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月上枝头，夜色渐浓。
又是平淡无味的一日迎来落幕，将近可以歇息的时刻，方韧芽早早来到镜台前坐下，曼卿与弄娇二人也随之上前为其脱簪卸妆，侍奉洗漱。
一阵忙活过后，镜前的人褪去一身的珠光宝气，剩下那副略显瘦削的单薄身躯和一张干净苍白的面庞。
她身上只一件白色里衣，黑若玄铁的长发垂在脑后，凝视着镜中的双眼里不见丝毫的波澜。烛光摇曳着掠过那张标致的脸，忽明忽暗间，一种独属于少年的锐气浮现在她眉宇。
一众侍女宫人皆屏声敛气，屋中静得落针可闻，仿佛与这渐深的夜一同沉沉睡去一般。
盥洗结束之后，曼卿低声吩咐旁处几个宫人前来将用具撤下，坐在镜前的方韧芽也是一刻都不耽误，直直起身离开，转而向着床榻走去。
曼卿和弄娇见状也随即起步跟在她的身后，到了榻前，便一人站至一侧停下了脚。
方韧芽坐上床榻边沿，低头正欲脱鞋时，屋中又走进来一人。她淡淡瞥了那人一眼，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了眼帘。
秋若手中提着一只方方小小的食盒快步向榻前走来，步伐看着轻盈但却稳健有力。她跪下身去，将东西放在自身正前处后，交叠着手掌向榻上的人叩首行礼：“奴婢来请陛下用药。”
知其来意后，方韧芽虽未出声应答，但却止住了动作。在右侧侍立着的弄娇瞄了一眼主子，也很有眼力地朝着秋若走去，将那只食盒给接了过来。
待弄娇走回方韧芽的跟前，曼卿随即来到她的身边，伸手去将盖子打开，又从里头端出了那碗汤药。
缝隙开启的那一刻，一股异香瞬间在屋内弥散开来。这香味初闻是蜜糖般的甜腻，然而细嗅过后，又会发觉当中还掺杂着一种木叶腐烂的气息，实在算不得好闻。
曼卿和弄娇二人被这气味熏得不约而同地皱了皱眉，开始有些面露难色。而一旁的秋若则微微颔首跪立着，依然是冷面一张，未曾有任何细微的变化。
“陛下……”曼卿双手捧着瓷碗向方韧芽递去，张口轻声喊道。
充斥着鼻腔的香气愈加浓烈，方韧芽抬眼看向那碗药，也同样忍不住蹙起了双眉。
尽管心里已有无数个不情愿，但这药到底还是非喝不可的。在片刻的犹豫后，她终于还是抬手把碗接过，紧接着又心一横，一口气将药给喝了个精光。
带着余温的甘甜液体没过齿舌流入咽喉，在口腔中留下丝丝凉意，却又在喉咙里带起一阵火烧似的灼热感，隐隐刺痛着她的神经。
虽然已经喝了不知多少回这药，但迄今为止，她还是没能适应这种感觉。每每喝完，总得熬上一段时间才能重获安宁。
方韧芽的脸色不由得难看起来，她不禁伸手揉了揉前颈，想以此来缓解此刻的不适。
身侧的弄娇见主子这般，也跟着露出了担忧的神色。她匆匆去斟了一杯茶水，却在返回的途中被曼卿投来的眼神给制住了脚步。
方韧芽紧锁着眉头将药碗递还给曼卿后取出一条帕子擦拭着唇边，无意抬眼向屋内看了看，目光下意识停在了前方那人的身上。
距离床榻不远之处，秋若仍行礼跪立在地，她脊背笔挺，面上没有任何情绪，仿佛世间发生的一切都与她无关，仿佛她只是一具缺失灵魂的躯壳而已。那种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空虚感，一如自己第一次见到她时，她所展现出的那样。
秋若的面容与过往的记忆一同在脑海中不断翻滚，方韧芽的思绪不受控制地飘向了曾经的那段日子——
那大概是在半年前，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一行蒙面黑衣人悄无声息地潜入了位于都城边缘的落光院，不费吹灰之力便将她与母亲二人给成功掳走。
不知昏睡了有多久，直至方韧芽再次睁眼醒来时，母亲已然不知去向，而她自己则是意识模糊，浑身都被剧痛缠绕，如同濒死一般瘫在一间阴暗湿冷的屋子里，四肢动弹不得，也无法开口发出任何声音。
就在目光渐渐开始涣散之时，眼前那扇终日紧闭的房门终于被人一把推开。方韧芽耗尽最后一点气力抬眼向门口望去，一名身穿黑衣的年轻女子手里托着一只盅罐，在大大敞开的门扉间背光而立。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秋若。
那时的秋若同样身姿挺拔，神情冷漠无比，双眼空洞地注视着前方，连周身飞浮的尘埃也透着几分渗人的寒意。她一步一步向自己逼近，如同一只被人操纵的傀儡人偶，如同一个前来向索命的阴界鬼差，在她身上感受不到一丝一毫活人该有的生气……
回忆到这里戛然而止，方韧芽莫名觉得胸口像被一块巨石压着一般沉闷，也几乎快要喘不过气。她身形微微晃了晃，一手撑在床沿，一手捂住心口，加重了呼吸的力度。
站在一旁的弄娇见状，连忙上前搀扶着她躺下，眉目之间显示出不浅的忧虑。
***
风平浪静而又枯燥乏味的日子接连过去了几日。一个春和景明的上午，屋外天朗气清，暖风和煦，黄莺绕枝，百啭千声。
佳景为伴，方韧芽静坐窗边书案前执笔练字。她双眉微颦，神情专注，将蘸了墨的毫尖轻落于宣纸上，继而挥笔发力、提按转折，一道道墨迹便如蜿蜒的黑色河流在素白的平原上漫延交错，最后形成几行匀称工整的字。
连续写完一沓纸后，她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将笔搁置一旁，又从椅子上站起身，活动着有些酸痛的手腕。
一直侍立在侧的曼卿瞧见她的动作，自然上前替她把纸张收集好，小心地叠放在书案一边。
恰时弄娇从门外进来，手上端着一张食案，当中盛着两盘色泽艳丽、模样精致的糕点，香气浓郁。
“陛下写了一早的字，想来一定辛苦，只是还不到用午膳的时候，不如先用些点心？”她走到旁边一张圆桌前，将食案上的糕点一一摆上桌，自顾自道，“奴婢带了膳食局宫人新做出的花样儿，闻着可香了，陛下快来尝尝吧。”
听见声响的方韧芽止住了原本的动作，转目淡淡扫了一眼桌上的糕点后望向弄娇，并没有要回答她的意思。
屋里一瞬间又静了下来，时间仿佛也在这一刻开始凝滞。
站在书案前的曼卿看了眼弄娇后又瞥了眼主子，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神情顿时变得有些尴尬。然而弄娇本人却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将东西置弄好便转过身面向二人，半眯着眸子，咧开嘴扬起一个甜美的笑。
方韧芽仍旧看着她沉默。
弄娇穿着一身缃色宫装站在杲杲日光里，笑意粲然。目光聚集在她的脸庞，那是一张和自己差不多年龄的脸，嘴巴小巧红润，鼻梁挺直，双眉细长弯如新月，眼眸清澈明亮好似晨露。
望着她时，竟不觉会想起冬日负暄时那种温暖柔和的触感。
相比起曼卿的如履薄冰、不苟言笑，弄娇来到自己身边的这些日子里，好像总是这样笑容满面、无忧无虑。
实话说来，其实不论是曼卿的文静还是弄娇的活泼，方韧芽都并不讨厌。如若不是相遇在这皇宫之内，如果她们不是带着目的前来，她其实也很乐意去与她们亲近。
但可惜终究是事与愿违。她们到底还和秋若一样，是站在自己对立面的人，与她们关系越近，威胁自然也就会越大。与其最终让自己陷入到不必要的危险之中，不如一开始就保持距离，不要靠近。
如此一想，方韧芽的眼里平添了几分冷淡，她扭头移开视线，缄默着向窗外看去。不过短暂的安静过后，却听见弄娇的声音也跟着一步步靠了过来：
“今日天气格外的好！陛下何不出去走走，散一散心？总闷在屋子里也是会伤身子的，这时候正适合多走动走动，采一采阳！”
弄娇一开口，话音便像山间涌动的潺潺流水一般，滔滔不绝，“奴婢前几日还听闻几个宫人说那秀灵苑里开满了花，姹紫嫣红的！陛下要不要去瞧一瞧？”
弄娇说着走到方韧芽的身侧，依然笑意盈盈，全然没有注意到旁边的曼卿在不停使来眼色。
方韧芽有些出神地望着殿外，没有回应弄娇的话，但却张口向她问了一句：“今天是什么日子？”
身旁的弄娇略想了想，回答道：“今儿个已是廿七了。”
“廿七……”
方韧芽喃喃复述了一遍，又像突然惊醒似的怔了怔，一双漆黑的瞳仁微微颤动着。
不知不觉竟过去了快一月，只要再熬上几日，便到了能去探望母亲的时候了。
一想到此事，她心中顿感一丝安慰，面上的神情也渐渐明媚了许多。
“那就去看看吧。”
忽而从口中鬼使神差说出的一句话，连方韧芽自己也觉得有些恍惚，曼卿和弄娇更是相视了一眼，二人皆面露诧异之色。
说来其实也怪不得她二人会如此惊讶，毕竟她们进入朝阳宫的这半个多月里，方韧芽几乎不与她们有除必要以外的任何交往。平日里她总是寡言少语，对一众事情都漠然置之，就算难得能多说一两句，那也仅限于有谁惹得她不耐了的情况。
除此之外，非因朝政公务，她也从未跨出过朝阳宫的宫门。闲暇之余，她总是将自己沉默地困在殿内，至多也就是站在窗前望一望外面的风景，再不肯多迈出一步。弄娇此前也同样提议劝说了多次，想为她寻些消遣，但每次都是石沉大海，根本得不到她的回应。
而在今日，方韧芽竟破天荒的顺了弄娇的话，这可让曼卿和弄娇二人一下子有些措手不及。
曼卿瞪大了眼看向主子，面上仍有些错愕。弄娇则只剩下一脸兴奋，朝主子行了一礼，笑逐颜开道：“是！奴婢们这就伺候陛下更衣！”
又是平淡无味的一日迎来落幕，将近可以歇息的时刻，方韧芽早早来到镜台前坐下，曼卿与弄娇二人也随之上前为其脱簪卸妆，侍奉洗漱。
一阵忙活过后，镜前的人褪去一身的珠光宝气，剩下那副略显瘦削的单薄身躯和一张干净苍白的面庞。
她身上只一件白色里衣，黑若玄铁的长发垂在脑后，凝视着镜中的双眼里不见丝毫的波澜。烛光摇曳着掠过那张标致的脸，忽明忽暗间，一种独属于少年的锐气浮现在她眉宇。
一众侍女宫人皆屏声敛气，屋中静得落针可闻，仿佛与这渐深的夜一同沉沉睡去一般。
盥洗结束之后，曼卿低声吩咐旁处几个宫人前来将用具撤下，坐在镜前的方韧芽也是一刻都不耽误，直直起身离开，转而向着床榻走去。
曼卿和弄娇见状也随即起步跟在她的身后，到了榻前，便一人站至一侧停下了脚。
方韧芽坐上床榻边沿，低头正欲脱鞋时，屋中又走进来一人。她淡淡瞥了那人一眼，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了眼帘。
秋若手中提着一只方方小小的食盒快步向榻前走来，步伐看着轻盈但却稳健有力。她跪下身去，将东西放在自身正前处后，交叠着手掌向榻上的人叩首行礼：“奴婢来请陛下用药。”
知其来意后，方韧芽虽未出声应答，但却止住了动作。在右侧侍立着的弄娇瞄了一眼主子，也很有眼力地朝着秋若走去，将那只食盒给接了过来。
待弄娇走回方韧芽的跟前，曼卿随即来到她的身边，伸手去将盖子打开，又从里头端出了那碗汤药。
缝隙开启的那一刻，一股异香瞬间在屋内弥散开来。这香味初闻是蜜糖般的甜腻，然而细嗅过后，又会发觉当中还掺杂着一种木叶腐烂的气息，实在算不得好闻。
曼卿和弄娇二人被这气味熏得不约而同地皱了皱眉，开始有些面露难色。而一旁的秋若则微微颔首跪立着，依然是冷面一张，未曾有任何细微的变化。
“陛下……”曼卿双手捧着瓷碗向方韧芽递去，张口轻声喊道。
充斥着鼻腔的香气愈加浓烈，方韧芽抬眼看向那碗药，也同样忍不住蹙起了双眉。
尽管心里已有无数个不情愿，但这药到底还是非喝不可的。在片刻的犹豫后，她终于还是抬手把碗接过，紧接着又心一横，一口气将药给喝了个精光。
带着余温的甘甜液体没过齿舌流入咽喉，在口腔中留下丝丝凉意，却又在喉咙里带起一阵火烧似的灼热感，隐隐刺痛着她的神经。
虽然已经喝了不知多少回这药，但迄今为止，她还是没能适应这种感觉。每每喝完，总得熬上一段时间才能重获安宁。
方韧芽的脸色不由得难看起来，她不禁伸手揉了揉前颈，想以此来缓解此刻的不适。
身侧的弄娇见主子这般，也跟着露出了担忧的神色。她匆匆去斟了一杯茶水，却在返回的途中被曼卿投来的眼神给制住了脚步。
方韧芽紧锁着眉头将药碗递还给曼卿后取出一条帕子擦拭着唇边，无意抬眼向屋内看了看，目光下意识停在了前方那人的身上。
距离床榻不远之处，秋若仍行礼跪立在地，她脊背笔挺，面上没有任何情绪，仿佛世间发生的一切都与她无关，仿佛她只是一具缺失灵魂的躯壳而已。那种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空虚感，一如自己第一次见到她时，她所展现出的那样。
秋若的面容与过往的记忆一同在脑海中不断翻滚，方韧芽的思绪不受控制地飘向了曾经的那段日子——
那大概是在半年前，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一行蒙面黑衣人悄无声息地潜入了位于都城边缘的落光院，不费吹灰之力便将她与母亲二人给成功掳走。
不知昏睡了有多久，直至方韧芽再次睁眼醒来时，母亲已然不知去向，而她自己则是意识模糊，浑身都被剧痛缠绕，如同濒死一般瘫在一间阴暗湿冷的屋子里，四肢动弹不得，也无法开口发出任何声音。
就在目光渐渐开始涣散之时，眼前那扇终日紧闭的房门终于被人一把推开。方韧芽耗尽最后一点气力抬眼向门口望去，一名身穿黑衣的年轻女子手里托着一只盅罐，在大大敞开的门扉间背光而立。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秋若。
那时的秋若同样身姿挺拔，神情冷漠无比，双眼空洞地注视着前方，连周身飞浮的尘埃也透着几分渗人的寒意。她一步一步向自己逼近，如同一只被人操纵的傀儡人偶，如同一个前来向索命的阴界鬼差，在她身上感受不到一丝一毫活人该有的生气……
回忆到这里戛然而止，方韧芽莫名觉得胸口像被一块巨石压着一般沉闷，也几乎快要喘不过气。她身形微微晃了晃，一手撑在床沿，一手捂住心口，加重了呼吸的力度。
站在一旁的弄娇见状，连忙上前搀扶着她躺下，眉目之间显示出不浅的忧虑。
***
风平浪静而又枯燥乏味的日子接连过去了几日。一个春和景明的上午，屋外天朗气清，暖风和煦，黄莺绕枝，百啭千声。
佳景为伴，方韧芽静坐窗边书案前执笔练字。她双眉微颦，神情专注，将蘸了墨的毫尖轻落于宣纸上，继而挥笔发力、提按转折，一道道墨迹便如蜿蜒的黑色河流在素白的平原上漫延交错，最后形成几行匀称工整的字。
连续写完一沓纸后，她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将笔搁置一旁，又从椅子上站起身，活动着有些酸痛的手腕。
一直侍立在侧的曼卿瞧见她的动作，自然上前替她把纸张收集好，小心地叠放在书案一边。
恰时弄娇从门外进来，手上端着一张食案，当中盛着两盘色泽艳丽、模样精致的糕点，香气浓郁。
“陛下写了一早的字，想来一定辛苦，只是还不到用午膳的时候，不如先用些点心？”她走到旁边一张圆桌前，将食案上的糕点一一摆上桌，自顾自道，“奴婢带了膳食局宫人新做出的花样儿，闻着可香了，陛下快来尝尝吧。”
听见声响的方韧芽止住了原本的动作，转目淡淡扫了一眼桌上的糕点后望向弄娇，并没有要回答她的意思。
屋里一瞬间又静了下来，时间仿佛也在这一刻开始凝滞。
站在书案前的曼卿看了眼弄娇后又瞥了眼主子，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神情顿时变得有些尴尬。然而弄娇本人却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将东西置弄好便转过身面向二人，半眯着眸子，咧开嘴扬起一个甜美的笑。
方韧芽仍旧看着她沉默。
弄娇穿着一身缃色宫装站在杲杲日光里，笑意粲然。目光聚集在她的脸庞，那是一张和自己差不多年龄的脸，嘴巴小巧红润，鼻梁挺直，双眉细长弯如新月，眼眸清澈明亮好似晨露。
望着她时，竟不觉会想起冬日负暄时那种温暖柔和的触感。
相比起曼卿的如履薄冰、不苟言笑，弄娇来到自己身边的这些日子里，好像总是这样笑容满面、无忧无虑。
实话说来，其实不论是曼卿的文静还是弄娇的活泼，方韧芽都并不讨厌。如若不是相遇在这皇宫之内，如果她们不是带着目的前来，她其实也很乐意去与她们亲近。
但可惜终究是事与愿违。她们到底还和秋若一样，是站在自己对立面的人，与她们关系越近，威胁自然也就会越大。与其最终让自己陷入到不必要的危险之中，不如一开始就保持距离，不要靠近。
如此一想，方韧芽的眼里平添了几分冷淡，她扭头移开视线，缄默着向窗外看去。不过短暂的安静过后，却听见弄娇的声音也跟着一步步靠了过来：
“今日天气格外的好！陛下何不出去走走，散一散心？总闷在屋子里也是会伤身子的，这时候正适合多走动走动，采一采阳！”
弄娇一开口，话音便像山间涌动的潺潺流水一般，滔滔不绝，“奴婢前几日还听闻几个宫人说那秀灵苑里开满了花，姹紫嫣红的！陛下要不要去瞧一瞧？”
弄娇说着走到方韧芽的身侧，依然笑意盈盈，全然没有注意到旁边的曼卿在不停使来眼色。
方韧芽有些出神地望着殿外，没有回应弄娇的话，但却张口向她问了一句：“今天是什么日子？”
身旁的弄娇略想了想，回答道：“今儿个已是廿七了。”
“廿七……”
方韧芽喃喃复述了一遍，又像突然惊醒似的怔了怔，一双漆黑的瞳仁微微颤动着。
不知不觉竟过去了快一月，只要再熬上几日，便到了能去探望母亲的时候了。
一想到此事，她心中顿感一丝安慰，面上的神情也渐渐明媚了许多。
“那就去看看吧。”
忽而从口中鬼使神差说出的一句话，连方韧芽自己也觉得有些恍惚，曼卿和弄娇更是相视了一眼，二人皆面露诧异之色。
说来其实也怪不得她二人会如此惊讶，毕竟她们进入朝阳宫的这半个多月里，方韧芽几乎不与她们有除必要以外的任何交往。平日里她总是寡言少语，对一众事情都漠然置之，就算难得能多说一两句，那也仅限于有谁惹得她不耐了的情况。
除此之外，非因朝政公务，她也从未跨出过朝阳宫的宫门。闲暇之余，她总是将自己沉默地困在殿内，至多也就是站在窗前望一望外面的风景，再不肯多迈出一步。弄娇此前也同样提议劝说了多次，想为她寻些消遣，但每次都是石沉大海，根本得不到她的回应。
而在今日，方韧芽竟破天荒的顺了弄娇的话，这可让曼卿和弄娇二人一下子有些措手不及。
曼卿瞪大了眼看向主子，面上仍有些错愕。弄娇则只剩下一脸兴奋，朝主子行了一礼，笑逐颜开道：“是！奴婢们这就伺候陛下更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