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2
禁闭结束后又过了几周，薇利亚顺利拿到猎人证，前往E区的武器商店购买自己的步枪。
如今激光武器是星盟主流，但在地球以及一些偏远星球的猎区，人们还是习惯使用传统枪械。商店中可选择的枪型不多，最后她拿了一把SKS半自动步枪。
这把枪买回来就打了几次靶，此后被束之高阁，再没用过。
冬天很快来临，北贝加尔斯克下了几场雪。某天傍晚，弗雷克在研究所待到七点钟，离开前他去四层看了看，维克多还没走，正在计算机前修改程序。
“肚子不饿吗？”他随口问。
“还行。”维克多没抬头，“晚点儿我和薇利亚去酒馆吃。”
“她也没走？”
“天黑了，我不放心她一个人回去。”他说，“她在屋顶休息呢。”
弗雷克走开了，沿着楼梯前往屋顶。打开门的那一刻，寒冷的空气冻得他一哆嗦。
今夜天气晴朗，群星闪耀，屋顶积雪散发出银光。秋日里常有人到这儿来吃饭和休息，天气一冷，来的人就少了。偌大的平台空空荡荡，薇利亚坐在一把长椅上，奥苏在她身边，两人一起望着西边天空。
弗雷克裹紧外衣，走了过去，他闻到一股咖啡的香气，是从薇利亚手中的保温杯里散发出来的。
“冷不冷？”
“习惯了。”薇利亚看了他一眼，“坐吗？”
长椅上的积雪已经清理干净，弗雷克隔着一段距离坐下。
“那个是夏季大三角？”薇利亚指了指西方天空，“冬天也能看见呢。”
弗雷克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看：“我对天文不太了解。”
“织女一、河鼓一和天津四。”她分别指了指位于顶端的三颗星星，“其实地球的星空看起来和托帕斯的相差不多，宇宙实在是太大了。”
“是吗？”他似乎愣了一下。
“你在华纳不怎么看星星吧？”薇利亚说，“毕竟城市光污染太严重。”
他没有出声。
薇利亚早已习惯他这闷声不响的性格，也不在意，低头喝了口咖啡。
弗雷克对着夜空看了一会儿，今夜隐约能看见冬季银河。天幕上挂着若干他熟悉的星座，但他叫不出名字。
“薇利亚，”他问，“你打算在基地待多久？”
“至少要等战争结束。”她活动了一下冻僵的双腿，“虽说现在战争还没正式开始。”
“如果不考虑战争呢？”
“三五年吧。”
弗雷克点了点头。
“你呢？”薇利亚问，“机器人研究所的工作没完没了，你也不可能一辈子待在基地，总工程师的职位将来也会更换，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我还没想好。”
薇利亚看了他片刻，“你有家人吗？”
他摇头：“没有。”
薇利亚眼神稍凝，想起他办公桌上的照片。如果没有家人，那张合影又算什么？
但她最终没有问出来。
两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了几分钟，天上的星星缓慢变换着位置。薇利亚将最后一点咖啡喝完，问道：“弗雷克，你为什么总是很难过？”
他呆了一下，“有吗？”
“很明显。”她顿了顿，“如果有什么我们能帮上忙的，你可以说出来。”
他没出声，扯起嘴角稍微笑了笑，半晌才道：“别说我的事了。之前……我从维克多那里听说了一点你来基地的原因，你的压力也不小。”
“现在好多了，每天都能专注于机器人研究，挺开心的。”
“那你想不想去打猎？”弗雷克转头看她，“拿到猎人证之后你就没再去过了吧？”
“师傅说我现在还不能单独进入森林，就算带上奥苏也不行。”
“我和你们一起去。”他看了奥苏一眼，“在基地生活没什么乐趣，打猎是最好的放松方式之一，就算抓不到猎物，在林子里走走也不错。”
“好啊。”薇利亚有点兴奋，“咱们周六去吧？”
他点点头：“我会提前做好准备。”
薇利亚拿出终端看了看时间，七点半了，维克多还没上来找她。
“饿了？”弗雷克问。
“胃疼。”
“没吃晚饭空腹喝咖啡的缘故。”他站起身，“下楼吧，我那里有些饼干，先给你垫垫肚子。”
——
周六，基地周边又下起小雪。
吃过早饭，弗雷克开越野车抵达东部山林边界。薇利亚下车，掂了掂自己的背包：“这么沉。”
“以防万一，还是多带一些。”弗雷克锁了车，“你让奥苏背着就好。”
刚才在车上时，她已经查看过背包里的物品。有瑞士军刀、医药包、手电、打火机、口哨、热水杯、伏特加和巧克力、压缩饼干，甚至还有个指南针。
森林里也有GPS信号覆盖，只要他们带着终端，指南针是完全不需要的，手电同理。然而弗雷克的性格就是这么谨慎，薇利亚倒也能够理解。
她将自己的背包交给奥苏，只带着那把SKS步枪。
“你每次打猎都要准备这么多东西吗？”
“我一个人通常不会。”他说，“带着你还是要小心些。”
薇利亚默然几秒，一时分不清他是在嘲讽自己还是在关心自己。
“老师好像也没带过这么多东西。”她说，“我们这样倒像是去荒野求生，就差个帐篷皮了。”
弗雷克笑了一下：“他狩猎经验丰富，自然不用这么紧张。我只是个菜鸟，比你强不了多少，要对你的安全负责，就得做好万全准备。”
薇利亚点点头：“你的包不沉吗？要不要也交给奥苏？”
“不用，我背得动。”
冬日落雪的森林里一片寂静，他们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雪地中跋涉。薇利亚时常被旅鼠、白色山雀之类圆滚滚的小动物吸引目光，不知不觉间就走出了几里地，丝毫不觉得累。
弗雷克一言不发地走在她前面。她忽然想起什么，问：“夏天你来打过猎吗？”
“来过啊。”
“是不是有很多蚊子？”
“不光是蚊子，还有其他会飞的吸血小虫，聚集起来如同黑云一般，甚至会糊你一脸。不过现在的驱虫喷雾都很高效，虫子对猎人造成的困扰比以前小多了。”
“住宅区也会有很多虫子吗？”
“难免的，但是比森林里好很多。”他道，“夏天你就尽量待在帐篷里别出来。”
薇利亚打了个寒颤。
她讨厌夏天不只是因为虫子，身处户外时，炎热会让人的体力快速流失，至于寒冷，只要不过度，防寒衣物就足以抵御，而且适当的寒冷会让人精神振奋。
奥苏忽然停下了脚步，薇利亚也警觉地停下。论起狩猎时的观察力和敏感度，谁也比不过机器人。
弗雷克无声地摘下猎枪，上了膛，缓缓蹲伏，透过灌木光秃秃的枝杈看向左前方。
只是一头梅花鹿而已。
那是一只健壮的公鹿，距他们一百来米，褐色皮毛上的白色斑点隐约可见，头上一对鹿角煞是威风好看。它正低着头在雪地中翻找什么，弗雷克瞄准了它一会儿，将枪口放低。
薇利亚悄悄来到他身旁，用气声说：“很漂亮。”
“嗯。”他点点头。
两人都没有要开枪的意思，梅花鹿不在当地禁猎名单上，但是凭他们两个人要将这头鹿运回去实在是太难了。除非是群体狩猎，否则目标最好定得小一些，像兔子、野鸡之类的就不错。
他们一直等到梅花鹿受惊跑远，才起身继续前进。
“我刚才又忘记拍照了。”薇利亚说，“奥苏拍了吗？”
奥苏点了点头。
“那就好，回去给维克多看看。”
弗雷克转头看了他们一眼，微笑：“我曾经在这片森林里见过很大的白色麋鹿，当时完全看傻了，也忘了拍下来。”
“师傅说过，打猎时最好不要拍照。”薇利亚说，“但是有奥苏在就方便很多。”
他们又往森林深处走了一段路，雪地难行，薇利亚扶着树干停下来稍歇。旁侧丛林中闪过一个小小的灰影，她转头搜寻片刻，锁定了目标。
她蹲下身，将枪口对准那只猎物。对于小型动物而言，SKS的口径还是略大，但她暂时买不到狐鼠步枪，只能先这样凑合。
枪声响起，惊散了四周的飞鸟。猎物头部被子弹擦中，应声倒地，身体仍保持完整。
弗雷克赶了过来：“打了什么？”
“雉鸡。”薇利亚抬起头。
他点点头，走到那只雉鸡的尸体旁边，捡起它看了看，放进特制的袋子里，将袋口一扎。
“枪法不错。”他回头道。
薇利亚不大好意思地笑了笑。
今日已经有了收获，在接下来的路程中，她便将注意力转移到了林木和雪景上。山林中高及数十米的松树和白桦很容易令人心生敬畏，树枝上覆着的积雪偶尔会扑簌簌地掉下来，落在她的帽子上。
就这么走了一会儿，她忽然听见轻微的扑簌、咔嚓声，然后是一声闷响。
她将目光从树冠上收回，看向前方。
“弗雷克？”
在她的面前，山中小径蜿蜒而上，空荡荡不见人影。
如今激光武器是星盟主流，但在地球以及一些偏远星球的猎区，人们还是习惯使用传统枪械。商店中可选择的枪型不多，最后她拿了一把SKS半自动步枪。
这把枪买回来就打了几次靶，此后被束之高阁，再没用过。
冬天很快来临，北贝加尔斯克下了几场雪。某天傍晚，弗雷克在研究所待到七点钟，离开前他去四层看了看，维克多还没走，正在计算机前修改程序。
“肚子不饿吗？”他随口问。
“还行。”维克多没抬头，“晚点儿我和薇利亚去酒馆吃。”
“她也没走？”
“天黑了，我不放心她一个人回去。”他说，“她在屋顶休息呢。”
弗雷克走开了，沿着楼梯前往屋顶。打开门的那一刻，寒冷的空气冻得他一哆嗦。
今夜天气晴朗，群星闪耀，屋顶积雪散发出银光。秋日里常有人到这儿来吃饭和休息，天气一冷，来的人就少了。偌大的平台空空荡荡，薇利亚坐在一把长椅上，奥苏在她身边，两人一起望着西边天空。
弗雷克裹紧外衣，走了过去，他闻到一股咖啡的香气，是从薇利亚手中的保温杯里散发出来的。
“冷不冷？”
“习惯了。”薇利亚看了他一眼，“坐吗？”
长椅上的积雪已经清理干净，弗雷克隔着一段距离坐下。
“那个是夏季大三角？”薇利亚指了指西方天空，“冬天也能看见呢。”
弗雷克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看：“我对天文不太了解。”
“织女一、河鼓一和天津四。”她分别指了指位于顶端的三颗星星，“其实地球的星空看起来和托帕斯的相差不多，宇宙实在是太大了。”
“是吗？”他似乎愣了一下。
“你在华纳不怎么看星星吧？”薇利亚说，“毕竟城市光污染太严重。”
他没有出声。
薇利亚早已习惯他这闷声不响的性格，也不在意，低头喝了口咖啡。
弗雷克对着夜空看了一会儿，今夜隐约能看见冬季银河。天幕上挂着若干他熟悉的星座，但他叫不出名字。
“薇利亚，”他问，“你打算在基地待多久？”
“至少要等战争结束。”她活动了一下冻僵的双腿，“虽说现在战争还没正式开始。”
“如果不考虑战争呢？”
“三五年吧。”
弗雷克点了点头。
“你呢？”薇利亚问，“机器人研究所的工作没完没了，你也不可能一辈子待在基地，总工程师的职位将来也会更换，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我还没想好。”
薇利亚看了他片刻，“你有家人吗？”
他摇头：“没有。”
薇利亚眼神稍凝，想起他办公桌上的照片。如果没有家人，那张合影又算什么？
但她最终没有问出来。
两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了几分钟，天上的星星缓慢变换着位置。薇利亚将最后一点咖啡喝完，问道：“弗雷克，你为什么总是很难过？”
他呆了一下，“有吗？”
“很明显。”她顿了顿，“如果有什么我们能帮上忙的，你可以说出来。”
他没出声，扯起嘴角稍微笑了笑，半晌才道：“别说我的事了。之前……我从维克多那里听说了一点你来基地的原因，你的压力也不小。”
“现在好多了，每天都能专注于机器人研究，挺开心的。”
“那你想不想去打猎？”弗雷克转头看她，“拿到猎人证之后你就没再去过了吧？”
“师傅说我现在还不能单独进入森林，就算带上奥苏也不行。”
“我和你们一起去。”他看了奥苏一眼，“在基地生活没什么乐趣，打猎是最好的放松方式之一，就算抓不到猎物，在林子里走走也不错。”
“好啊。”薇利亚有点兴奋，“咱们周六去吧？”
他点点头：“我会提前做好准备。”
薇利亚拿出终端看了看时间，七点半了，维克多还没上来找她。
“饿了？”弗雷克问。
“胃疼。”
“没吃晚饭空腹喝咖啡的缘故。”他站起身，“下楼吧，我那里有些饼干，先给你垫垫肚子。”
——
周六，基地周边又下起小雪。
吃过早饭，弗雷克开越野车抵达东部山林边界。薇利亚下车，掂了掂自己的背包：“这么沉。”
“以防万一，还是多带一些。”弗雷克锁了车，“你让奥苏背着就好。”
刚才在车上时，她已经查看过背包里的物品。有瑞士军刀、医药包、手电、打火机、口哨、热水杯、伏特加和巧克力、压缩饼干，甚至还有个指南针。
森林里也有GPS信号覆盖，只要他们带着终端，指南针是完全不需要的，手电同理。然而弗雷克的性格就是这么谨慎，薇利亚倒也能够理解。
她将自己的背包交给奥苏，只带着那把SKS步枪。
“你每次打猎都要准备这么多东西吗？”
“我一个人通常不会。”他说，“带着你还是要小心些。”
薇利亚默然几秒，一时分不清他是在嘲讽自己还是在关心自己。
“老师好像也没带过这么多东西。”她说，“我们这样倒像是去荒野求生，就差个帐篷皮了。”
弗雷克笑了一下：“他狩猎经验丰富，自然不用这么紧张。我只是个菜鸟，比你强不了多少，要对你的安全负责，就得做好万全准备。”
薇利亚点点头：“你的包不沉吗？要不要也交给奥苏？”
“不用，我背得动。”
冬日落雪的森林里一片寂静，他们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雪地中跋涉。薇利亚时常被旅鼠、白色山雀之类圆滚滚的小动物吸引目光，不知不觉间就走出了几里地，丝毫不觉得累。
弗雷克一言不发地走在她前面。她忽然想起什么，问：“夏天你来打过猎吗？”
“来过啊。”
“是不是有很多蚊子？”
“不光是蚊子，还有其他会飞的吸血小虫，聚集起来如同黑云一般，甚至会糊你一脸。不过现在的驱虫喷雾都很高效，虫子对猎人造成的困扰比以前小多了。”
“住宅区也会有很多虫子吗？”
“难免的，但是比森林里好很多。”他道，“夏天你就尽量待在帐篷里别出来。”
薇利亚打了个寒颤。
她讨厌夏天不只是因为虫子，身处户外时，炎热会让人的体力快速流失，至于寒冷，只要不过度，防寒衣物就足以抵御，而且适当的寒冷会让人精神振奋。
奥苏忽然停下了脚步，薇利亚也警觉地停下。论起狩猎时的观察力和敏感度，谁也比不过机器人。
弗雷克无声地摘下猎枪，上了膛，缓缓蹲伏，透过灌木光秃秃的枝杈看向左前方。
只是一头梅花鹿而已。
那是一只健壮的公鹿，距他们一百来米，褐色皮毛上的白色斑点隐约可见，头上一对鹿角煞是威风好看。它正低着头在雪地中翻找什么，弗雷克瞄准了它一会儿，将枪口放低。
薇利亚悄悄来到他身旁，用气声说：“很漂亮。”
“嗯。”他点点头。
两人都没有要开枪的意思，梅花鹿不在当地禁猎名单上，但是凭他们两个人要将这头鹿运回去实在是太难了。除非是群体狩猎，否则目标最好定得小一些，像兔子、野鸡之类的就不错。
他们一直等到梅花鹿受惊跑远，才起身继续前进。
“我刚才又忘记拍照了。”薇利亚说，“奥苏拍了吗？”
奥苏点了点头。
“那就好，回去给维克多看看。”
弗雷克转头看了他们一眼，微笑：“我曾经在这片森林里见过很大的白色麋鹿，当时完全看傻了，也忘了拍下来。”
“师傅说过，打猎时最好不要拍照。”薇利亚说，“但是有奥苏在就方便很多。”
他们又往森林深处走了一段路，雪地难行，薇利亚扶着树干停下来稍歇。旁侧丛林中闪过一个小小的灰影，她转头搜寻片刻，锁定了目标。
她蹲下身，将枪口对准那只猎物。对于小型动物而言，SKS的口径还是略大，但她暂时买不到狐鼠步枪，只能先这样凑合。
枪声响起，惊散了四周的飞鸟。猎物头部被子弹擦中，应声倒地，身体仍保持完整。
弗雷克赶了过来：“打了什么？”
“雉鸡。”薇利亚抬起头。
他点点头，走到那只雉鸡的尸体旁边，捡起它看了看，放进特制的袋子里，将袋口一扎。
“枪法不错。”他回头道。
薇利亚不大好意思地笑了笑。
今日已经有了收获，在接下来的路程中，她便将注意力转移到了林木和雪景上。山林中高及数十米的松树和白桦很容易令人心生敬畏，树枝上覆着的积雪偶尔会扑簌簌地掉下来，落在她的帽子上。
就这么走了一会儿，她忽然听见轻微的扑簌、咔嚓声，然后是一声闷响。
她将目光从树冠上收回，看向前方。
“弗雷克？”
在她的面前，山中小径蜿蜒而上，空荡荡不见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