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声音?”

    “有刺客闯入——”

    只听脚步声越来越重,顾不上多少,沈典求忍着见到此种情景后生的鸡皮疙瘩,一把戴着楼袭月的衣袖边:“快走!”

    纵然楼袭月平日里再厚颜无耻,已见此情此景,一时大脑放空,任由她拖拉扯也不动半点。

    “楼袭月!”沈典求要被他急疯了,咬着牙压低声音道,“你愣在这里是做甚?等着沈府的人来逮我们吗?”

    眼瞧着树影旁边已经有过来的灯笼影子晃荡,沈典求越加心急,气得要跺脚:“快走啊!”

    楼袭月表情凝固,喜怒哀乐从他脸上是瞧不出的,只见他抬手:“且慢。”

    然后兀自一人上前,在此豸的尸体旁边蹲下了。

    他这又是要作甚啊?

    沈典求欲哭无泪,腿都要跺出火来。

    虽然说这原本就是她家,但如今这个节骨眼上被人逮着的话。

    一来,她人微言轻,解释不当楼袭月可能会被抓;二来,她娘亲作的局可谓是前功尽弃,既没有成功保住她,让她隐于世人,还极有可能诈尸闹成笑话。

    那到时候,她就是滚在舆论中心的中心。

    很快,便听到四面八方越来越多的急促脚步声,像是要在周边包围。

    而她旁边这位,也不知是何神情,现在已经将此豸尸骨抱起。

    “你疯了!”沈典求惊叫出声,眼瞧着平日里有股机灵劲上窜下跳的人,此时活脱脱像中了蛊似的不听劝告。

    她咬牙,扑上去一把扯开此豸身上的锦缎寿衣。

    楼袭月:“你……”

    “真是个疯子。”沈典求现在顾不上嘴巴和他吵架,动作极快将寿衣剥下,里三层外三层,最后只剩一件里衣。

    环顾四周,沈典求望向他:“楼袭月,你待会飞出去,带着仙女姐姐的尸骨。”

    眼下也无法再多说几句交代,沈典求极快将他推出去到窗户那:“快走。”

    窗户被人打开,将烛火吹灭,房间里漆黑一片,沈典求一鼓作气将寿衣换好,然后将束冠扯散。

    春雨越下越密,夜不见月光,只是幽蓝一片打在她脸上,见着楼袭月成功离开。

    沈典求深吸一口气,从另一个窗户那钻了出去。

    沈家小掌门死得如此蹊跷,过来悼念查办的人自然不少,此时惊动得不仅仅是沈家上上下下,甚至连官府派来驻守的黑兵闻声也一排排奔了进来。

    “发生何事了?沈家掌柜呢?”

    一个老妪模样的人哆哆嗦嗦道:“刚才听到大娘子屋里传来巨响,好似……”

    未等老妪说完,领头的人一摆手,一群人蜂拥而至。

    “有刺客!”

    树影婆娑,沈典求蹲在那花丛中,此时也管不上多少,刚才来时的那个后院已经被全全封锁,而其他路子……沈府里三层外三层,一时半会楼袭月应该也跑不出去。

    等灵堂内传来一阵“妈呀”的尖叫声,那跑进去的婢子拜天拜地爬出来:“不好了!棺材……”

    月黑风高夜,白布飘荡,不料耳边传来窸窣之声,婢子定眼看去,沈典求一身寿衣,披头散发,端端正正地站在窗户外,黑洞洞的瞳孔,一副夺了舍的样子正瞧着她。

    婢子瞬间噤了声,面面相觑半晌,直定向后倒去了。

    眼下,正是诈尸的不二时机。身上散着燃尽纸灰,沈典求一路跑到后院。

    只听见脚步越加匆匆,像是惊动了大半的京城人,黑灯瞎火,不断有尖叫声传来。

    “小掌门诈尸了!”

    “不好啦,小姐她成精了,在窗户那到处飘!”

    “快去禀报大娘子,快!”

    “瞧,雨亭那有一个白影!”听到指示,众多官兵举着火把,脚下跟踩了风火轮一般一阵风似的跑跑向那拐角处的亭落。

    “哎呀!大小姐在这,在这!”

    这毕竟是她娘亲的院子,沈典求照着记忆一路左拐右拐,人道是这边惊叫,她就往那边跑,那边开始鬼哭狼嚎,她就往草丛里窜。

    想着时间拖得越久,以楼袭月的身手应该已经逃了出去,沈典求躲在草丛堆里沉思了一会儿,开始思考待会自己该如何是好。

    嗯……既然现在已成闹剧,要是爬到树上在大鹏展翅跳下来宣布她成功诈尸,可能会被臭骂一顿。

    然后再神神叨叨说自己缘分未尽,被鬼差半路送回来。

    “小掌门呢?”

    “不不知道。”

    “消失了?”

    “走,来几个人跟我去棺材那瞧瞧那。”

    众手下你看我,我看你,有些为难道:“头儿,要不等着那大掌门回来了再说吧,毕竟这是人家家事。”

    “家事你个头!”手下自然被怒骂了一顿,这领头人还不过气,一脚踹过去,命令道,“让你多嘴,你给我进去看!”

    “遵……命。”没辙,方才多嘴的那人只能硬着头皮上,哆哆嗦嗦踏进去,屋里湿冷得很,阴得让人发颤。正点开火折,挑开稠夜一点。不料耳边传来窸窣之声,定眼看去是只白猫,双眼幽光莹莹,蹲地舔爪。

    这时,棺材里一声闷哼拉回神志,有身形半坐。他大惊,话从舌上滚了几遍:“救命啊!忒娘的乖乖,怕不是诈尸了!”

    所谓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可有股寒气从脊梁直窜上头,让人一步都迈不动。

    他只好眼睁睁地瞧着棺中那人确是副少女模样,脸上蒙着层未褪的死气。身上只穿着一件里衣,怀里揣着个镂空手炉。

    她扶着棺木,目光飘忽。倏的抬头一望,长相便就显山露水,骇为天人。

    外头。沈典求趁着这些人混乱之际,爬上了一棵桃树,树墩子不高,但至少能让她跳下去惹人耳目。

    三二一、跳!

    正欲迎风大喊:“姑奶奶我在……”忽然后脖颈被人逮着,身子骨一轻,脚下腾空,沈典求望向旁边正扶着她的腰身的楼袭月,心里先是惊慌,再而不知为何,又松了一口气。

    “你怎么回来了?”

    “你倒是聪明,”方才那一阵混乱,让原本驻守在后院的人全部四散了出去,刚好给他们留着机会逃出去。楼袭月此时脸上见不得其他表情,“以后莫要这么做了。”

    将逃离的机会留给他人,自己却傻乎乎地穿着寿衣,到处装神弄鬼。

    楼袭月叹息道:“还真如旁人所言,这小掌柜,确实是傻啊。”

    沈典求还有些惊魂未定,听着这厮的调子,顿时气得不打一处来:“你还好意思说我!大难临头就愣神,至少我还会反应!”

    不过,若是仔细想想,棺材里出现的尸体是自己的至亲之人,怕她也会一时心痛到无法思考其他吧。

    思及此,沈典求吞咽了下口水,想着自己好像说错话了,神色有些不自然起来。

    楼袭月也没接话。

    这细雨下得密,他们二人暂时寻了一处避雨的地方。

    沈典求见他好久没说话,清咳了两声。

    “那什么,你将仙女姐姐藏哪了?”

    “她该在哪便在哪。”

    她眼眸微动,这才扭头看过来:“什么意思?”

    楼袭月神色淡然:“我就将她放回棺材里了。”

    漆黑中忽然砸出一道惊雷,沈典求顿然时得整个人都木然了:“……?”

    “放、放回去了?”她扯了扯嘴角,便是暴风雨前最后一个平静的表情。

    “楼、袭、月!此豸不是与你师出同门,情深义重吗?我刚才忙活一阵,就是为了让你掩护将她带出去。”

    楼袭月瞥了她一眼:“于是呢?将她带出去又能怎样呢?”

    被他这话噎住,沈典求愤愤看向别处,咬咬牙说:“至少让她魂归故土,人死了却……却不能藏在自家祖坟,恐怕,恐怕是不好的。”

    楼袭月此时竟然还笑得出声:“那我便替此豸谢过你了。”

    也是亏得她好心一片。楼袭月偏过头来:“沈典求,其实你也不是旁人说的那么一无是处。”

    也不管他这话是出于真心还是奚落,沈典求只觉得此人有种悲伤,过度开始胡言乱语的感觉,故而懒得再与他多言。

    “沈典求。”再又一阵死寂过后,楼袭月忽然开口唤她。

    “怎么?”她现在心里还闷着气呢,虽然也不知道是在气什么。

    “你不好奇吗?”

    好奇,她当然好奇。

    此豸为何会出现在她家的棺材里,她武功如何此高强又为何一日不见便客死他乡,以及,这人为何要将此豸放回去,白瞎了她一顿忙活。

    春日天寒,楼袭月叹息了一口气,道:“原本我带你回来,确实是打听到了风声沈家最近在举办你的葬礼。我想着此事处处蹊跷,而且上次捅了那么大的篓子,眼下沈家明里暗里都被人盯着,若是要将你成功雪藏了过去,不弄出葬礼,恐怕不会让人信服。”

    “所以,”沈典求竖起一只耳朵,“你就带我来此看看,结果没想到就碰到了此豸。”

    “对,”此事确实是让他过于惊异,不过,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楼袭月突然笑了一声,“此豸是死了,但是还未死透。”

    他话说不完全,故意将人吊着。沈典求猛地看向他:“还未死透?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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