本人。

    “没关系的,我应付得来!”

    严野的眼睛亮晶晶:“姐姐,我有名字了!”

    她高兴的哪里是名字。

    她高兴的是,终于不再背负一个山匪的罪名,变成了被承认的一个人。

    沈妙妍摸了摸她的头。

    “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换好衣服,沈妙妍离开镖行。

    谁知,还没到平阳侯府,便被“碰巧出游”的周蓉“偶遇”,匆忙拉到了自己马车上。

    周蓉神色急切:“跟我来,有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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