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满以为刘县令再了不得也就是去偷偷瓜,万没想到他连非礼妇人这等事都做得。

    她脸色不大好看,审视的目光看向刘县令,却还是打算听他解释。

    尽管这事难以启齿,但也不好就信这女子一面之词,毕竟她对刘大人还算有些了解。

    刘肖见初一狐疑地打量自己,俨然是已经开始揣度自己是不是真的那么没下限,他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道:“丫头,你胡想什么呢?她这是凭空捏造!老夫和珍珍好好地在路上走,她冲过来不分青红皂白就说老夫非礼,还骂老夫。你说她讲理不讲理...”

    左右各执一词,这下叫初一也为难起来。

    她本就不擅长说和,正不知如何是好,就听那小牛又哞哞叫了起来,像是在给刘县令帮腔似的。

    刘县令爱怜地轻抚着牛儿的脑袋,哄道:“好珍珍,不怕噢,阿公带你吃草去...”

    他话说一半,就见那女子柳眉一竖,尖利的声音在初一耳边响起:“你这老不修,不要脸!”

    这下初一也懵了。怎么就不要脸了?

    刘县令也被她这胡搅蛮缠的架势气笑了,他从鼻子里哼了一口气,急道:“老夫怎么不要脸了?怎么就不要脸了啊?你说!你今日不说出个缘由,别想走!”

    女子气急,不依不饶:“你还不让我走,你这老东西,就凭你也拦得住我?说你不要脸就是不要脸!”

    二人越说越气,眼看着又要争吵起来,初一忙把两人拉开,先安抚好吹胡子瞪眼的刘县令,而后才走到那女子身边,好言相劝道:“这位姐姐,你看你有什么委屈,不如直说出来。你们二人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女子也没给初一好脸色,瞪了她一眼,恨恨道:“他非礼我!”

    这下初一也有些不解,她是真没看出来刘县令非礼她了,便柔声细语地继续哄她:“你看你能否说清楚,他是如何非礼你的?否则我也不好评判不是?”

    女子一想似乎也有些道理,可越想越气,又看刘县令在哄那牛,双脚在地上跺了跺,似乎有些难以启齿,终还是咬着牙恼恨道:“他叫我乳名!”

    “你乳名难道是...”初一已经有了不好的想法。

    女子又掐着腰斜睨了初一一眼,鄙夷道:“珍珍啊!你是不是蠢?”

    那头的刘县令自然也听见了这话,也觉得这女人不可理喻,他搭声道:“我这牛儿从打生下来就叫珍珍,与你何干?”

    “你胡说!谁会给自家的牛起名叫珍珍?”女子显然不信,当即大声辩驳。

    知道跟她说不清,初一没再理会她,转而把刘县令拉到一边,偷偷摸摸地小声问道:“刘阿公,您这牛,不是偷的吧?”

    刘县令恼道:“什么偷的?老夫行得正坐得端,从不偷东西!”

    初一眨巴眨巴眼看看他,他丝毫不心虚,非要给初一展示展示自己的一身正气。

    此时就听那女子还在叫骂:“真是荒唐!谁会给牛起一个黄花大闺女的名字?明明就是看我路过,故意这样叫!老不要脸!登徒子!”

    刘县令一分也不肯示弱于她,立马大声反驳:“黄花大闺女怎么了?我这牛儿未出闺阁,也是黄花大牛啊!怎么就不能叫珍珍了?老夫偏叫,珍珍珍珍珍珍...”

    “你别叫了!”

    “老夫偏叫!”

    初一叹了口气,知道这事不说清楚今日没完,自己也走不了。

    只好又去对那女人说道:“这位珍珍小姐,兴许这事真是个误会。你看那位是咱们太平县的青天大老爷,断不会做出在路边轻薄女子之事。”

    女子嗤之以鼻道:“哼,就他?什么青天?成日脏兮兮的,我看就是个老乞丐!”

    听她的语气,倒也不像是不认识刘县令,初一便更觉得奇怪,没想到她一这样说,刘县令又来了脾气,阴阳怪气道:“总好过有些人穿得人模狗样,整日阿谀这个,奉承那个。知州大人请您用茶,同知大人请您用茶...”

    他弯着腰低眉顺眼地捏着嗓子说话,女子一下就被他激怒,尖叫着吼了一嗓子:“你还敢学我爹!”

    刘县令好整以暇:“老夫说学得是你爹了吗?老夫学得是戏里的狗腿!你自个就上赶着认了,这是何意?哟,难不成你爹也这样?啧啧啧...”

    初一早就见识过刘县令气人有一套,他左一句右一句越说越来劲,气得那女子失了神智,“嗷——”得喊了一嗓子就要冲上来抓人。

    挡在中间的初一只是象征性地阻拦着,也不好真对她上手,岂料她够不着刘县令,便不依不饶地发疯胡乱抓人。

    正巧胳膊上的一个尖利的配饰刮到初一的脸,一下便划出一道血印。

    疼得初一吸了一口凉气,顿时也来了脾气,咬着牙一个用力就把那女子扯开甩到了一边。

    初一的力气多大啊!真要比起来就算商宁那样的青壮也不是对手,何况这一个娇小姐?

    女子就感觉突然间天旋地转,自己好似飞了出去,紧接着就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地上。

    她娇生惯养长大,哪里受过这等委屈?

    被摔得发懵,也不敢再来找初一的麻烦,她就坐在地上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好在伤口不深,初一抹去了血珠就没再出血,应当只是擦破了一层皮。

    刘县令见初一受了伤,似乎有些过意不去,也没再跟女子为难,老老实实地躲在一边不吭声了。

    女子哭了一阵见没人理她,也就放弃了扯着嗓子干嚎,可不知怎么越想越伤心,竟在一边抽抽搭搭地真哭了起来。

    初一没再管伤口,走到刘县令身边问道:“刘阿公,你认得她?”

    她早就听出这两人似乎并非不识,反而像是早有嫌隙。

    刘县令看初一没有大碍,放下心来叹了口气道:“她爹就是钱家老爷。”

    初一一怔。“那她就是那个...”

    刘县令点点头:“就是那个跑了的李家媳妇。丫头,老夫就算与她爹不睦,却怎么也不可能刻意轻薄她个小丫头啊!我这牛儿,当真就叫珍珍。想来也是她心情不佳,借由老夫发泄发泄。罢罢罢,就当老夫倒霉,老夫去给她认个错就是!”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瞧见那姑娘真气哭了,心里也觉得不是滋味,莫名有些过意不去。

    初一也觉得给牛起名这事刘县令做得出来,和他一同到姑娘身边,刘县令好言给她道了歉,初一也赔了不是,顺势弯下腰要把她扶起来。

    不料那钱小姐见二人如此待她,竟越哭越惨,也不肯起来抱着初一失声痛哭。

    初一还没见过情绪波动如此之大的人,也不好起身,半弯着腰僵直着身子,任凭她的泪水打湿了衣襟。

    刘县令便在旁边感慨:“说起来这丫头也可怜,婆家过不下去回了娘家,娘家还闹了鬼,唉...”

    他啧啧感叹,钱姑娘听见这话,哭得更大声了。

    初一没好气地瞪了刘县令一眼,他还好意思提闹鬼的事?

    就听他又说道:“也不知李家捉鬼捉得怎么样了,若不是今日要带着珍珍出来散步,老夫非要去瞧瞧不可...”

    怀里的人哭得惊天动地,初一见刘县令揣着手欠嗖嗖地站在一边,无所事事的样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没好气道:“刘阿公,您不是要带珍...”

    她说到一半,看看怀里的姑娘,改口道:“不是要带您的黄花大牛散步吗?天色也不早了,您快走吧!”

    刘县令见这丫头总是不待见自己,也不知为何,莫名得还有些委屈,还是不情不愿地应了,牵着牛渐渐远去。

    等钱家小姐哭累了,猛地意识到自己抱着个陌生人,这才想起放过初一,尴尬地一把将她推开。

    初一揉了揉发酸的腰,没跟她计较,正打算与她告别,就见她注意到初一被自己哭湿了的衣裳,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她想要说点什么,却又抹不开面子,见初一要走,忙唤了一声:“喂。”

    初一停下看她一眼,瞧她吞吞吐吐的样子像是十分为难,也没打算再等她细说,无所谓地笑笑转身便走。

    她一走,姑娘又不肯依,三两步追了上来,哭过的声音不再那般刺耳,说出的话却仍是不好听:“你是不是也笑话我?”

    初一不愿再与这人多纠缠,老实地摇了摇头不说话,全没了刘县令在时那副牙尖嘴利的样子。

    钱小姐显然不信,哼了一声:“如今太平县人人都在笑话我,你不可能不知道我家的事!”

    见她又开始胡搅蛮缠,初一停下脚步,冷冷看着她,压低声音反问一句:“与我何干?”

    她面色微冷,清浅的眼眸如水,满是淡漠与疏离。

    惊得钱小姐一窒,竟真的忘了该说什么。

    初一说罢没再看她,自顾自地往前走,她果然没有追上来。

    这招数奏效,初一边走边在心中窃喜偷笑,没想到学着将军的样子真的有用。

    不料没等她高兴太久,那钱姑娘的脚步声便又凑近。

    这次她却没再说话,拉过初一的手胡乱塞给她一堆东西,初一没来得及接住,叮叮当当掉了一地。

    钱小姐也没管,踩着碎步跑走了,只留下一句:“赔你的衣裳和脸!我钱翠珍不欠别人的!”

    初一看着地上乱七八糟的金银首饰,不知所措。心里莫名只有一个想法:还真叫珍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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