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哭也没用。”乌澍又一把拉起了犹自涕泪的周全，替他择去些发上的草屑，“要不是你身量不足，说不准先前就被征走了。”
“你逃也逃不掉，官府上都有登记造册。抓不到你，估计也会拿你的爷奶们去充数。”
他从军几年，虽然一直驻守在西南，可也听闻了不少北方这场战火绵延多年的战事情况。
听说前线战况惨烈，军报急函一封接一封。那些草原蛮子本就生得比中原人高大，打起仗来更是凶猛异常，连排铁骑而来，恍若悍不畏死的战神，已接连攻下了北方多座重要城池。
早些年，草原蛮子也偶有来犯，不过多只在边境小城来抢些过冬捱春的钱财粮草，他们的马匹养得健壮，脚程极快，只疾行而来，草草打个秋风便走，守城的卫兵们拦也拦不住，追也追不上，也只能作罢。
连续多年如此，甚至部分城池都提前为他们预备好粮草，等他们自取自走，免得烧杀掠夺地惊扰了百姓，本也是好意之举。
谁知前几年的春天，那些蛮子突然大批举兵来犯，却不再同先前那般匆匆而走，而是凭借快马强弩一连侵占了北境几城，那些“睦邻”的官老爷们这才反应过来，一封封沾着眼泪鼻涕的军报匆匆向京中求援。
安耽了许多年的朝中大臣们哪里见过这个阵仗，主战派和主和派闹作一团，最终还是主和派占了上风，连和亲的公主都已推选了好几位。
结果和谈信递去了几封，连使臣都派了五六个，那些蛮子却浑作不理，攻略之势更猛。这下好了，明白蛮子全然未存什么和谈之心，主战派主和派都只好抱作一团开始调兵遣将。兵不够？连其他边隅的必要驻防都被抽调过去许多。再调下去，恐怕连西南、西北国境都如同筛子一般，只等外敌长驱直入了！
举国征兵也实属无奈之举。
最恶的还是那些领命征兵的官员们，他们瞧着其中有利可图，不少人竟借此机会纵容手下酷吏，狂征暴敛发起了国难财，层层刮剥、兀自快活，哪管底下百姓死活！
他在西南驻防时就已见过不少类似家破人亡的惨剧，连心肠也被磨硬了不少。哪怕是在武靖也……算了，不提也罢。
“对啊，你们以后怎么办！”乌乔此时反应过来，急急抓住周全的手，急呼：“不如你们去投奔我爹吧！我爹是武靖司马，掌管着好多兵马。你们去武靖，一定没人敢欺负你们！”
“武靖司马？”
听着妹妹不设防便报出了自己的底细来历，乌澍微皱了皱眉，不过也未出声阻止。
“武靖就在官道那头，距离这里不过几日脚程之外。那里可是西南重镇，我爹爹替圣上守着西南边隅呢！是威风凛凛的大将军！”乌乔抹去泪珠，仰了仰鼻子，手指着不远处官道示意。
“可我娘让我守着家里，等爹回来。”虽然读过书，可周全也不过刚满十三的孩童，此时也拿不定主意。“而且，听去过西南的舅爷说，西南那些蛮族可凶，还会吃人。”
“胡说，武靖人人安居乐业，有我爹在，那些蛮族哪敢造次！”乌乔向来对自己的爹爹爱重，此时提及父亲更是满脸自傲，容不得他人一点不信。
“乌乔。”乌澍轻轻摇了摇头，终于还是按肩止住了妹妹继续讲父亲的事，然后转头对周全道，“去武靖也确实是一条出路。”
“我家隔壁阿婆也曾领着孙儿，想去附近的城镇讨口饭吃。可她交不出进城的盘费，还被那些守城门口的混账们打了，差点死在路上！”周全想起旧事，恨恨咬牙道，还朝地上呸了一口。
“怕什么，让我哥写个通行笺子给你带过去就是了，看谁敢拦你！”
乌乔边说边比划挥舞着手臂，无意却目光瞥见自己的手上都是泥污，心思一下子便偏了。刚想拿出帕子来擦擦手，却见那帕子上也全是一团污糟，有些瘪嘴。这帕子可是她的心爱之物，最多最多，她也只舍得用来装些最喜欢的果子呢。
“哦，对了，这时候去武靖正好遇上咯吱果成熟，那果子吃起来酸甜可口，里头还有细细密密的脆种子，一咬就咯吱咯吱响，特别有意思！啊，我的小院里头就栽着两株果树，去年我爹专门命人为我千辛万苦移栽了来，今年还是第一次挂果呢，急着出门我竟然给忘了！真是的！哎，你去了一定要替我尝尝……也不知母亲会不会记得为我留些果子腌蜜饯吃。”
“……”乌澍有些无语地抬指弹了弹自己傻妹妹的脑瓜子。脸上的泪痕还没干呢，嘴角的口水倒快流出来了，这没心没肺的丫头。
“做什么呀，哥，我不过是想借果子让他别陷在愁绪里，他日还好着呢！”乌乔不满地揉揉额头，“你就帮帮他们吧。”又央求着晃兄长的衣袖。
再瞧周全眼中隐约闪烁的希望与期待，乌澍顿了顿，出声道，“我早上随你去村子，本也存着这一分心思打算。看你们老幼失助的模样，我估计怕是这几日的脚程也不好走。我与父亲写封信，请他派几人来接应你们，好歹给你们老弱妇孺留条活路。”
“这样更好！”乌乔也顾不上手脏了，拍着掌儿为哥哥的主意欢喜叫好。
倒是乌澍又想了想，继续道：“你先拿些银钱去打点些行装干粮备着。天冷，路上好歹置办一身厚实衣服。不过可注意藏掖着些，别叫旁人瞧见起了歹心。”边说边示意乌风去马车上拿些银钱来。
要不要留个人帮他们置办？他犹豫了片晌，还是决定作罢，送信便要去一人，这世道纷乱，他们又能襄助几人？
见乌风拿来的都是些破开的碎钱，他点头将钱递给了周全。
“我们还得赶路，也不便久留，这便写信打发人送回武靖去。”
“人贵自立，到了武靖以后日子如何过，就当看你们自己如何了。”
“你逃也逃不掉，官府上都有登记造册。抓不到你，估计也会拿你的爷奶们去充数。”
他从军几年，虽然一直驻守在西南，可也听闻了不少北方这场战火绵延多年的战事情况。
听说前线战况惨烈，军报急函一封接一封。那些草原蛮子本就生得比中原人高大，打起仗来更是凶猛异常，连排铁骑而来，恍若悍不畏死的战神，已接连攻下了北方多座重要城池。
早些年，草原蛮子也偶有来犯，不过多只在边境小城来抢些过冬捱春的钱财粮草，他们的马匹养得健壮，脚程极快，只疾行而来，草草打个秋风便走，守城的卫兵们拦也拦不住，追也追不上，也只能作罢。
连续多年如此，甚至部分城池都提前为他们预备好粮草，等他们自取自走，免得烧杀掠夺地惊扰了百姓，本也是好意之举。
谁知前几年的春天，那些蛮子突然大批举兵来犯，却不再同先前那般匆匆而走，而是凭借快马强弩一连侵占了北境几城，那些“睦邻”的官老爷们这才反应过来，一封封沾着眼泪鼻涕的军报匆匆向京中求援。
安耽了许多年的朝中大臣们哪里见过这个阵仗，主战派和主和派闹作一团，最终还是主和派占了上风，连和亲的公主都已推选了好几位。
结果和谈信递去了几封，连使臣都派了五六个，那些蛮子却浑作不理，攻略之势更猛。这下好了，明白蛮子全然未存什么和谈之心，主战派主和派都只好抱作一团开始调兵遣将。兵不够？连其他边隅的必要驻防都被抽调过去许多。再调下去，恐怕连西南、西北国境都如同筛子一般，只等外敌长驱直入了！
举国征兵也实属无奈之举。
最恶的还是那些领命征兵的官员们，他们瞧着其中有利可图，不少人竟借此机会纵容手下酷吏，狂征暴敛发起了国难财，层层刮剥、兀自快活，哪管底下百姓死活！
他在西南驻防时就已见过不少类似家破人亡的惨剧，连心肠也被磨硬了不少。哪怕是在武靖也……算了，不提也罢。
“对啊，你们以后怎么办！”乌乔此时反应过来，急急抓住周全的手，急呼：“不如你们去投奔我爹吧！我爹是武靖司马，掌管着好多兵马。你们去武靖，一定没人敢欺负你们！”
“武靖司马？”
听着妹妹不设防便报出了自己的底细来历，乌澍微皱了皱眉，不过也未出声阻止。
“武靖就在官道那头，距离这里不过几日脚程之外。那里可是西南重镇，我爹爹替圣上守着西南边隅呢！是威风凛凛的大将军！”乌乔抹去泪珠，仰了仰鼻子，手指着不远处官道示意。
“可我娘让我守着家里，等爹回来。”虽然读过书，可周全也不过刚满十三的孩童，此时也拿不定主意。“而且，听去过西南的舅爷说，西南那些蛮族可凶，还会吃人。”
“胡说，武靖人人安居乐业，有我爹在，那些蛮族哪敢造次！”乌乔向来对自己的爹爹爱重，此时提及父亲更是满脸自傲，容不得他人一点不信。
“乌乔。”乌澍轻轻摇了摇头，终于还是按肩止住了妹妹继续讲父亲的事，然后转头对周全道，“去武靖也确实是一条出路。”
“我家隔壁阿婆也曾领着孙儿，想去附近的城镇讨口饭吃。可她交不出进城的盘费，还被那些守城门口的混账们打了，差点死在路上！”周全想起旧事，恨恨咬牙道，还朝地上呸了一口。
“怕什么，让我哥写个通行笺子给你带过去就是了，看谁敢拦你！”
乌乔边说边比划挥舞着手臂，无意却目光瞥见自己的手上都是泥污，心思一下子便偏了。刚想拿出帕子来擦擦手，却见那帕子上也全是一团污糟，有些瘪嘴。这帕子可是她的心爱之物，最多最多，她也只舍得用来装些最喜欢的果子呢。
“哦，对了，这时候去武靖正好遇上咯吱果成熟，那果子吃起来酸甜可口，里头还有细细密密的脆种子，一咬就咯吱咯吱响，特别有意思！啊，我的小院里头就栽着两株果树，去年我爹专门命人为我千辛万苦移栽了来，今年还是第一次挂果呢，急着出门我竟然给忘了！真是的！哎，你去了一定要替我尝尝……也不知母亲会不会记得为我留些果子腌蜜饯吃。”
“……”乌澍有些无语地抬指弹了弹自己傻妹妹的脑瓜子。脸上的泪痕还没干呢，嘴角的口水倒快流出来了，这没心没肺的丫头。
“做什么呀，哥，我不过是想借果子让他别陷在愁绪里，他日还好着呢！”乌乔不满地揉揉额头，“你就帮帮他们吧。”又央求着晃兄长的衣袖。
再瞧周全眼中隐约闪烁的希望与期待，乌澍顿了顿，出声道，“我早上随你去村子，本也存着这一分心思打算。看你们老幼失助的模样，我估计怕是这几日的脚程也不好走。我与父亲写封信，请他派几人来接应你们，好歹给你们老弱妇孺留条活路。”
“这样更好！”乌乔也顾不上手脏了，拍着掌儿为哥哥的主意欢喜叫好。
倒是乌澍又想了想，继续道：“你先拿些银钱去打点些行装干粮备着。天冷，路上好歹置办一身厚实衣服。不过可注意藏掖着些，别叫旁人瞧见起了歹心。”边说边示意乌风去马车上拿些银钱来。
要不要留个人帮他们置办？他犹豫了片晌，还是决定作罢，送信便要去一人，这世道纷乱，他们又能襄助几人？
见乌风拿来的都是些破开的碎钱，他点头将钱递给了周全。
“我们还得赶路，也不便久留，这便写信打发人送回武靖去。”
“人贵自立，到了武靖以后日子如何过，就当看你们自己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