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角巷远在伦敦。由于人数很多,麦格教授用门钥匙把大家带去了破釜酒吧。

    琼斯夫妇和两个小孩对巫师的商业街都十分好奇。它是一条蜿蜒起伏的石子路,仿佛是建在一座小山坡上,不大平整。考虑到它的客流量,这条巷子显然建得有点太窄了。街边是两排挤挤挨挨的石砖房,高矮胖瘦各不相同,最多只有三四层高——没有一点儿工业痕迹,和麻瓜世界很不一样。贝格莱夫人说阿诺德小时候是逛过对角巷的,可他现在一点儿也不记得了。他们本打算在对角巷好好地逛上一整天,但没想到一开始就出了状况:

    麦格教授先把他们带去了巷子尽头的古灵阁,这是巫师界唯一的银行。它是一栋比较高的建筑,有一座金色的大门,外墙和立柱漆得雪白,显得气派极了。大厅的两侧整齐地列着柜台,尖耳朵、长鼻子的妖精们坐在柜台后面。这些妖精们身材矮小,脸和人一样是肉色的,但是像橘皮一样皱。它们表情严肃,有得还带着金丝眼镜,手里握着羽毛笔在文书上写写画画,短小的胳膊和腿套在板正的西装里,显得像一颗球一样鼓鼓囊囊的——这实在是有点滑稽。

    琼斯夫人一手牵着艾达,一手拽住盯着妖精出神的丈夫,在柜台上用英镑换了些加隆。但贝格莱夫人没有拿出英镑来,她从包里小心地取出了一根魔杖,对柜台上的妖精说:“901号金库。”

    妖精用两根长着尖指甲的手指头捻起了魔杖,左右端详了片刻,又抽动鼻翼嗅了嗅。

    “没错,这根魔杖属于901号金库的登记人,埃德加·贝格莱。”妖精冷漠地说,“但是他已经死了。你是他的什么人?”

    “我是他的遗孀。”

    “你有什么证明吗?”

    贝格莱夫人取出了一份文书,是一份盖着麻瓜政府公章的结婚证明。阿诺德看出来她有些忐忑。

    妖精把文书举到鼻子跟前,皱着眉读了许久,又盯着贝格莱夫人挑剔地评估了片刻。然后它从高脚凳上跳了下来,挂在腰间的钥匙发出了哗啦啦地声响:“好吧,你可以打开金库。”

    见状,麦格教授满意地点点头,这位新生虽然住在麻瓜界,但他家里显然对巫师界有足够的了解。她还有别的新生需要指引,与他们告别后就放心地离开了。

    于是贝格莱夫人就跟着妖精去取款了。可她去时还好好的,回来时却脸色苍白,脚步虚浮,仿佛遭受了不可承受的巨大打击,或者经历了一场可怕的灾难。

    “你怎么了?”安妮吃惊地说。

    那只妖精冷漠地经过他们,嘀嘀咕咕地说:“她什么事也没有。我们的推车是非常安全的。”

    “从没有一个巫师,”妖精顿了顿,像是在嫌弃麻瓜的柔弱,“或者麻瓜,因此残疾或者死亡。高效,而且安全。”

    这听起来更让人担忧了。

    “我没事,只是有点头晕。”贝格莱夫人虚弱地说,“走吧安妮,我想过一会就会好了。”

    但她显然没有她说的那样好。在帕特奇坩埚店和摩金夫人长袍店的时候她尚能坚持,可在奥利凡德魔杖店就不太行了。阿诺德挑魔杖的时候让整个店铺里的魔杖盒子都呼啦啦地飞了起来,老旧的魔杖店里掀起了好大一阵灰尘,贝格莱夫人咳嗽了一阵,觉得头晕更加严重了。

    接着他们去了丽痕书店,这里真是人山人海。一个牵着孩子、抱着一摞书的胖妇人正从门口挤出来,用她那厚实的肩膀结结实实地撞了贝格莱夫人一下,她眼前一黑,猝不及防地趔趄了两步才站稳。

    “噢,对不起!”她牵着的那男孩急匆匆地道了歉,两人转眼就不见了。

    “天哪,莱拉,你的脸色白得像纸一样。”安妮说,“这样不行。我得带你先到旅馆去。”

    这一回贝格莱夫人没有再推辞,于是两位夫人把孩子们托付给了琼斯先生。贝格莱夫人对阿诺德非常信任,又或者她实在太难受了,她虚弱地把刚才取出的一袋金加隆全部给了阿诺德,什么也没有嘱咐,就被琼斯夫人搀扶着走了。

    可她走了两步,又挣扎着回过头来,把阿诺德刚刚得到、还没有在手心里捂热乎的魔杖抽走了。“我帮你保管,开学前再还给你。”顶着儿子绝望哀求的眼神,贝格莱夫人气若游丝地说。

    可怜的阿诺德就这样和他心爱的魔杖分离了。艾达对他同情极了,又有点担心爸爸妈妈把她的魔杖也收走。好在他们看起来暂时想不起来这件事,他们一个满心担忧着贝格莱夫人的身体状况,另一个已经一头扎进了丽痕书店,几乎要把两个孩子忘了。

    艾达的眼珠转了转,突然冒出了一个主意。

    “或许你可以再去买一根。”她脱口而出,然后越想越觉得这是个好主意,“现在没人看到我们,我们回去一下奥利凡德,很快就能回来。你可以寄存在我这里。”

    “这样不好吧?我妈妈也是出于安全考虑,我们的家长中没有巫师。况且距离开学就只有一个月了。”阿诺德说。可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心动极了。

    “谁拿到魔杖不想自己摆弄摆弄呢?这可是唯一能合法使用魔杖的暑假!”艾达说,“这么多麻瓜出身的新生,我不相信他们的父母都会把魔杖收走。通知书上也没有说入学前不允许使用魔杖,对吧?”

    是啊,唯一能合法使用魔杖的暑假!阿诺德想,这样我就有一根魔杖备用了,再况且,每一根魔杖用起来都不一样。

    阿诺德回忆起刚才在奥利凡德魔杖店里挥动每一根魔杖的感觉,他最后带走了一根黑檀木的魔杖,它让他觉得冷静、自由,有一点骄傲,又有一点特立独行。他很喜欢他的魔杖,但也有别的魔杖让他印象深刻。他很喜欢一根雪松木的魔杖,它强大、忠诚,敏锐又聪慧。一根胡桃木魔杖,同样聪慧强大,还有点儿天马行空的灵巧,阿诺德觉得它是一根很有自己想法的魔杖。一根落叶松的魔杖,它摸起来温和又宽厚,但阿诺德总觉得它在低调地藏拙。还有一根很活泼的槭木的魔杖,毫不遮掩地向阿诺德传递着蓬勃的成长与探索的渴望。

    “七个加隆,对吧?”阿诺德咕哝着,拉开了他的加隆口袋,金灿灿的光亮让两个孩子齐齐地吸了一口气。

    阿诺德数了七枚硬币,摞在一起只是薄薄一小叠。他估量着说:“我觉得这一袋硬币得有三四百枚。确实,没人能发现少了七个。”

    他们谁也没有见过这么多金子!丽痕书店的门口正贴着招聘告示,他们雇佣一名副店长,每月的薪酬是42加隆。阿诺德扎紧了口袋。

    两个孩子对视了一眼,默契地拉起了手,像做贼似的一溜小跑着到了奥利凡德魔杖店。

    “黑檀木,龙的神经,十二又四分之一英寸。十分钟前才把它从我这里带走的男孩。”奥利凡德从柜台后抬起了他白色的眼睛,用暗哑的声音说,“你回来有什么事吗?”

    “先生,我想再买一根魔杖。”阿诺德说。

    奥利凡德看上去很惊讶,他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你的魔杖损坏了吗?”

    “没有,先生。”阿诺德说。

    “它有哪里不合适吗?”奥利凡德脩得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快步走到了他们的跟前。他猛地弯下腰,在昏暗狭小的旧铺子里,那双白色的眼睛几乎是贴着阿诺德的脸瞧他。老实说,这真的有点可怕。

    “这不应当。”奥利凡德用一种梦呓般的气音说,“观察敏锐的局外人。个性强烈,或许有点离经叛道,无论在什么境地下都能坚守自由意志。一个贝格莱,当然。多么完美的契合!”

    “它很好。”阿诺德说,“嗯,我只是想要一根备用。”阿诺德没有说他妈妈把魔杖收走了,这多少有点丢人。

    奥利凡德的眼神陡然间变得充满谴责。

    “魔杖选择巫师,小贝格莱先生!”奥利凡德有点肉麻地说,“一根与主人心意相通的魔杖是多么的珍贵啊!它将是你完美契合的半身,你的手足,你一生的灵魂伴侣。为什么还会需要作为备用的代替品呢?你应当好好对待它,小贝格莱先生,而不是飞快地喜新厌旧!”

    阿诺德在魔杖制作人谴责的目光下也不禁感到有些心虚和羞愧了。

    “对不起,先生。”阿诺德斟酌着问,“可是,巫师只能拥有一根魔杖吗?我在书上看到,许多巫师一生中不止拥有一根魔杖。还有些小巫师会继承长辈的魔杖。”

    “一位巫师一生中只有唯一一根命定的魔杖。他们或许能够使用其他的魔杖,但只有完全契合的魔杖才能被激发出全部的潜能。”奥利凡德生气地说着,像是嫁出了女儿的老父亲,“那是个很强大的好孩子,好好对待它,小贝格莱先生,你会有一番成就的。”

    奥利凡德拒绝再卖第二根魔杖给他们,并把他们推出了店门。

    也就是说,巫师确实可以拥有不止一根魔杖的,艾达想。

    “他不卖给你。”艾达说。

    “唉,”阿诺德说,“我得老实地等上一个月啦。或许你愿意在假期里借我你的魔杖用一用?”

    “当然。”艾达说,她拿出了她的魔杖,悬铃木,凤凰尾羽,十一英寸,“但它不一定适合你。”

    阿诺德接过了艾达的魔杖挥了挥。

    “感觉怎么样?”艾达期待地问。

    它是一根很秀气的魔杖,乍一入手时,传递出了一种温和的好奇与活力。但当阿诺德抓着它挥了挥,它的杖尖仿佛突然迸发出了大胆无畏的冒险欲望,还有一些执拗的认真和探究精神。它灼热的凤凰尾羽杖芯包裹在浅色的木料中,阿诺德觉得它给他的感觉正像艾达。

    “感觉和艾达一样。”阿诺德说。

    艾达挑了挑眉:“怎么说?”

    “温和好脾气的外表下藏着火苗。”

    “喔,火苗是什么?”

    阿诺德勾起了唇角:“牛脾气、坏主意和鬼点子。”

    艾达笑着锤了他好几下,锤得他不得不更正道:“是执着和冒险精神!”

    不过阿诺德确实把艾达说中了。他们正打打闹闹地走在回丽痕书店的路上,艾达突然站住了,又一个坏主意冒了出来。

    “等等,”她若有所思地说,“或许还能有别的办法。”

    艾达拉着阿诺德,一头扎进了斯拉格-吉格斯魔药店。

    魔药店里弥漫着一股可怕的气味,闻起来就像臭鸡蛋和烂蔬菜的混合。地上摆着一排木桶,里面装满了不知是什么的粘稠液体。艾达大步走进来,险些被绊一跤,幸好阿诺德眼疾手快地拽住了她。一个半秃着脑袋,红脸颊的店员无精打采地坐在柜台后面,抬起眼睛看了他们一眼,又垂下了眼帘。

    “复方汤剂!”艾达小声说,“我觉得或许魔药店里会有。你扮成一个新客人,他就会同意你再挑一根魔杖了!”

    他们小心地穿过了靠墙堆放的草药,成捆的羽毛和瓶瓶罐罐,最后在一个角落的货架上发现了它。

    “还真有。”阿诺德取下了货架上的小瓶子看了一眼标签,惊呼,“十五个加隆——七十五英磅!这也太贵了。”

    “复方汤剂是一种非常高级的魔药。它的制作工艺非常的复杂,得连续熬制一个月的时间。”那无精打采的店员颇有些傲慢地说,“等你们读完了霍格沃茨的七个年级,也不一定学得会做这个。快放回去,小孩,别乱动。”

    阿诺德犹豫了一下,还是买下了这瓶复方汤剂。

    “奥利凡德说他记得每一个买走魔杖的客人。”阿诺德说,“我们最好得找个麻瓜小孩儿。”

    于是他们穿过了破釜酒吧到了街上,向一个同龄人诓骗到了一根头发。艾达紧张地站在奥利凡德魔杖店外,阿诺德顶着他的新外貌泰然自若地走了进去,这可真是刺激!过了一会,他真的抱着一根新魔杖出来了。

    “你真的买到啦?”艾达激动地问。

    “胡桃木,龙的神经,十二英寸。奥利凡德说它的灵活性和适配性非常好,适合有智慧的巫师,还说我有成为创造者和发明家的潜能。”阿诺德得意地说。

    “怎么样,它好用吗?”

    “还不错。我试了许多魔杖,确实都没有黑檀木的魔杖那样好用,各有各的小别扭。但是我主动挑了这一根。”

    “为什么选了这一根?”

    “我有种感觉,你也会喜欢这根魔杖,这样我们就可以一起用啦。”

    艾达接过它挥了挥,觉得它灵活又跳脱,仿佛充满了奇思妙想。她忍不住微笑了起来:“这是一根很有坏主意和鬼点子的魔杖,我喜欢它。”

    买魔杖着实花了不少时间。他们跑着回到了丽痕书店,尽量快地挑齐了课本。阿诺德决定用他爸爸留下的旧课本,只买了几本更新的教材。他说是因为贝格莱先生的旧书上有留下笔记的缘故,但艾达觉得他多少也有点心疼买魔杖花去的那二十二个加隆。

    等他们挑齐了课本,找到琼斯先生的时候,他正完全沉浸在书本里,根本没发现他们消失过。艾达拽了拽爸爸,把他从阅读中惊醒了:“嗯?你们已经选好了吗,这么快?”

    艾达看了看琼斯先生篮框里堆得比腰还要高的书本,惊叫道:“爸爸,你不能买这么多书!”

    琼斯先生翻了翻口袋,犹豫地说:“确实没有兑换足够的加隆。或许我们可以先问阿诺德借一点儿。”

    “可我们搬不回去!”艾达说。

    “不用担心,丽痕书店可以邮购。”一位正在整理书架的店员说。

    “那太好了。”琼斯先生看上去松了一口气,提起艾达的课本去结账了。结账时,他才终于想起了夫人指派给他的任务:“嗯……阿诺德呢?”

    于是艾达不得不解释说他们喝下了一种可以暂时改变人外貌的药水,这让琼斯先生拉着阿诺德好一通研究。

    由于大家都惦记着贝格莱夫人的状况,他们买齐了清单上的物品就匆匆地离开了。好在他们接下来还有的是机会好好逛逛对角巷:他们没有从伦敦回去。家长们来时都带着行李箱,他们把行李寄存在了破釜酒吧的柜台后面。琼斯夫妇向实验室里请了假,贝格莱夫人也终于决定要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开学前的一个月里,他们都在伦敦和周边旅行。直到把两个孩子送进了九又四分之三站台,三个麻瓜家长才拉着行李,登上了回家的火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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