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道上,一个身着正一品女官服饰戴着面纱的女子领着太后独用的九凤辇匆匆赶往东华门,路上行礼的宫女内侍们都认出了那女官,正是太后身边的夜阑姑姑。

    “听说了吗?夜阑姑姑今年已经二十五了,太后娘娘已经草拟了懿旨要送她出嫁。”

    “那又如何,她当初为救太后娘娘被划伤了脸,又再不能有子嗣,得了这一品女官之位又如何。”

    “她这么急匆匆的是去哪?九凤辇上没人啊!”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是去接安和郡主,太后昨日连传了三道口谕,就为了让郡主入宫陪她说说话!”

    “快住嘴,上回嚼舌根被太后娘娘撞见的那几个你们都忘了?还不滚去干活。”

    有人呵斥,人群顿时做鸟兽散了。

    马车刚到城门处,鹅毛般的大雪又落了下来,马车进不了宫门,便停在了东华门外,沈宁禾被知许扶着从马车上走下来时,雪已经比鞋底还厚。

    早已等在此处的夜阑恭敬地沈宁禾行了全礼:“夜阑见过郡主。”

    沈宁禾将她扶起来:“你我都是一品,早说了不必如此,你总是不听。”

    夜阑只道:“郡主身子不好,快上轿辇吧。”

    沈宁禾无奈地点了点头,九凤辇四角都有放炭火的暗格,将轿辇里烘得暖融融的。

    她许久未见太后了,太后对她很好,但她总觉得这份好有些太过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去了寿康宫,沈宁禾下了轿辇就瞧见了站在殿门处的太后。

    她急忙迎了上去:“太后怎么在这儿站着?今年的冬雪格外大,可比往年都冷。”

    太后笑着拉住沈宁禾的手,带着她进了内殿。

    “手还是这样凉,我的身子骨可比你好,你忘了?我以前可是金翎大将军,我那一杆金翎枪,即便是以勇武著称的先帝在我手中都讨不到好。”

    沈宁禾脸上也带了一抹浅笑:“是是是,谁人不知范阳卢羲和,当初一枪直取敌将首级,隐姓埋名在军中历练的先帝因这一枪对您一见钟情。”

    太后拍了拍她的手,拉着她坐下:“就你会说这些来哄我高兴,如今他们记得的,怕是只有这上京城的太后了。”

    太后是笑着说的,但沈宁禾却觉得心中有些酸涩,这个时代,即便曾是名震天下的大将军,只要嫁了人,再被提起时就只剩下嫁人后的身份。

    “好了,好不容易让你进宫陪陪我这老婆子,不说这些,你生辰在十月,已经有十七了吧?”

    沈宁禾道:“是。”

    太后心疼地打量着她:“这病太磨人,你看着哪里像十七岁啊。”

    她说着,眼中多了些泪光:“你外祖母,与我是手帕交,她去世时,有一封密信传给我。”

    “她第一次对我用了‘求’这个字,她说你是大周唯一的郡主,身份尊贵,当初先帝的七子夺位太过残暴,当今圣上有九个皇子,她怕你被牵扯其中,所以,求了我一道懿旨。”

    太后看了眼夜阑,夜阑从太后的书案下拿出两个长条锦盒。

    “我对不起她,你是淮安王唯一的女儿,大周唯一的郡主,更不必说其他身份,我能做的只有这两道不同的懿旨。”

    太后指了指其中一个锦盒:“这一道是为你与太子赐婚的,璟儿与你有青梅竹马的情分在,你接了这一道就是太子正妃,未来的一国之母。”

    沈宁禾看都没看这个锦盒一眼,指向另外一个:“这个呢?”

    太后脸上带了几分愁绪:“这也是赐婚懿旨,但上面只写了你的名字,若你选了这一道,你所选择的那个人就要承担莫大的压力了,但凡他支持谁,谁就有能力争一争那至高之位。”

    沈宁禾没有丝毫犹豫,选了这一个锦盒:“沈家只为大周而战。”

    太后眼中既有欣慰又有担忧:“好孩子,留在寿康宫吃午膳吧。”

    沈宁禾跪在她膝前:“请太后赎罪。”

    “罢了,你向来不喜欢这宫中,让九凤辇送你,没事多来陪我说说话就好了。”

    太后摆了摆手,沈宁禾起身行礼:“那宁禾告退了。”

    知许从夜阑手中接过锦盒,跟在沈宁禾身后离开。

    太后就这么望着沈宁禾的背影,直到眼中只看得见殿外的风雪。

    “夜阑,她怕是不会再来了。”

    太后挺直的背佝偻下去,夜阑话少,也不知要怎么安慰太后,只好默默陪着她。

    “我做的错事太多了,就连这道懿旨,都是在逼她。”

    夜阑道:“可您只能做到这样了,太子殿下求的只有一道懿旨,可太后您给了郡主两道选择。”

    太后语气中带着几分自嘲:“选择?她没有选择,只要那上面的名字不是顾璟,淮安王府就会是皇帝和太子的眼中刺肉中钉。”

    夜阑不解道:“可安和郡主从前痴傻,就算如今好了,淮安王将她护眼珠子似的护着,她能想到这些吗?”

    太后扶着她的手站了起来:“她不是你眼中那个病弱痴傻的小郡主,她的授业恩师可是那位,罢了,往后再多补偿她吧。”

    沈宁禾前脚进寿康宫,后脚安和郡主进宫的消息就传遍了各大世家,特别是那些已经有了支持的皇子的,个个都紧盯着宫里。

    沈宁禾对这些全然不知,她没让九凤辇送,说要去看看齐安公主。

    宫人都知道她与宫中两位公主关系甚好,也不再多话。

    沈宁禾让知许拿着锦盒先去马车上等她,她自己撑着伞朝齐安公主的昭阳殿走去。

    昭阳殿就在景福殿旁边,她本想着从昭阳殿悄悄跑去景福殿,接过刚走到半路就撞见了顾璟。

    沈宁禾往后退了几步:“见过太子殿下。”

    顾璟脸上的笑容不变,扶着她起身:“宁宁要去哪里?”

    沈宁禾:“许久未进宫,去看看齐安公主。”

    顾璟双眼一亮:“恰好我要去一趟景福殿,宁宁这么就没进宫,不如跟我一起走走?”

    沈宁禾思索片刻,跟在他身后道:“殿下怎得想起去景福殿,也没带宫人。”

    顾璟道:“大皇兄人很好,我幼时常吃他给的点心,可惜他一走就是多年,我想他时就会一个人去景福殿坐坐。”

    沈宁禾记得这位大皇子的确很喜欢顾璟,总归都是要去景福殿,跟着顾璟去还少了些麻烦。

    景福殿和昭阳殿都很偏僻,平日也没什么人来这边,昭阳殿住着不受宠的公主,景福殿有三皇子时常过来,这才不至于荒废了。

    走到景福殿门口,有些杂乱的脚印被雪掩埋,只透出浅浅的痕迹。

    顾璟却像是没看见一样,带着沈宁禾径直走了进去。

    随着脚印的痕迹越来越深,渐渐有人说话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偏殿中,有两个不甚清楚的人影站在那里,沈宁禾看向顾璟,他面色如常,捂住了沈宁禾的嘴带着她在墙边偷听。

    那个身形高大的人影语气十分不满:“主人都说了,沈家一个不留,你们怎么办的事?”

    “一个病秧子而已,掀不起什么风浪,你们西羌不是崇尚武力为尊?怎么还害怕一个小小女子。”

    另一个纤细的人影声音平淡,语气中隐隐有些不屑。

    两人都穿着宽大的斗篷,看不清是男是女,嗓音也都十分沙哑。

    “哼!你们中原人就是多事,若非有我主人相助,你们别说什么复兴大魏,连命都保不住!”

    沈宁禾看向顾璟,无声道:“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当初先帝的五皇子与北赤勾结,大周险些国破,当今圣上登基时特意说了此事,与外族勾结者,只要证据确凿,各地官员可先斩后奏。

    这两人一个想复兴前朝,一个是西羌之人,就站在大皇子的宫殿中密谋要灭沈家满门。

    顾璟眸色深沉,示意她接着听。

    “你们这些外族人说话就是粗俗,淮安王的死不过是第一步,这天下不管如何都是我们的天下,你们不过是些蛮夷野人,也配肖想我们的国土。”

    听到这话,那高大人影嗤笑两声,正要再说些什么,一道粉色的身影出现在他身后。

    “主人!”

    高大的人影见来人急忙下跪行礼,那个被称作主人的人影并不作声,而是一脸阴沉地看向沈宁禾所在的位置。

    他指尖飞出一道银光,顾璟忽然一把抱住了沈宁禾。

    利器刺入肉中,顾璟闷哼一声,那两个身着斗篷的人影朝沈宁禾走来。

    就在两人快走到树边时一道戏谑的声音响起,随即而来的还有三道破空之声。

    “朱厌新造的玄阴弓,我正愁没地方试试威力,没想到这么巧遇到了小粉你,真是有缘啊。”

    少年身姿如松,身着一袭红色衣衫,还披着一件火狐皮大氅,长发只由一支形状怪异的金簪束起,脸上戴着一个红色面具。

    在看到这道耀眼的身影时,沈宁禾竟然松了口气,这个人都放松下来。

    那两人躲避不及一个被射中了左肩一个被射中了右肩,那粉色的身影急忙一个趔趄闪身到一旁。

    他咬着后槽牙道:“老子叫祝余!”

    江厌掂了掂手中漆黑古朴的玄阴弓:“小粉你说什么?”

    祝余嘴角抽搐了两下,看着倒在地上的两人骂了句:“废物。”

    说罢,他头也没回地离开,像是连看一眼江厌都觉得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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