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江远停步在一处卖灯的小贩前,那小贩热情的招呼着他买个灯笼,他低下头,看了片刻,取下一盏白玉团团的兔子灯,递给身边的小厮,

    “你没看见她正在同友人相会吗?如此高兴,我们就不要去打扰了。”

    “今日佳节,将这盏灯给卢少夫人送去吧,祝她顺心安好。”

    在秦歌那里吃罢酒,姜樱步子都有些站不稳了,秦歌欲派人送她回去,姜樱执意不允,只说自己有花束就够了。

    秦歌看着外面街上还灯火通明,想着花束的身手,便应了下来,将她们送出茶楼外。

    花束扶着姜樱,在挂满花灯的街道上慢慢走着,虽还是冬日,但这夜间,满街的花灯竟也驱散了寒意。

    姜樱提着兔子灯,半倚在花束的身上,说不出的高兴,虽然她自己也不知道在高兴什么,但就是高兴。

    经过护城河边,因为这里的石桥连着进宫的官道,因此这里居住的百姓少了些,花灯也没几盏,与方才经过的街巷比起来,一明一暗,仿若两个世界。

    “花束,你看,这月暗风黑的,最适合打家劫舍了……”

    姜樱的话音还未落,花束突然面色一凛,立刻抽了姜樱手中的兔子灯,大力向河中扔去,而后迅速抱着姜樱跳至一旁的大树上,紧紧的搂住她,将她们的身形隐在枝叶之中。

    姜樱虽有几分醉意,但此刻也醒了一半,黑夜之中,她屏住呼吸,一双眼睛跟着花束看了过去。

    却见不远处的石桥旁,那里光线最暗,几近漆黑,一辆马车停在桥头边,马车边已经横七竖八的倒了不少人,两个身影正奋力的挥着手中兵器护在马车边。

    只是马车边的黑衣人太多了,约莫三四十人,且个个身手不凡,刀刀不要命的往上挥。

    姜樱倒嘶了一口气,

    这是以命换命,必须致人以死地的打法!

    “姑娘,是他们!”

    花束突然低声提醒着姜樱,姜樱微微点了点头,

    她此时也认了出来,那已经受了伤却还是死撑着护在马车旁边的两人,正是司空晟的下属,

    尚原和山九!

    既是熟人,又这么碰巧的遇上了,也不好不救吧,

    姜樱这边刚一点头,那边花束便似离弦的箭,冲入战斗圈中。

    她的加入,令尚原和山九立刻压力倍减!

    花束的打法,向来是出其不意的,不过片刻,黑衣人便倒了大半!

    余下的黑衣人眼见得今日得不了手了,其中一人口里喊了一句话,立时之间,他们四散逃出。

    尚原和山九并不欲追,山九一抹脸上的血迹,向花束点了点头,而后径直回了马车,警觉的看着四周。

    同样一身血迹的尚原一瘸一拐的来到花束跟前,仿佛忘了前一刻还在拼命,一脸的痞笑,

    “今儿还真是巧了,多谢花束姑娘拔刀相助!”

    花束看了他一眼,没说话,飞身到树上,将姜樱接了下来。

    姜樱看着满地的尸首,浓重的血腥味令她轻皱起了细眉。

    “这皇城底下,居然还有人如此兴师动众的来杀你们?”

    此时,马车内的人大概是听到了姜樱的声音,掀开了窗帘,露出司空晟那张脸。

    只是,这张脸有些面色苍白,漆黑的剑眉压在同样漆黑的眼眸之上,如这黑夜一般深遂,危险。

    他还未说什么,便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些微凌乱却又整齐的脚步声。

    是护城守兵。

    司空晟冲姜樱点了点头,语速急且快,

    “今日救命之恩,本王记下了,本王不宜再留于此地,明日见面再聊。”

    话音刚落,山九立时马鞭一挥,马车就迅速冲了出去,不过片刻,便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这……还真是无情啊!”

    姜樱有些目瞪口呆,看着这一地乱七八糟,到处血流的尸首,

    他堂堂一个荣王,居然在她救了他的命之后,就这样跑了?

    反而留她一个女子来替他收拾烂摊子?

    还不容姜樱多想,一大队士兵就冲过来,将她与花束包围了起来。

    机警的花束早就扔掉了手中的兵器,只一副害怕模样,紧紧的拥着姜樱。

    为首的一人缓缓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当他与姜樱四目相对时,两人都惊诧出声,

    “卢少夫人?”

    “王大人?”

    王磊皱着眉将视线从姜樱身上又转回到地上的尸首上,不断交换了数回,

    姜樱半捂着面,表情恰到好处的讲述着,她从茶楼与友人赏灯回转后,路过此地听到打斗声就躲了起来,等别人打完跑了她们才出来,然后就是看着满地尸首吓坏了,跑都跑不动,再然后官兵就来了。

    听着合情合理。

    王磊看了一下路线,这也确实是回卢府的路,姜樱身上那若有若无的酒味在寒冷的空气中也十分明显,

    只是,真就如此碰巧?

    王磊心中衡量了一下,一脸歉然,冲姜樱拱手作礼,

    “少夫人,此事大概还要麻烦您同我去一趟指挥所了,事关重大,需备录在案,没调查清楚之前,要委屈您了。”

    花束一扫在场的官兵,姜樱便明白她想做什么,立时悄悄捏住她的手,一副紧张小心的模样冲王磊点了点头。

    当王磊派的人赶到卢府通知消息的时候,卢府里的人大部分都已就寝了。

    许是今日多吃了几杯酒,许是没人在意姜樱的存在,当卢夫人听到消息时,气的直接就将手边放的玉如意扔到地上砸个稀巴烂。

    柳娘头发披散着,一副吓坏了的模样,瑟瑟的躲在卢景白的身后。

    方姨母也披头散发的从内室慌里慌张的跑出来,边跑边叫着,

    “哎哟哟,这到底是怎么了啊?”

    卢夫人气急败坏的指着卢景白,手指都微微颤抖起来,

    “你看看,你看看,我卢府的名声,到底是要让这个女人给败个精光了!”

    卢景白紧锁着眉头不说话。

    一旁的方姨母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但一听卢夫人的话,便也明白是跟姜樱有关,当下赶紧走过去,替卢夫人顺着气,打听着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卢夫人只气得一句话也说不上来,倒是一边好梦被吵醒正一肚子闷气的卢玉颜撇了撇嘴角,拢着披风埋怨着,

    “还能有什么事?那个扫把星大半夜的不回家,被官兵发现跟一大堆死人在一起,然后就被抓走下大牢了呗!”

    “啥?死人?下大牢?”

    这下子方姨母是真的惊呆了,一脸的惶恐,心里也是真的害怕了起来,

    她千里迢迢的投奔,是为了享福的,不是想来送命的!

    “大姐,这事会不会连累到咱们卢府啊?”

    卢夫人喘了几口气,眉目俱厉的瞪向卢景白,

    “不管怎么样,你现在就回去写休书,马上将这个败坏门风的女人给我休了!这样的儿媳妇,我卢家承受不起!”

    卢景白依然是低头不言语,一旁的柳娘悄悄抬眼看着,心里也跟着担忧了起来。

    从卢夫人房中出来,卢景白对着柳娘说他要出去探探消息,让她自己先回听月轩去。

    见卢景白匆匆离去,柳娘的心也跟着七上八下起来。

    方姨母从房中一出来,便看到了发呆的柳娘,见四下里无人,她转了转眼珠,凑了上去。

    “柳小娘,怎的一个人在这里吹凉风啊?冻坏了事小,伤到了胎可就不得了了啊。”

    柳娘虽心中烦闷,却依然还是笑着行礼,一副温柔样。

    方姨母扶着她,说是要送她回听月轩去,柳娘拗不过,便从了她,跟着她一起向听月轩行去。

    路上,方姨母如同家中长辈一般,话语温柔且慈爱,

    “你啊,放宽了心,好好养着胎,等过几个月,儿子一生下来,这卢府日后啊,就都是你的了,享福的日子还在后头呢。”

    柳娘听着,心中一动,面上却仍是一派忧愁样,

    “姨母疼我,只是,我儿未必有那福气,他即便生下来,也是一辈子的庶子啊。”

    方姨母见她这般说,笑的更是慈爱,拍了拍她的手,

    “瞧你这说的,还用得着操心这个吗?你没看你母亲今夜发脾气,非让景白休了那个姜樱吗?哎,说起来,便是连我这个姨母都看不过去,那个姜樱,论性格,论心肠,论孝顺,有哪一点及得上你?”

    “景白对你又如此的上心,等休了那个,将你抬正也就是上嘴皮一动下嘴皮的事情,还说什么庶子的话,日后生出来便是嫡子了,嫡长子!”

    柳娘面上一片感动,停下步子,转身向方姨母恭敬的行了一礼,方姨母连呼着使不得使不得,扶住了她。

    “姨母,我知道,母亲可能有点不太喜欢我,但请姨母多在母亲替我美言,柳娘日后必是视您如母,如此大恩,必日夜铭记在心!”

    方姨母等的就是这句话,当下笑的乐开了花,两人在黑夜中心照不宣的对视了一眼,

    一切又隐入黑暗之中。

    京都指挥所的大牢。

    花束拥着姜樱坐在牢房的里侧,这个大牢里关押的并没有那种穷凶极恶的罪犯,因此除了偶尔发出的叫嚎声,倒也是安静,连守卫的狱卒都是隔一个时辰才巡逻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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