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城中出现了有关女儿的线索,李灼华决心在此多停留两日,反正周家的长老不日就会抵达城内,她也不会浪费太多的时间。

    只是…

    李灼华回头,有些无奈的看向自刚才起就一直跟着她的人:“你一直跟着我做什么?”

    身后跟着她的人赫然就是明净心,他嘿嘿一笑:“姐姐方才帮了我一个忙,我还没有好好谢过姐姐呢。”

    李灼华摇头:“举手之劳而已,何况小偷是你抓住的,我也没做什么。”

    “可要不是姐姐你拆穿他的骗术,我就直接把他放跑了,这份功劳合该有姐姐的一半。”明净心继续道,他不缠不休的贴上来,琥珀色的眼睛亮晶晶的,小狗一样。

    还有...

    李灼华垂眼,男子的腰间杂七八杂的挂着这种东西,一块写有名字的弟子令牌,一个香囊,还有一个样式很熟悉的罗盘,罗盘上刻着一只栩栩如生的凤凰。

    周家的火凤家纹。

    村长那天见过的人,原来不是周岁安,而是身边这个愣头青小子。

    她不动声色的移开视线,问道:“你叫什么?”

    男子的眼睛顿时一亮,他向前走了几步,和李灼华并肩而立。

    “明净心。”他说:“我叫明净心,中州无终涯第二百三十八代弟子。”

    无终崖...

    李灼华暗自挑眉,若是没记错的话,她记得周岁安那未过门的新婚妻子就是无终崖之主的师妹。

    “心思恪纯,澄净明澈。是个好名字,也很适合你。”

    “我师父也是这样说的。”明净心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我的名字就是他起的。前辈你呢,你叫什么?”

    “我姓李,名叫灼华。”李灼华道:“‘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的灼华。”

    她的视线漫不经心的划过路边摆着灵矿的小摊,停留在明净心的脸上:“你腰间的这块罗盘倒是特别,上面还有周家的火凤家纹,我记得周家和无终崖即将结为姻亲,你这番出门,是为了替周家办事?”

    两人一同进了客栈,李灼华定下两间房,明净心跟在她身边,继续刚才的话题。

    “婚礼未成,目前应当还算不得姻亲?”明净心道:“不过姐姐说的不错,我这次的确是为了替周家办事,更准确地说,是替周家家主净湛君办事。”

    因为方才白天李灼华才帮了他的缘故,明净心此刻对她没有一丝一毫的怀疑,不等李灼华提问,他已经竹筒倒豆子般,将所有事全部都交代出来:“不瞒姐姐,净湛君要娶的人正是我的师姐,前几日净湛君私底下找上我,说他和前妻之间因为魂契丢失,因此一直未能解契,此番托我出门,是想让我在婚礼之前帮他寻到旧的魂契,至于这个罗盘,就是净湛君交给我用来寻找魂契的东西,不过最近总是时灵时不灵的。”

    他倒是会省事。

    在心中轻嗤一声,李灼华继续道:“净湛君还有一位前妻?我竟不知这件事。”

    “姐姐不知道吗?她其实还挺...声名远扬的。”明净心道。

    虽然都是些不太好的名声。

    “净湛君此番求娶我师姐,原因之一就是净湛君当年被前妻打伤,而我师姐身怀凤凰真火,可助他疗伤。”明净心继续道:“据说他那位前妻...很是恶毒。”

    说到这里,明净心住了嘴,他不是很想谈论这个话题,李灼华却在此时来了兴致:“怎么个恶毒法?”

    “就是...”明净心犹犹豫豫的张口:“说她忘恩负义什么的...”

    “忘恩负义,不仅叛出周家,还杀夫未遂,是吧?”

    明净心一愣:“姐姐你这不是知道吗?”

    李灼华微笑不语。

    她自然知道。

    最近周家和无终崖联姻在即,围绕着周岁安的各种话题都是当前修仙界讨论的热点,他那大名鼎鼎的“恶毒前妻”自然也被重新提起,一路走来,李灼华已经不知道听见了多少周家妄加在自己身上的罪名。

    见明净心皱着眉,她冷不丁的转移了话题:“那你听过有关净湛君女儿的事么?”

    “女儿?”明净心一愣,随后摇摇头:“我倒是听说过有这么一号人物,但她似乎已经失踪多年,如今就连净湛君都不知道她的下落。”

    又是这样。

    李灼华的心头掠过一丝失望,问及轻语的消息,旁人要么是不知,要么就只知道有这么一号人的存在,更具体的消息是再也没有,她像是突然消失了一般,几乎所有的痕迹都被抹除得干干净净。

    “时候不早了,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掩盖下心中的疲惫,她对明净心道。

    “好,姐姐也早点休息。”

    明净心没有察觉到李灼华隐藏的不快,他乖乖点头,转身走出房门,又在门口时重新转回身来,神色犹豫:“那个...姐姐,关于净湛君前妻的种种传言,姐姐还是少信为妙。”

    李灼华一怔,倒是没想到明净心会忽然跟她说起这个:“为何?”

    “方才提起净湛君前妻的时候,姐姐的心情似乎不大好。”明净心脸颊微红,盯着地板继续道:“而且那些不好的传言全部都来自于周家,我师父说过,一面之词,不可尽信,所以姐姐你也不必太在意这些。”

    他复又抬起头来,琥珀色的眼睛清澈透亮:“至少,我是不完全相信的。”

    第二天,李灼华是被窗外的风声吵醒的。

    裹挟着黄沙的风吹开了房间的窗户,猛烈的风灌进室内,让原本盘腿坐在床上调息的李灼华睁开眼睛。

    她轻轻一动手指,合拢不断开合的窗户,以这间客栈为中心,城内的风渐渐平息下来。

    走出房门,明净心已经穿戴齐整候在大堂中,见到李灼华出来,立刻开口道:“姐姐,这风...”

    “城中的灵力已经开始乱了。”李灼华望向客栈外阴沉沉的天空,漫天的黄沙将城中的一切都笼上一层朦胧的屏障。

    “这个我知道。”明净心左看看右看看,神神秘秘的贴近李灼华,压低声音:“方才风突然停了,是姐姐做的吗?”

    对李灼华而言,短暂的平息城内暴乱的灵力并不是一件难事,她原本也没有想着隐去自己的痕迹,然而眼前明净心一副发现大秘密的模样实在好玩,让她忍不住生出一些玩乐的心思。

    于是她笑道:“你不妨猜猜看?”

    明净心也没想到,眼前这个看上去端庄持重的姐姐竟然也会说出这样略显俏皮的话来,他一愣,又转头看了一眼门外的景色:“我觉得就是姐姐做的。”

    “为什么?”李灼华问。

    明净心摇头:“不知道,就是直觉。”

    “好蛮不讲理的回答。”李灼华也收起了玩心:“这样短暂的梳理灵力并不难,但要长期维持下去,还是得通过城内的法阵不停运转。看如今的情况,法阵最多也只能撑上一天了。”

    “一天?”明净心瞪大眼睛:“可是...周家的长老还有两天才能到吗?”

    城内的阵法要是得不到及时的维护,那城中的人迟早会被愈演愈烈的罡风撕成碎片。

    想到此处,他忧心忡忡的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悄悄抬眼看向对面的李灼华,内心那种小动物般的直觉告诉他,眼前的姐姐一定有办法能够解决此事,但他又实在是不好意思开口。

    说到底,大家都非亲非故的,刚认识不到一天,除了名字之外,这位姐姐的性格过去甚至修为,他都一概不知。

    “不必担心。”

    仿佛看出明净心心中的忧虑似的,李灼华阖眼微笑道:“他们已经来了。”

    话音刚落,城市上空漫天的黄沙便被撕开一道口子,白日里明亮的天光照进来,一架威势浩大的战车破云而来,战车的侧面,火凤家纹威风凛凛,霸气万分。

    放开神识一扫,战车上的情形尽数映入李灼华的识海,上面坐着四个周家长老并几位年轻弟子,然而众人之中,却没有周轻语的影子。

    尽管内心已经早有准备,但真的得知这一结果,李灼华还是不免失望,她端起茶杯,借着喝茶的动作掩盖掉自己的心绪。

    握着茶杯的手悄悄攥紧了几分,她平复下心情,对明净心笑道:“说起来,那些人还算是你的姻亲,你不过去打声招呼?”

    明净心将头摇的如同拨浪鼓一般:“不了不了。况且,我师姐现在还没嫁呢,除了净湛君,周家的其他人我也不认识。”

    都是人情往来,本就是靠攀关系打交道,哪里谈得上认识还是不认识。

    李灼华轻轻一笑,也不揭穿明净心这样的小孩子心性,站起来对他道:“走吧。”

    “要去哪?”明净心问道,他的眼睛追逐着李灼华的动作。

    “如今城内罡风四起,周家的长老们连夜赶来,第一件事定是打开祭坛维护法阵。”李灼华道:“我们自然是去观礼的。”

    “这样啊。”明净心在内心松了一口气,也跟着站起来,有那么一瞬间,他还以为李灼华是要带他去见周家的长老们呢。

    那样就太可怕了。

    李灼华料的不错,长老们进城之后的第一件事,果然是打开城内四角的祭坛。

    每百年一次的阵法维护在这城中也算是一件不小的传统,除了李灼华和明净心之外,还有不少前来观礼的人,两人隐藏在人群之中,倒也不显得打眼。

    祭坛的开启还需要时间,就这一会儿的功夫,明净心已经和周围的人迅速熟络起来。

    他生了一副最讨长辈喜欢的乖巧长相,琥珀色的眼睛里干干净净,看不到一点儿污浊,很容易就能招来周围人的好感。

    “你们从外地来的吧?第一次看?”

    有女修问道。

    “是啊姐姐,我们昨天才刚到,刚知道原来这城里还有这么一段来历。”明净心道:“不知道这法阵具体是要如何修补?怎的还需要每隔百年专门派人来,城里的人不能自己维护吗?”

    “你算是问到点子上了。”女修道:“这阵法,我们自己还真动不得。你既然知道这阵法需要维护,那关于桃花女的事应该晓得?”

    明净心点头:“这个我知道。就是桃花女搅动罡风,周家的人前来平定的,对吧?”

    “正是。”女修继续道:“约三千年前,咱们这儿还因为桃花女的缘故,罡风肆虐,民不聊生,后来是周家的长老用血祭之术布下这阵法,才平息了城内愈演愈烈的罡风,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这阵法的维护非得是那位长老的直系血脉不可,否则谁来都不管用。”

    李灼华也插嘴道:“那倒是个稀奇的术法。”

    说话间,祭坛已经被周家的长老们打开了一半,闪烁着金光的阵法暴露在众人眼前,阵内已是灵气枯竭,光芒黯淡,紧靠着最后的一点灵力勉强维持着法阵的运转。

    仅仅百年,法阵就破损到这个地步?

    打眼一扫,李灼华便直觉不对,这个法阵岂止破损,简直可以用残破不堪来形容,阵内的大部分纹路都已经磨损的几乎看不见,只靠着一些微末的灵力苟延残喘。

    这破损的也太厉害了,不像是仅仅百年就能达到的程度。

    她心中奇怪,面上仍是不动声色的看着长老们将祭坛完全打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站上阵法中央,割破掌心,将鲜血洒在残破的阵法上。

    阵法吸收了鲜血,光芒微亮,终于勉强开始运转起来,城内原本蠢蠢欲动的灵力被压制下来。

    随着阵法的逐渐恢复,另一位原本候在一旁的周家弟子上前,将几块灵石摆在阵法的中央,为阵法提供能量。

    随着灵石的消耗,光芒黯淡的阵法终于又渐渐开始散发出光芒,大阵运转,城内的灵力逐渐又开始变得平稳安定,四周想起阵阵的掌声。

    明净心疑惑的嘀咕道:“这就结束了?”

    他还以为会有什么更帅气的大场面呢。

    他身旁的那位女修道:“是呀,原本就只是修补阵法而已,还能有什么?”

    “不对。”李灼华却轻声道:“还没有结束。”

    祭坛在她的注视下缓缓合拢,金色的阵法消失不见,旁人看不出来,她却看得分明。

    那位长老根本没有修复阵法,他只是借助自己的血,刺激的法阵重新运转而已。

    而且...

    平缓的灵力从李灼华的身侧流过,她盯着那座祭坛,神情是少有的凝重。

    那阵法中溢出的灵力...

    分明是和她同源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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